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他从来没想过要冷落她
陆恃贵为影帝，是华夏的公众人物。
然而每每想起自己的黑料终有一天会成为他路上的绊脚石，成为他被要挟的东西，这种恐慌就不明而来，像是已经烙入他骨髓的噩梦中惊回，心里可想可念、可盼可信的，却始终只有一个心上人。
以前那里头没人，他所惦记着的人是陆春凝，自己拼命赚钱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年迈的母亲。
他赚钱是为了还清陆远海欠下的债。
他赚钱是为了给长年卧床不起的陆母一个健康的身体，无论是外敷还是内服的药，进口货，即便是价格不菲，他也承受得起。
但……
现在那里头又牵扯进来好多人。
一个人的分量太重，有时候压得他重荷难负。
陆恃曾烧香拜佛过，里面正好有个大师经过，两人在茫茫人海中对视一眼，大师就觉察到他身上的苦貌似比旁人要多上很多。
大师上来就问了一句非常俗套的话：“施主来此地，是想求什么？”
“无欲无求，只是单纯想要来烧香拜佛。”陆恃一愣，垂眸回答。
顺便解解闷。
那会儿，陆恃才踏入娱乐圈不久，是个十八线小艺人，无论他多么努力拍片接戏，可就是红不起来。或许这也跟演技成正比，他不是天生就会演戏，而是碰壁太多，又不甘愿回头另寻出路。
哪怕前方需要披荆斩棘，哪怕被撞得头破血流，他可能都不会停步，更别说是回头了。
“施主真是说笑，其实拜佛求的无非就这几类，金钱，事业，婚姻，平安。当然还有一种就是解困。”
大师话到于此，故意顿了顿，他的眉眼弯弯，像个笑菩萨似的。
“人之苦楚，在拿不在放，拿得越多、双手越满，也就越发举步维艰”。
此话有理，之后陆恃深有所感，承认他说得对，但一个楚晏对他而言，已经重于千钧，他却无从放下——因为放了这一个，他手头就空了。
尽管认识她只有短短四个月，可这点时间足够让一朵兰花儿开花。
在无尽深渊，偶有一处被暖阳照着，他起初是惶恐，因为从未见过。但过了几天呢，发现这一团光并不会伤害到他，这才尝试着靠近。
等真的接触到那一抹温暖，便不再愿意回到没有阳光的岁月。
因为
那是冷的，那是黑的。
陆恃从不敢奢想何为人间烟火，但她的出现仿若是一个在沙漠里马上就要干死的人看到了一汪清泉，迫不及待又害怕是海市蜃楼出现的幻境。
渴求与失落之间，不断徘徊。
现如今，陆恃的这份念想怕是真的要成为南柯一梦，一个人倘若活得全然没有念想，那不是要变成一条忽悠悠任凭风吹的破旗了么？
楚晏抬手拢住他的肩，轻轻地在他的肩颈处敲了一下，陆恃吃痛，却不躲不闪地看着她。
楚晏：“我为何要让你走刀山火海？”
一双桃花眼狠狠一颤，陆恃如梦初醒般错愕抬眸。
楚晏本想开口，便听到这个男人说道：“我当然想有一天你能够堂堂正正以陆夫人的身份出现在摄影机前荧屏之上，被认同，随后步入婚姻殿堂。我们会有个孩子，有个家，随着时间推移，我们逐渐老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共度余生，死而无憾。”
陆恃握紧了她的手，将五指探入他的指缝，亲昵地缠在一起。
楚晏一呆，这是对方第一次跟她说出心中所想，她高兴，可随后脑子里浮现出陆母的一番话。
“小晏……”
“我不希望你和小恃再有往来。”
楚晏当时几乎是不敢置信吼了出来：“为什么？”
陆春凝面露痛苦：“你害他害得难道还不够多吗？为了和你在一块，他与公司解约。为什么他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要喜欢上你之后再走？那是因为高妮把他逼得太紧了。”
“……”
楚晏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她无话可说。
“乐娱公司啥都好，唯独就是不能接受艺人有恋情一事，在她旗下艺人也有这个要求。她想要的是一个能够把事业放在心上的人，她不希望有人会为了爱人而推掉工作上的安排。”
“可陆恃呢？他当时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好像不短吧。”
楚晏的声音轻极了：“是他推掉或者往后延期了高妮给他接下的单子？”
陆春凝没有表态，只是她的眼睛好像比刚才要暗上些许：“毕竟小恃是她旗下培养出来的影帝一线明星，对于他推迟拍戏，一次两次，高妮还能忍，但次数多了，就忍不下去了。”
“十二月中旬，小恃没了自由，他忙得不可开交。高妮那段时间好像也是把公司交给傅锐明管理，她整天跟在陆恃身边，监督他接单拍戏。”
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就这样直接捅进了一颗热乎鲜红的心，拔出来的时候，甚至带了些血肉，脏兮兮的，还怪疼的。
楚晏再发声时，嗓音已经沙哑的不像话：“那段时间他冷落过我。”
他冷落过她很久。
长达接近半个月……
无论她怎么给陆恃发消息，对方始终没有一个答复。就好像人间蒸发那般，没了联系。仅一夜之间，她的心难受得一塌糊涂。
“是，他冷落过你，但这并非他所愿。”陆春凝古怪的目光打量了下面前这位姑娘，“他的手机被高妮保管过，是因为即便在被监督的情况下，他还是坚持……要给你发个消息。”
哐当一声巨响，好像是脑子里的东西给震碎了，楚晏的眼微微放大，她咬着嘴唇：“他不喜欢In Love团队中的傅锐明，也不喜欢乐娱公司老总高妮，他要与公司解约一事，是迟早的，他不会单独为了我而跟两乐娱公司解约。”
