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薄荷绿（二）
“新同学，去吃饭吗？”“新同学，你画的不错啊。”安静了一下午，仍沉溺于画作的崇柳忽然听到了动静，着实吓了一跳，但抬头周围一晃，此时只剩了他和旁边发声这位。于是转头答道“好”，默契心照不宣，两人起身，崇柳亦步亦趋的跟着顾意前往食堂。
伴随着夜间的风，夹杂着少年的私语。“听他们说你是北方来的，哪个城市啊？”“第一次来延川吗”“住哪个宿舍啊？”“喜欢吃什么呀？
“海寂，第一次，301，不挑”崇柳很认真的回答了少年的问题，然后就恢复了沉默。
“哦，301呀，那真不错，我可跟你讲啊”说着又靠近他小声的说：“那可赚大发了，你的室友特别好，又帅又体贴。”
温热的气息细密的触碰耳尖，有微微的红，“谁呀？”
“你靠我近点，我给你仔细地说”
崇柳默默靠近，只听见对方说“告诉你，那是肯定不可能的，自己猜去吧”
顾意哈哈哈哈的模样与某人满脸黑线的局面形成鲜明对比。
多年之后，新同学再次回想到这一刻---少年眼神冒光，笑声爽朗，嚣张轻狂，夹杂着16、17岁的稚嫩，像江南的水，柔软又坚固，明亮又灿烂。
“这个人怎么和画画的时候不太一样，下午那个不问世事的安静少年呢？”他心里默默思考着。
顾意看他发呆，以为自己玩笑过量，所以引起新同学的反感不适，连忙哄道“新同学，你不会生气了吧，别介呀，我就随便给你开个玩笑，你可别跟我计较，都是哥哥的错，我的新同学，快原谅我”
“走，别啰嗦了，快去吃饭吧”。崇柳没有回答少年的言语，伴随着稠密的话语飞奔到夕阳与夜色交杂中，而另一少年很快从懵中清醒，追逐着、也消失于色彩相融中当中。
只是闹剧显现，崇柳跑错了方向，身后的顾意边追逐着边喊道“错了，错了，新同学，你跑错了，方向反了。”
听到声音的崇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狼狈的回到顾意身边，嘴上不发一言但内心小九九“啊啊啊啊，我好蠢，真的是好蠢，太尴尬了吧，我接下来要说什么，怎么打破这个窘迫局面。”
崇柳习惯性的右手大拇指止不住按压左手大拇指，低着头，故意逃避顾延的眼神。而顾意则是双手插着兜，以一种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姿态慢慢靠近他，眼神乖张，嘴角止不住的笑意，“你可跑的真快，追都追不上，刚才不停，怎么现在又不说话，在我这儿委屈上了。我这个人心软，所以拜托新同学不要再露出那么犯规的表情了，不用觉得尴尬，跟着我，哥哥带你去吃饭。”
这段路上，一直就都是顾意在唧唧歪歪，小嘴说个不停，崇柳认真听着，并表示疑惑，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自来熟，为什么他这么不知羞的，哥哥哥哥的称呼自己。
“你出生日期多少？”崇柳强烈的求知欲使他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什么，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怕你比我小，还可着劲的占我便宜。”
“千禧年6月21，刚好是那年的夏至，你呢？”
“跟你同年，不过我是冬至，12月22”
“所以说，哥哥就是哥哥，新同学不妨叫我句哥哥，我听了高兴，以后就罩着你啦。”
“才不”
矛盾的冬，遇到了燥热的夏，矛盾体开始瓦解松散。
美术生的晚上是极其枯燥的---画速写，一张一张的画速写，只为迎来最后的统考校考。第一天的崇柳不太适应这个画室的训练模式，毕竟是半路出家，虽说画的好不假，但是还是不适应疲劳战术。
看着旁边画画和平时极其不相符的某位大佬，他的速写，人体比例,衣服褶皱，舒服度，流畅度都极其高。他自觉得抛开粗犷的线条自己绘画能力较高，画面效果也绝对是上上等，可这个顾大佬却给了他人生中不由分说的挫败感。
速写固定时间是12点，可以继续画，也可以回去睡觉。顾同学走之前和崇柳新同学交流学习了一会儿，见某人努力画画的决心，就先行回到宿舍。
“新同学，我先撤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晚安”
寒暄过后，崇柳继续攻克着画架上未完成的速写。
时钟滴答滴答，不知不觉凌晨半点的钟声敲响，他伸了伸懒腰，看着人群仍是很多的画室，就想起他的发小贺凡承说的话：“决定好了吗明明学习也不错，为什么会这么神经大条，想不开的要去学美术？”
“嗯，想好了，外婆想我坚持初心，我应该这样的。”
离开了自己的舒适圈，转头又踏入自己的不擅长处，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崇柳这个人交际圈单纯，人更是纯粹，在乎的人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所以他在乎他仅有的财富，他小心翼翼，他生怕破碎。
