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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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静然眨了下眼睛,  “大表舅？”

        宋玉芳十七岁嫁人，生了两儿一女,  6静然估算着眼前人的年岁，应该是老大。

        “对,  我是你大表舅,  你姑姥姥和姑祖姥都等着你,  跟我来,  这一路辛苦了吧？”

        他这个表侄女倒长得标志。

        王泽华边说边打量旁边的李志杰,  又问：“这就是和你来的领导？挺年轻啊。”

        李志杰有些紧张，没有答话。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  在别人看来倒有些深沉。

        6静然微微一笑：“是啊，不过他有些晕车，这里路太窄太绕,  不习惯。”

        “哦，原来是精神头还没缓过来，我们这边的路坑洼,  不少来收茶叶的老板都说绕,  我们回去休息吧。”

        “好。”

        6静然觉得意外，居然了五六个人来接他们。这会不会礼遇太高了些？

        走了七八分钟，她终于看到了茶园后面的村。

        6静然跨过门槛走入堂屋，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

        王老太太今年已经八十了,  身体还很硬朗,  就耳朵不太灵光,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6静然,  笑了起来说：“没错，这就是咱们家的贵人！”

        这下6静然更摸不清头脑了，这才第一次见面吧。

        宋玉芳从里屋走出来，“你祖姥姥说，今天我们家来贵人，我一想可不就是你们。”

        其他的人，笑着七嘴八舌的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老太太昨天做了梦，梦见她自己站在一片碧绿的湖上。

        她今天早上醒过来，就觉得这梦不太对，就拿出柜子里那本《周公解梦》翻了下。

        书上说，梦见自己站在湖泊上，是遇到贵人会财的预兆。

        6静然才买的连衣裙和昨天梦里湖泊的颜色一样，这下完全对上了，老太太觉得不会有差错。

        老太太平时很信这些，家里辈分最高的人上心了，其他人为了不驳面子，自然比平时更热络。

        宋玉芳几十年没见过娘家人，她拉着6静然看了好一会儿，又问了许多，回忆到从前难免落泪。

        6静然是不相信玄学的，不过倒是庆幸老太太会做这个梦，这样应该会让接下来的事情顺利很多。

        她试着用科学的范畴去解释，大约她的姑姥姥经常念叨，给了老太太某种暗示，这才会做了这个梦。

        家里的茶叶销售，如今都是第三代的王泽华负责，他读到了初中，会做账算数。

        王泽华本来以为就是来探亲，捎带点茶叶走，但现在看来好像不仅仅要那么一点点。

        他想了下问：“你们这次准备采购多少？”

        6静然微微一笑：“我们第一次来，如果茶的质量不错，暂定七八千吧，头一次不敢下单太多。”

        “你说什么？七八千？”王泽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反应了好几秒，这才问：“你们怎么要这么多？”

        “哦，我们老板开了好几个茶楼，还捎带零售，这个份额其实不大。”

        6静然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让大家惊骇的话，

        其他人也都……彻底被震撼到到了。

        7ooo是什么定义，李福来是技术工，他一个月工资72块。

        省城的消费水平高，大学生毕业一个有11o块左右，要存三个月的钱才可以买一台让人羡慕的凤凰牌单车。

        而这笔钱，可以买一屋子的凤凰自行车。

        6静然见“一鸣惊人”效果达到了，开口说：“合作后面谈可以吗？我们经理想去休息。”

        王泽华有些呆呆的点了下头：“好，当然可以。”

        他又去看那个采购经理，对方面无表情，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深浅。

        果然不是一般人，八千块生意眼睛都不眨一下，也许在对方看来不过是小意思。

        家里没那么多房子，李志杰是领导，所以还是单独给他空出了一间。

        6静然晚上和同辈的一个姑娘搭伙睡。

        6静然放下行李，在水井边洗完了脸，就看到李志杰走了过来。

        李志杰看着人好几秒，才开口说：“我有事情和你说。”

        他表情有些严肃，两个人往山上的茶园走，这会儿中午放工没什么人。

        走到僻静没人的地方，李志杰停下来看着人，开口说：“我觉得我们这是在骗人。”

        “怎么就是骗人？”

        “这还不是骗人？”李志杰这句话隐约带着哭腔。

        他做了再多心理建设，真到了这步还是慌了。特别是王家老太太说他们是贵人，6静然一开口就是八千！

        他听着腿软，怕说话就露馅儿，所以才一直沉默着。

        李志杰觉得这次是完蛋了，也顾不得在对方面前哭没面子。

        “你收了别人那么贵的礼物，转手就卖了，还说有公司采购，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李志杰越说越着急，眼泪“哒哒”地掉了下来。

        6静然：“……”

