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化作千风

宛如一道闪电强锋撕裂亘古的黑暗，浓烈的黑暗之中，一道辉煌的光柱冲天而起，照亮惶然的面孔，照亮无助的心灵。

        战场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然升腾而起的圣光所吸引。

        就像是在无尽的黑暗、无尽的绝望、无尽的恐惧之中，一座灯塔燃烧起了冲破黑暗与云雾的闪光，给予茫然失措的灵魂以慰藉，给予走投无路的人以希望，一道从微茫而逐渐转为炽烈的光，就在每一个人的不远处，像是要将迄今为止积存的光和热全部释放一样，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这是……圣光啊。

        有一开始的茫然之后，有‘精’灵如此喟叹着。

        然后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爬上船的亡灵们嚎叫着重新跳入大海，在水底盘旋的行尸放开了船体，冲入舰队阵列的幽冥船调转方向，这些原本应该恐惧着圣光的不死凶灵，竟然对这道光产生了某种狂热或者憎恨的思想，这种情绪甚至超过了对生灵的憎恨，压倒了亡者渴望血‘肉’的天‘性’，使他们像是疯了一般，放开了已经面‘露’绝望之‘色’的‘精’灵与海盗，咆哮着，嘶吼着，向圣光升起的方向疯狂涌去，前仆后继，源源不绝，就算此身被炽热的圣光灼烧殆尽，都在所不惜。

        就算再迟钝的‘精’灵也知道……那一名释放出圣光的圣骑士，到底想要做什么。

        有很多‘精’灵捂住了嘴巴，眼中渐渐充盈起泪水，她们来自奎斯林的那支分舰队，与这个奇怪的圣骑士有过短暂的相处和‘交’流，于是她们开始向感到惊奇和疑‘惑’的同袍们讲述这个圣骑士的故事，讲述他从深海舰队的围攻下拯救了己方的一支舰队，讲述他为了保护‘精’灵们不被海雷丁戕害、所以向海盗王束手就擒……不明真相的‘精’灵们也联想到了今晚组织周密、声势浩大的战斗，想到了那几个一身黑甲、神出鬼没的骑士，他们若有所思，抬头看向那一道光辉时，目光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疑‘惑’和排斥。[小说]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通过信风之音，在‘精’灵舰队中传递，远古树灵已经与奎斯林汇合，紫荆棘号作为扰袭部队第一艘脱困而出的战舰，按照既定的战斗计划，担任着旗舰，此时他们已经聚集了足够多的士兵与战舰，击溃了一支勉强成形的海盗部队，此时正收缩防线，抵抗着亡灵们疯狂的进攻。他们看着不断退去的不死凶灵，整个战场的重心已经发生偏移，就像漩涡一样，升起的圣光以强大的向心力将无尽的亡灵向自己的方向绞动着，宛如一道由亡灵组成的大漩涡。

        奎斯林有些失神，轻声道：“他竟然……难道说有所依仗吗？”

        紫荆棘沉默了一瞬，否认道：“不，我宁可相信这是勇气与怜悯的力量。在那之前，与母亲偶尔闲聊之际，她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力量，可以超越愤怒与悲伤，突破光与暗的界限，凌驾于一切之上……也许，现在我见到了reads;。”

        西法妮娅已经被死亡骑士们带上了一艘战舰，法师小姐在她们的护卫下，凝视着那道圣辉中隐约的人影，虽然瞧不真切，但她却知道，此时的圣骑士一定面带微笑，平静而从容。他在这个梦境中获得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他感受着圣光的强大，怀疑过死亡的力量，昔日一切已经注定的事实，在这里获得了重新再来的机会……这一次，对于他来说，死灵法师的力量再也不是被动地接受，而是主动去接纳。

        因为失去了记忆，因为忘记了曾经的决心和对死亡力量的理解，他得以用一种全新的角度重新思考这一份力量……所以在最后的最后，他终于明白，纵使记忆如冰雪消融，昔日对死亡之力被动式的认可也埋藏在内心深处，他也会做出抉择，就像以前一样——因为自始至终，他的力量只是来源于他的怜悯和心灵，无论指尖挥洒的是炽烈的圣光还是幽深的死气，无论作为死灵法师还是圣骑士，无论昔日的记忆存在与否，他都深深挚爱着这个美丽的世界和所有善良的生灵，这才是一个人永远不会消失的本‘性’，无论作为圣骑士还是死灵法师，他们都是在做同样的事情。

        西法妮娅仿佛看到虚空之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静默对立，他们拥有同样的容貌，迥异的气质，截然相反的力量，一切的凝视，一切的遗憾，一切的执着，全都在浓烈燃烧的光中化作千风，两个西格玛同时伸出了手，‘露’出了温暖的笑容，然后，他们身影重合，无分彼此。

        法师小姐听到了‘精’灵们的低语与祈祷，看到骄傲的皇家海军们向着圣光升起的方向行礼，她看到‘精’灵将官们指挥着舰队恢复阵列、升起风帆，向远方的另一支舰队以信风之音发送部署新号，她看到一名‘精’灵指挥官一脸严肃地降落在不远处，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向她询问西格玛的情况，那张脸上早已没有了倨傲。

        西法妮娅收拾了一下心情，柔声道：“准备突围吧……他说要留在这里，然后从梦中醒来。”

        ‘精’灵犹豫了一下，似乎从法师小姐坚定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他看了一眼远方的圣辉，若有所思，然后大步离去，西法妮娅望着他的背影，又转头看向了西格玛的方向，轻声道：“你看到了吗……你亲手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能让‘精’灵与人类相互理解、缓和冲突、改变偏见的种子。你真的做到了，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也许在未来的未来，素不相识的人类和‘精’灵不必披上戎装，为了祖辈传下来的仇恨与来源于历史的偏见，在大海上兵戎相见……”

        风儿奏响长歌，有‘精’灵唱起了古老的曲调，趁着圣光将亡灵引开，皇家海军以最快的速度排布阵列、准备突围，士兵们包扎伤势、安置伤员，然后弯弓搭箭，‘精’灵战舰完成变形，风帆扬起，辉煌的圣光从他们身后照耀，将大海的黑暗驱散。

        风鹰与奇美拉冲天而起，盘旋不休，空骑士们‘射’下风刃与利箭，绞杀着脱单的亡灵，他们偶尔会看一眼圣光升起的方向，那里的圣骑士依然在坚持着，用温暖的光辉驱散了‘精’灵们的倨傲与偏见。也许到了明天，‘精’灵们依然会想起祖辈的仇恨与对人类的负面印象，但已经有一颗种子在心灵中生根发芽，他们会将今天的事情传回去，带回夏暮岛，让更多更多的‘精’灵，铭记住一个圣骑士的故事，铭记着今日。

        铭记着在圣光驱散乌云后的满天星光下的见证下，盛夏王朝的皇家海军，曾与人类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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