第五百零一章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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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娜勇敢地直视着西奥多。hua-79-

        娜迦宰相一言不发，俯视着自己的学生，沉默地等待着，只是用眼神告诉这位已经慢慢长大的‘女’皇：我在听。

        “西奥多宰相……您在几十年前推行的改革政令，是经过大决议讨论、写入深海宪章的国策，我虽然对您勾连海盗、唯利益论、主动挑起伟大海域诸族内耗的做法有所微词，但也知道，这是从本族利益出发所做的决断。我虽然不喜欢它，但也没有想着去破坏它……毕竟您教导过我，比起整个种族和肩上所担负的责任，个人的喜好与厌恶实在不值一提……当日那位娜迦队长将艾萨克救走，我也在‘私’底下赞赏他的果决。”

        ‘露’娜侃侃而谈，心情随着一句句话的讲出而慢慢平静，她直视着教导自己许久的老师……父亲逝世很早，母亲又不管事，是这位娜迦宰相在本族群龙无首之时挑起了大梁，还担任着教导下一任‘女’皇的职责，在她的心中，西奥多如师如父，但无论是父亲还是老师，这一形象都始终与慈爱无缘，他很严格，很严厉，甚至少有称赞，而且随着年龄渐增，开始慢慢正式接触海族政务，她发现了一些作为一个统治者不得不重视的问题。

        今天，她决定将心中慢慢积累的困‘惑’和不满，堂堂正正地说出来。

        “我认可大家对维护本族利益和公司规则所做出的一切努力，也赞赏他们的勤劳、守序和热忱，无论是那位娜迦队长，还是娜兹夏尔主管，他们无疑都恪守了职责，值得赞赏和奖励，但是……”‘露’娜的眼神渐渐冰冷下来，“但是，为什么那位安保队长会在我没有明确指示和表态的时候，将艾萨克悍然劫走，为什么娜兹夏尔身为区区一名娜迦武士，竟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为什么娜瑞娅中央指战部水螅珊瑚主脑的文书官员们竟敢无视我的权力、否决我的访问？这一切仅仅是由于您的命令，仅仅一个命令，他们就敢无视王权的威严和海皇的命令。(hua)西奥多宰相，您告诉我，七海财团是为了整个海族的利益而存在的，但这个财团的职员，却敢对海皇无礼，悍然凌驾于皇权之上，西奥多宰相，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种权力，又是谁给了他们天大的胆子？您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如今的‘露’娜，已经褪去了与西格玛接触时的娇憨可爱，只剩下身为七海之主的凛然威严。

        她的言语，已经无异于最严重的指控，但西奥多依然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他看了一眼神‘色’凛然的‘露’娜，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皇者渐渐长大，迫切想要竖起更大的威严和权势，发出自己的声音，已经不甘心被权臣把持政务了吗……”

        ‘露’娜冷冷道：“宰相的贡献，海族尽知，不容磨灭，但君弱臣强，实在不妥当。这些年来我听到了不少议论您的声音，有人劝我收回您的部分权利，我知道他们大多数人的目的是为了从日渐兴旺、利益惊人的七海财团中再分一杯羹，向我进言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自家的利益，我虽然年幼，但自认不是昏庸的君主，不至于因此就与您产生不和，摘取您的劳动果实——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事情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西奥多笑了笑：“我们直奔主题吧，陛下，说了这么多，您打算怎么办？您想怎么样？”

        ‘露’娜被这猝不及防的问题‘弄’得一愣，她张口想要回答，但很快意识到了不妥之处：“……”

        她仅仅迟疑了一瞬间，身为帝师的西奥多就一眼看出了心中学生的所思所想，讥笑道：“陛下，您在指望什么呢？我曾经教导您读过人类的史书，从第一帝国立国之初，绵延至今，神圣帝国与北方王朝南北分治，人类的政治，权力的更迭，很大一部分是君权与相权之争，有哪一次‘交’锋不伴随着血腥的杀戮和勾心斗角的‘阴’谋算计？您到底在指望什么呢？指望着在您指出君弱臣强的弊病之后，我就立刻冷汗淋漓‘交’还权力，再三请罪，或者欣慰地表示陛下长大了，甘心做您忠诚无二的臣子？您在指望什么呢，陛下？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知道直至您走向成熟、成为一个完美的君主，还需要很长很长时间，但是，臣还是觉得相当可笑啊……”

        “觉得自己的一席话，就能改变现状，觉得自己说出口，就算是赢了，觉得自己鼓起勇气说一些以前不敢说过的话，就能让我放弃辛苦打拼出来的一切，放弃自己的心血，放弃自己的坚持，放弃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任由一群卑劣胆怯、只知道攫取勇敢者的胜利果实的杂碎们一拥而上，夺走我的一切努力和心血？”西奥多的声音也渐渐冰冷起来，他俯瞰着‘露’娜，森然道，“凭什么？”

        ‘露’娜怔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西奥多！注意你的言辞！”

        “凭什么？”西奥多面‘露’讥嘲，“我做出了如此失礼之举，陛下要如何应对呢？我不服陛下的管教和掌控，陛下要如何应对呢？废除我的宰相职位、接管七海财团大权吗？就凭人鱼一族那群越来越无能的杂碎，也能掌控七海财团？陛下不怕引发娜迦一族的暴动吗？如果产生了叛‘乱’和冲突，陛下应该如何应对？能有力量和魄力迅速平定叛‘乱’吗？外族趁本族内战趁虚而入怎么办？陛下能取得元老院和大议会的支持吗？如果这场叛‘乱’由我来主导，陛下的声望比我高吗？能在战阵之上胜过我吗？顶尖强者的战力差距，陛下能够弥补吗？臣‘交’游广阔，与龙族和‘精’灵为友，娜迦一族又在改革中获得了大量的红利，七海财团如今在诺伦的影响力何等深远，合作伙伴多不胜数，又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和资源，陛下能够掌控和调动的资源、军队、人脉和财富，能与臣相提并论吗？”

        “连这些都没考虑好，连如何着手削弱相权、增强皇权都没有仔细考量，甚至连诉诸武力的想法都没有，做着一个‘只要说出口就能改变一切’的美梦，仅仅是这样，就想在这种情况下剥夺削弱我的权力和力量……”西奥多表情森然，重复道，“陛下，凭什么？”

        ‘露’娜的脸‘色’越发苍白，她的身躯微微颤抖，不知源于愤怒还是恐惧，但可以确认的是……这一天，她也许毕生难忘。

        她的老师，用当头一‘棒’的方式，给她上了意义深远的一课。

        “综上所述，您的说辞基本上毫无意义和价值，如果放在人类帝国之中，君王敢在毫无准备的条件下傻乎乎地向权臣说这种话，恐怕第二天，您就会出意外吧……”西奥多淡淡道，“不过，虽然说是基本上毫无意义，但还是有一点值得称赞……陛下，在我的认知中，您认识到君弱臣强的局面并鼓起勇气向我指出这一点的时间，至少应该在十年后——成长的速度超乎我的意料呢，陛下。”

        ‘露’娜眨了眨眼睛，眼神中出现了一点异样。

        “好好想清楚吧，陛下，您现在还差得远呢……现在的您，连向我宣战、掀起王权与相权之争的资格都没有。”西奥多深深地望了一眼‘露’娜，“但您要幸运得多，为了将您培养成足以统领七海的完美海皇，我会给您犯错和天真的机会——请好好珍惜吧，臣的耐心，其实不是太好，您如果无可救‘药’，我还是有别的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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