        怎么说哭就哭，这小子像是只才满月的小奶狗似的。

        6静然知道对方人前沉默寡言，其实心里憋着的。

        两个人离开去省城火车站的时候，她看到对方偷偷抹眼泪，她坚持去南市的时候，李志杰又在旅馆偷偷哭了。

        6静然问：“那你的意思，我去和他们说实话？告诉他们，你不是公司采购经理，老太太的梦也很不靠谱，我们是骗他们的？”

        “都到了这步还怎么说？”李志杰边哭边说。

        他从小到大就没骗过人，这第一次就撒了大谎，他觉得自己没有本事管好6静然，任由对方胡闹。6静然比她小两岁，主要的过失还是在自己。

        小镇青年第一次走出大山，这些过了他的认知和接受范围内。

        “你先别哭了，别人会以为我把你怎么了？”6静然安慰人。

        “难道你没有把我怎么样？”这下哭得更凶了。

        6静然：“……”

        女人哭起来很麻烦，男的也不妨多让。

        而且别人哭起来是呜咽着抽泣，这家伙像是雨打芭蕉一样气势磅礴……

        等到对方情绪平复了些，6静然问：“你不是挺熊吗？我看到你和宋铭挺硬气的。”

        “这能一样吗？那是他主动找我，又不是我骗别人。”

        “我们不是骗人，你听我说，我现在只能靠你，我保证不会伤害任何人的利益，我心里都有数，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坏人吗？”

        李志杰不说话了。

        “你不用害怕，既然到了这儿，那你把我教给你的再说一遍，我让你不停说，因为反复地说出来，会说到最后连你自己都相信了，这才能毫无心理负担说给别人听，让对方相信知道吗？”

        “我知道。”李志杰哭完了后，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你要记不住也没关系，就微微皱眉不说话，交给我就行了。”

        “好。”

        6静然安抚完了人，两个人从山腰走了下来。

        好在这个人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众人正准备去找他们，就看两个人从茶山走了下来。

        6静然开口解释：“我们经理刚才想睡会儿，躺下来就觉得眼睛疼，还一直流泪，应该是不习惯环境过敏，我就陪他走一走透气，顺带考察一下。”

        “我回房间了。”李志杰的声音低而沉。

        看着人离开的背景，王泽华感叹道：“领导养尊处优惯了吧，又是晕车又是过敏，也是难为他。”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太讲究了也不好，你看这才住几天，他还自己拿个桶来，太爱卫生了。”一个人说。

        “对啊，衣服干净得像是新的一样！”

        6静然：“……”

        粉色的桶是她在旅馆住店时买的，李志杰舍不得丢，一路提了过来。衣服的确是新的。

        她也不准备解释这些人的误会，笑了下说：“所以啊，这还是我特意争取他过来的，希望这次能合作成功。”

        做生意第一次很多人没有钱，通常在这个时候，你自己可以知道没钱，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底子。

        渐渐的，当大家都觉得你很有钱，积极主动地找上门合作，你就真的离有钱不远了。

        女儿是挑着两个人的优点来遗传，布衣难掩其华。

        “6静然？”他开口问，虽然心里有了答案。

        他很意外偏远的小镇，能养出这样的外貌和气质。

        一如很多年前看到前妻的惊艳，两个人有过感情，只是相濡以沫的平凡生活，比不上物质的吸引。

        “请问你是？”6静然不动声色。

        6卓然说：“你不记得我了，我当初走的时候，你年岁还小。”

        “这样啊。”

        对方的反应太过平淡，如果激动地让他走，还正常点，6卓然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两个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诡异。。

        “啊呀，6静然你爸爸来看你了，这是要接你到城市里去过好日子？”一向很爱凑热闹的张嫂说。

        6卓然点头：“我是有这个打算的。”

        他说话的声音低而沉，在这些人面前，有种不动声色的天然优势感。

        “莫不是移动电话？大哥大？”旁边有个人，指着6卓然进门就放在桌上的东西问。

        看着传说中的大哥大，众人小声议论了起来，看你不像一般有钱啊。

        6卓然停在餐馆前的蓝色捷达车，让周围人都凑过来看热闹了。

        镇上还没人买车呢！也就过年过节，有在外面财了的人开车回来探亲。

        这就更不要说大哥大了。

        1987年，motoro1a公司推出8oo兆移动电话，砖头大小，在人均工资不过百元的情况下，“大哥大”每台售3万多元，加上入网费，每台价值4万多元，黑市价更高。

        通话费也很贵，一般人买不起也用不起，这是当下是身份象征，数量少价格高，拥有的全是各界显要人士。

        6静然心里笑了下，这个男人混得不错，看起来不缺钱，却带走了女儿，让对方因为他的空头支票而放弃尊严，寄人篱下一年考上大学，最后却用经济拮据为理由，拒绝了支付一年3ooo的学费。