意识清醒，他就准备回去休息，越接近他的房间，就越是放大晚上与顾意发生的窘事，不由就对他的室友，产生了更为强烈的好奇心。
走至301门口，整理好情绪，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有种拆盲盒的感觉。
推开门，氤氲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宿舍空调的冷气，冷气与热气的交汇朦胧了闯入者的双眸，他眼神发着明亮的光芒，怔怔的盯着对方。只见少年的头发丝还滴着水滴，因刚刚洗漱完毕，还没来得及穿上衣，他半裸着上身，虽清瘦，但腹肌分明，肌肉显现。少年人看着房间的门被打开，一脸尴尬的新同学走入，便转成戏谑的语气说:“新同学，害羞了，不收你钱，免费看。”说着便向崇柳走近，你退我进，此时灯光昏暗，看不到崇柳有些发红的耳尖。
“我没骗你吧，你的新室友是不是又帅又体贴，没想到是你顾哥哥吧，是不是令你很惊讶。”随后，便拉开了与林以渊的距离，自然而然的就躺到了他的床上，一边手里拿着手机，一边又和林以渊说着话。
崇柳被他噎了一下，话锋急转“我今儿刚来的时候，还以为屋里住着一个洁癖处女男呢，搞得这么干净？”
“新同学，你还挺准，我有轻度洁癖，所以，好好搞自己的卫生，不然，我会把你扫地出门的。”
见崇柳仍站着不动，便严肃体贴的说“对了，新同学，你不困吗？不累吗？
“挺累的”
“那还杵在哪干嘛，当观赏雕塑啊，快别楞那儿了，快去洗漱”
“啊，知道了，谢谢啊”然后就有些慌慌张张的进入浴室，洗把脸好好冷静一下，他心里鼓鼓囊囊的泛起小九九，手头上的电动牙刷发出嗡嗡声，却仍未抑制他的思绪:“这延川人有点开放啊，我有些招架不住。”整理好情绪，洗漱完毕，他走了出去。
“顾哥，这张画帮我瞅瞅”彭俞一股哀求状，“顾哥，先瞅我的，我先来的”谢宁不由分说的也朝他嚷道。
所以，等到崇柳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两个男生一人虚抱着一只顾某人的大腿，只是假动作，并未有实质性的接触，他们嘴里嚷着帮忙瞅画的姿态。
崇柳看到了，“果真是洁癖，身体接触也不行，真是个奇葩的双子座”
“我新室友洗漱完了，你问问人家，看看人家休息不？”
随后两人集体眼巴巴的望着崇柳，略带恳求状：“崇哥，拜托了，拜托了！”
大约是被炽热的目光看的心里发虚，他笑了一下回复：“我没问题，你们随意。”
“好嘞，谢谢我崇哥。”后又扭头望向顾意,”哥来吧。”谢宁先抢了话语权。崇柳适时退出人群，开启惜字如金模式，躺到了自己的床上，打开手机回复微信。
聊天框上两个联系人进行消息轰炸。毫无疑问，置顶的那个是他那个并不熟悉的妈。
周瑜芯妈妈：“小至，你还要自作主张，为什么画画非要跑到延川去，海寂不行吗？”
周瑜芯妈妈：“你任性要有个限度，你做什么决定之前能不能告诉妈妈一声。”
周瑜芯妈妈：“我要忙了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l:“知道了”
然后另一个就是他的发小，唯一一个能够忍受他淡漠情绪并坚持多年的同龄人---贺凡承
与他妈不一样的是，贺凡承这小子每次都是大段语音轰炸，搞得崇柳根本就不想听。
“小至啊，没你我好不习惯啊，一天看不见你我都觉得受不了，晚自习那老师也是的，我都会了，闲着没事就稍稍的玩了会手机，就给我收走了。”
“不过呀，小至你肯定想不到，我哭唧唧的去找老赵，给老赵说我下次绝对不会了，老赵看我那么可怜，就受不住，还是还给我了，你看你发小，多么优秀，哈哈哈哈哈哈”
“小至，我想了一下以后我还是跟你去一个城市吧，毕竟我们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分开过，我也答应过外婆要好好照顾好你，所以，好小至，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
许是太累了，林以渊听着他的语音，夹杂着旁边评画的言语，未受丝毫影响，不知不觉的睡着。
时间不觉已过两点，三人评画小组也就地解散。谢宁彭俞还没来的及发出大的声响，就被顾意用行动轰了出去。随后，关上门，走到崇柳的床前，帮他仔细盖上被他踢乱的被子。
完毕，走到他自己的床，关上灯，黑暗中一句极其清晰的气声从顾意口中发出：“晚安，新同学！”他原本无表情的脸看到了他，还是制止不住笑意。
南方的一波清水，因北方的一阵微风自乱了阵脚，风过之处，清水微荡，涟漪泛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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