这句话听到陆春凝的耳里，她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她微弯着腰，捂着唇，笑了起来，但楚晏看得出来，这笑意带有了讽刺与怜惜。
“小恃是会和乐娱解约，可不会是现在，也不会是之后的五六年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他懂，甚至比你我都懂。在娱乐圈里，公司是他的保 护伞。”
“至少……现在他离不开它。”
陆春凝的眼尾有点儿红，好像来此之前，痛哭过一场，又或者是真的气到了极致，惹得面红耳赤，双眼通红。
“楚小姐。”
一声尊敬的轻唤，让楚晏感到惶恐不安。
“你是真的太高估了小恃对你的感情，你以为他真是玩玩？”
“你不知道，他从小都是这样，要么死活不承认，一旦他要是认准了一件事，哪怕是错的，他都不会回头，纵使万劫不复，也甘愿堕落成魔。”陆春凝垂下眼帘，黑色瞳仁里透射出楚晏茫然的神情。
“陆阿姨，您想让我走。”楚晏缓缓开口。
“是，请楚小姐原谅一位母亲想要誓死保护孩子，不让他再受伤。”陆春凝抬起眼，低声道。
楚晏磕了磕眼，声音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颤抖得厉害，好在她在极力克制，以至于还没失态。
“如果我说不呢？”
明明是四季如春的温暖咖啡厅，却突然散发出了砭人肌骨的寒意。
陆春凝靠坐在软椅上，看向楚晏的眼神有些儿不悦，是自上而下睥睨的样子。
她裹紧了狐裘，慢吞吞道：“你想让他万劫不复，还是想让他再重新回到阳光之下？”
“你无权无势，给小恃带来的永远都是麻烦，而今他的处境你也知道，如果你还待在这……”
她顿了一下，说道：“只会给他和你都带来严重的后果。”
可惜仔细一想，无论哪一样，听起来都像是不可达成的。
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在他遇困的时候伸手拉他一把？给足他资金和资源？
唯有消失在他的眼里，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那天，楚晏懦弱了一回，她没有给陆春凝一个准确的答案。她不过是脸色青灰，似是欲言又止，最后却咬破了唇皮，将头转到一旁。
“再等等，他的订婚宴我想再看他一眼。于此……再走。”
她不想走得那么着急。
再等等
她还想再多看看他，哪怕只有几眼，哪怕那日一别，便是永远。可她还是想要贪恋仅有的温存岁月，贪恋他身上的薄荷清香，他的体温，他的每一句关心……
殊不知越是缠绵到藕断丝连，越没法狠下心来，斩断他俩之间的情意。
“我可以做到，小晏，你让我试试，我可以给你一个家……给你幸福。”陆恃低声道。
就算他真的失去所有，也想扒开血色的世道，开出一条前所未有的凡人路，只为娶他心尖儿上的人，许她一世安好。
听着不切实际的话，楚晏的眼眶莫名湿润了。
那一年深冬夜里，十三四岁的少女也曾向弱冠的年轻歌手吐露过愿君安好的情景，当时他不认识她，知当她是追随他的一个小粉丝。
而今，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接了下去，那位少女得到了神明的眷属，可惜她终究没法彻底地拥有。
楚晏的视线忽而下移到她的腹部，那里躺着一个小生命，是她和崽崽的孩子。
她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陆恃，可眼下，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
自己会怎么想呢？
如今这世道，一脚凉水一脚淤泥，人在其中免不了举步维艰，走得时间长了，从里到外都是冷的。
陆恃，你真左右了我的心思。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爱而爱之。
到头来，逼着自己被泼泼凉水被绊脚石绊倒，岂不是也太可怜了吗？
楚晏许久不言声，陆恃正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时，楚晏忽然开口道：“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她浅笑，他看她笑，没立马回话。
陆恃是要在心底即将要忘记的人，可楚晏又将会是永远记得他的人。
那是要了她初夜的男人，疼之入骨，爱而不得的苦。
矛盾之交。
而从来记得要比遗忘苦太多。
楚晏不知应当拿她的崽崽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哄，她的哥哥才能不再为了她突然消失而阴云不展。
于是他她只能尽力逗弄他。
其实她楚晏并非无情，而是当初明衍那会儿，已经把她伤了个透。
暗恋明衍，爱了七年，换得了一个破碎的玻璃小瓶和来之不易的兄弟情。
爱上陆恃，爱了十一年，换得了爱情，可代价呢，是两人被世人所谩骂。
这样未免也太惨重了些。
“你又能带给小恃什么呢？”陆母的话在她脑子里徘徊。
她什么都带给不了他。
原来……她什么都没有，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她还可笑地妄想给他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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