        然后小姑娘才后知后觉现是陷阱。

        她离开半年后，男人居然做主和宋家刮分了外公的房子和家具，双方私底下达成了协议。

        不身临其境，很难体会到道貌岸然下的深深恶意。

        李福来刘秀萍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两个人从里面走了出去。

        刘秀萍看到人怔了几秒：“6卓然？”

        6卓然：  “刘姐是你，好久不见。”

        刘秀萍表情有些怪异：“是十几年没有见到了，你怎么来了。”

        6卓安笑了下：“我看看静然，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听说要读高三了。”

        刘秀萍声音嘲讽：“是啊，你一直没出现，我还以为你是出事了，没想到活得好好的。”

        她不是刻薄的人，可是对眼前的人怨怼了很久，说话自然不客气。

        6卓然皱了下眉：“就是因为6静然大了，明年就高三了，所以我这次就想带她走。”

        刘秀萍说：“不好意思，你带不走。”

        李福来转过头问6静然：“你怎么看？”

        两口子非常意外，6静然不久前说父亲联系过她，当时他们也挣扎彷徨过了。

        这会儿真见到人，有了缓冲，所以很坦然镇定。

        6静然说：“我哪里也不去。”

        6卓然没想到被拒绝得这么干脆，脸上有些挂不住，他非常地不耐烦，脸上倒是露出款款的笑意。

        “静然，我了解过，你成绩不错，大学学费每年得几千，就更不要说其他的，我是你父亲，我当初离开是我不对，你不谅解我不勉强，但是现在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6卓然看向了刘秀萍，又说：“这些年多亏你们照顾静然，谢谢你们，我了解到你们已经前后下岗了，就算是有心也怕是无力，而且你们也有自己的家庭要养。”

        其他的人听着，都觉得很有道理。

        虽然说6静然的生父来得有些晚，可是好歹别人现在是真心想要补偿，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不过这番话在李家的两口子听着，就觉得怎么都不对了。

        这和6静然半个多月前执意去省城的理由差不多。

        事后6静然笑着说，要骗你们让我走，这是最站得住的理由了，随口编的。

        可是这编的怎么和6卓然嘴里振振有词的话一样？

        刘秀萍犹豫了一下问：“静然，你在之前没有见过他？”

        6静然摇头：“没有。”

        6卓然有些意外，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去看6静然，就见到对方嘴角浮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6静然说：“你来了，你的老婆和孩子知道吗？他们也坦然接受我吗？”

        6卓然怔了下，他是二婚，但她怎么知道？猜测的吗？

        “好意我心领了，我不能跟着你走，不然我妈也不会同意的，而且我不确定能和比我大三岁的你继子，还比我小三岁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合得来。”

        这句话说出来，无异于平地里扔了个雷，6卓然震惊地看着她。

        刘秀萍最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比你小三岁的女儿？”

        6卓然走得时候，6静然就已经四岁了！哪怕马上和别人结婚生孩子！也不会才小了三岁！

        6静然笑了下：“我妈让我不要去找我爸，他离开的时候，已经和省城的女人有和孩子，而且即将临盆，我爸说那个人才能给他所有想要的，我们母女只能是拖累，所以我妈妈才会答应离婚。”

        “我妈顾及两个人的脸面才没有说出来，她其实也很伤心。”

        6卓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对方知道得这么清楚，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6静然从哪里知道这些，难道真是宋菲说的？但……怎么可能？

        这下围观的众人也都变了眼色。

        从羡慕6静然要被接走过好日子，变成了各种震惊，居然会有为了荣华抛弃妻女，婚内出轨还这么的大言不惭的人？

        这样的男人还可信吗？

        “天啦，人模人样还真看不出。”张嫂表情夸张地说。

        “我看不去也罢，自己亲身爸爸都这样，就不要说后妈了。”

        “造孽哎！宋菲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渣，还忍下来了，是我早就把他和那狐狸精的脸都撕破了！”

        附近邻居都是看着6静然长大的，也和李家的夫妻俩关系不错，他们物质上帮不了什么，情感上却为人不忿。

        6静然无奈一笑：“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好，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后来才明白我和我母亲没有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良心不安又或者另外有打算，但是我都不会和你走，哪怕是没钱。”

        “我妈死很多年了，我也长大了，你实在是没必要回来了。”

        这一番话让旁人更加义愤填膺了，是啊，这样的人渣，怎么还有脸回来？

        “啊呸，连着孩子也跟着你自卑！”

        “再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刘秀萍心里一阵阵地难受，这些她都不知道，6静然太不容易了，眼前这个人实在太可恨。

        她上前一步说：“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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