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生与希望

这场战斗战事激烈，但是花费的时间却着实不多，从特丽娜的舰队出现，到她宣布投降，战斗的时间不过半小时。不过战后打扫战场却用了很长时间，处于人道主义考虑，萧晨在接收了特丽娜等六名人质之后，开始让后羿号和刑天号的船员参与救治伤员，灭火和修补船只的工作中。

        由于萧晨这边有大量的法师，所以能够使用治疗术的人也很多。像格莱德和克里特这样灵之塔的法师，还掌握了一些高等级的治疗法术。救治伤员的速度比其他法师快得多，不过即便这样，每时每刻依旧有很多重伤的海族死去。

        克里特漂浮在空中，手中托举这一个白色的光球，有一丝丝浅灰色的能量从四面八方向着光球聚拢过来，那些能量来自于下方海面上漂浮着的死者灵魂，都是尚未耗散的灵魂之力。在克里特手中被净化以后，它们会变成一个个的纯白光球，再飞向下方还没有死去的伤员。

        原本在痛苦哀嚎的伤员们，被这些光球落在身上以后，往往会突然安静下来，他们的疼痛会快速被化解，伤口会开始止血结痂。克里特手中的光球就像是一个源源不断的治疗机器，不断修复着这些伤员的身体。

        “克里特，干得不错。灵魂救赎这个魔法能在你手中覆盖这么大的范围，这可不容易，你在这方面已经超越我的水准了。

        你们人类的潜力还真是了不起。我原先觉得可能是萧晨他们那些地球来客才有这样的天赋，事实证明教育的作用比天赋更重要。”格莱德手中捧着《聚灵名册》从克里特身边错身而过。他做的事情和克里特截然相反，他会将那些强者的灵魂在濒死之时抽取到《聚灵名册》中，让他们变成其中的幽魂战士。鲨族的灵魂质朴而强健，最适合用来制作幽魂战士，而人鱼族的灵魂是制作幽魂法师的好材料。

        “老师，您知道的。在灵之塔的法术中，相比死之术，我对生之法更有兴趣。”克里特手中的灵魂之球到达了一定的限度，无法再容纳更多的灵魂了，他伸手将光球释放了出去，光球飞向了一艘半沉的船只，这艘船的甲板挨了两炮，船上和船下，都有很多正在呻吟的海族战士，光球在他们上方炸开，化作点点光雨，这些生命能量融入伤者们的身体。

        有一个原本腰间被弹片划了道口子的鳞族战士，被光球止住了伤痛，抬头望向了光球的来源，他支撑起身体，向克里特走了几步，跪倒在甲板上，把头重重地磕了下去。另外有好几个海族战士，看到这一幕，也跟着他一起向飞在他们上空的克里特跪拜。

        “你享受这种被人感激的感觉吗？”格莱德问道。

        克里特一愣，随后轻轻点头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产生和传播情感。在我看来哪怕是生者的憎恨也比死者的寂静要好得多了。更何况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呢？虽然遇到敌人，我会毫不犹豫出手攻击，但是我依旧喜欢现在的感觉。喜欢那种给予别人希望的感觉，我知道突然失去希望是什么感受。人死去之后，什么都不是，死去之后，什么都没有。最多成为您圣典中的幽魂战士那样的东西。但是那有怎么能算他们自己呢？原本的那个存在已经彻底消散了。”

        “作为没有生也没有死的书灵。我能够理解你的话，但是却体会不了太多这种感受。”格莱德道轻抚手中的《聚灵名册》道，“对我来说，死或者生，都不过是一种存在的状态罢了。”

        “不，老师，我觉得您是活着的。”格莱德手中开始聚集第二个光球，“我觉得您几年前会收下詹妮做我的师妹，那就是人类情感的苏醒。直到现在，您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许那种感觉还不太强烈，但是您终究会领悟越来越多的。”

        “你……为什么现在会和我这些话？”格莱德问道。

        “因为今天是一个机会。我在这里，看到对方的傲慢和盲目给他们自己造成了这样惨痛的后果，心中也很有触动。而这对您，米尔达，萧暮那样的书灵，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也许您应该放开心灵，多多感受这些人的痛苦和希望。也许这就是您可以更进一步的关键。”

        “变得更像人类？”格莱德修行了这些年，但是实力一直卡在大魔法师的门槛上，却无法稳固大魔法师的境界。不光是他如此，其他的书灵也是这样。只有萧暮境界稍高一些，勉强达到了大魔法师的程度。格莱德一直认为这是书灵本身天赋的极限。但是克里特却不认同这一点。

        “毕竟，魔法是人类创造的一种力量，您曾经在教导我，在七塔时代就有圣者说过，人类使用魔法的目的不是成为神，而是成为更加完美的人。”克里特说道。

        “萧晨和罗玲阁下都和我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弟子教导。”格莱德笑了笑道。他的模样这些年一直没有变化，现在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克里特反而比他大了一些。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他收起手中的圣典，伸手往下方一抓，一道道灵魂的残片向他的手中聚拢过来，他手上同样开始出现一个灵魂光球。但是他没有像克里特一样在空中释放魔法，而是飞了下去，来到一个垂死的鲨族战士身边。

        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很好的幽魂战士材料，在上一分钟也许他会很轻松地抽走他的灵魂。

        但现在他却把拥有治疗之力的光团按入了他的身体。

        鲨族的人脸相大都凶悍，但是这个鲨族战士用铜铃般的大眼睛看着他时，里面却充斥着感谢，害怕，恳求混杂的情绪。

        “你现在想什么呢？”格莱德问道。

        重伤的鲨族战士无力回答，格莱德将手按在了他的头上，一些信息被他抽取了出来。

        在一座小岛上的家，年幼的子女，老迈的父母，思绪之中都是对他们的担心、愧疚和思念。

        格莱塞在短短一两分钟里，沉浸在了鲨族战士的思绪中，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原来恐惧和希望是这样的感觉，这就是克里特的意思：现在是他们是情感最激烈的时刻，连我也能够感知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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