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此子也非池中物
中秋佳节,陛下寿辰。
皇榜这日揭晓。
普天同庆。
都督府的下人们远比自家少爷更在乎结果。仆人洗砚丑时出府,早早的在揭榜处等着消息。
沈慕卿今日也起的早一些。
婢子们细心端来莲子羹,嘱咐他喝一些清一清秋天的火气。
等榜是无聊的过程。沈慕卿想起前一天晚上那位青年书生说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走到院中的桂花树下,折了一枝。吩咐丫鬟抱来花瓶,修了枝条插进去。
沈慕卿接过花瓶抱到自己屋子里去。
寅时刚过,洗砚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府里众人眼看他这副表情,大致猜到了结果。可还是有些不甘心,围着洗砚问个不停。
洗砚一副比自家少爷还难过的表情看着沈慕卿:“少爷也别灰心,三年之后少爷可以再去试一试。”
沈慕卿听完有些失落。灰心倒是谈不上,只是自己重生之后的第一步计划便要落空了吗?
苏老头打着呵欠适时走了过来。
“我且问你,这皇榜与往日可有不同。”
洗砚经他这么一问,也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是有不同,往日揭榜,甲字一科前三名都是在榜的,这次却无人登榜。”
苏老头一副了然于胸:“这就对了。”
说完晃着步子又走开了。
府里下人们顿时转悲为喜,开始议论纷纷。
“这么说少爷有可能中了前三甲?”
“你说少爷中的是状元还是榜眼?”
“状元有什么好,若是真中了状元,以咱家少爷的才学和长相,可不得被陛下看中相作驸马。”
“呀,少爷做驸马你心急什么?难不成你想做少爷的暖床丫头?”
沈慕卿听着他们叽叽喳喳,扶着额头,躲进屋里。
去考场的时候你们可不这么认为啊。
不多时,大都督下朝回府。
“陛下旨意。着你今晚同我一起赴恩科宴。”
沈慕卿随口问道:“去宫里?”
沈寻睨了儿子一眼:“观潮楼。”
“你此行好生收敛一些,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说完摆手斥退沈慕卿。
观潮楼。
地处盛京东隅。
临沧浪河而建,楼高九层,雕梁画栋,气势宏伟。登楼远眺,可俯瞰盛京全景,观沧浪之水奔流入海。
沧浪之水每逢八月十五日涨潮,年年如此,从不失信。引来无数众人围观,而观潮的最佳位置,莫过于临河而建的那栋楼。
所以此楼得名观潮楼。
夜晚的时候,整个盛京街道灯火阑珊。酒楼茶坊人来人往,意在通宵达旦。
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不可多得。何况当今陛下特意将恩科宴设在宫外,意在与民同乐。
说不准陛下一时兴起走入哪家酒楼茶坊,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光是“陛下到访过”这个名头,就能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意。
再不济来个中榜的进士,醉后题诗一篇,那也是极大的噱头,盛京南街的窃玉楼就是极好的例子。
卖花的少女肩挑一担桂花当街吆喝。
无非是劝那些读书人买上一束讨个彩头。
蟾宫折桂嘛。
中榜的士子们争相购买,落榜的士子也加入其中,想着为下次科考带来好运。
沈慕卿也凑过去买了一枝。
跟着沈寻一路无话的去赴宴。
观潮楼外,早有禁军把守。金吾卫统领见到这位权势显赫的大都督,也上前行礼。
过了守卫一关,方才移步观潮楼内。
里面人潮涌动,文武百官与今科士子们互相道贺寒暄。
各部官员借着关心今科士子,拉拢人心,发展自己的势力。这是常有的事。
沈慕卿寻着人群望去,远远的看见一人正临窗看着滔滔沧浪之水。
“兄台这下有银子还我饭钱了。”
年轻书生闻言回头看到沈慕卿,笑着拱手一礼。
“那是那是,沈公子若不嫌弃,改日我请你喝最好的酒。”
沈慕卿也不拒绝,点头一笑:“那日疏忽,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年轻书生也不客套:“江扶留。”
沈慕卿移步窗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江兄如今高中皇榜,以后便可一展抱负。”
江扶留看向沈慕卿:“沈公子,恕我直言。我并不认同“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错觉。”
沈慕卿有些讶然的看着这位耿直的年轻书生。
江扶留抬头看着皎皎月亮:“我未参加科考之前,我的亲友们都替我着急。可是我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底蕴。所以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能急。因为人一旦着急,就有太多的不自信。不动则已,我若动,便要有纵横捭阖之威。”
江扶留豪情万丈。
沈慕卿心底暗自惊讶,此子将来也非池中之物啊。
两人交谈之际,一道并不讨喜的声音传来。
“这不是沈家公子嘛?陛下设的恩科宴,你怎么凑来了?我记得皇榜之上可没你的名字。”
户部侍郎苟获。
沈慕卿想着父亲的交代,并不想搭理他。
苟侍郎眼见沈慕卿想要离开,反而洋洋自得道:“别急着走啊。大家看看,沈家公子这是折桂而来啊。”
说完拉过沈慕卿的手,将沈慕卿买的桂花高高举起。
经他这么一闹,众人都围观过来。
沈家少爷与苟侍郎在风月之地闹出的风波,盛京人尽皆知。这下只等着看这二人如何收场。
江扶留见沈慕卿被人为难,上前一步道:“这位大人何必咄咄逼人?”
苟获看着眼前为沈慕卿出头的年轻书生不以为意。扯了扯江扶留的衣襟,又将他推开:“你既知我是大人,岂有胆子管我的事。”
江扶留目光直视苟侍郎,丝毫不惧:“物不平则鸣,人不平则言。”
沈慕卿冷冷看着眼前的苟侍郎,言语不带任何感情道:“撒开。”
苟侍郎嘴角上扬,一脸挑衅的看着沈慕卿。
还没等他好好得意一番,沈慕卿一巴掌挥了上去。
“啪”的一声。
满座哗然。
这胆气!
谁敢恩科宴上殴打朝廷命官?
这等斯文扫地的事也只有他沈慕卿一人敢干。
苟侍郎显然也没想到沈慕卿敢在这种场合动手,被打的一脸懵逼杵在原地。
等他反应过来,刚想嚷嚷。
楼上传来一声不怒自威的声音。
“放肆!”
众人闻言,齐齐俯首而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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