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怀疑
李老太去世的消息,在当天晚上就传遍了整个村子,而李来弟伏在李老太床前哭到昏过去的事迹,也被村里的村民们口口相传。
“大队长媳妇儿,你知道吗?来弟接受不了她奶去世的打击,愣是哭昏过去了,她娘掐了她人中好一会儿,才把人给救回来。”
一位妇女坐在慕家的石凳上,神神秘秘拉着马月红说话:
“要我说,来弟这孩子可是真不错。”
“虽然平时瞅着不爱说话,总是一副阴阴沉沉的模样,不大讨人喜欢,但是谁知道,这孩子打心眼儿里恁孝顺!”
“李老太生前最重男轻女,最看不上女娃了,来弟在她手里吃了不少的苦头,前几年更是被磋磨的不成人样,也就这两年李老太摊在床上,没本事起床,来弟的日子才好过些。”
“咱村儿里的人,包括我都以为这孩子心里一定恨死李老太了……”
“唉,倒是冤枉这孩子了。”
马月红微垂下头,眼里满是嘲讽。
冤枉?
就李来弟那狠毒的性子,她才不相信李老太的死能让她伤心到哭晕过去。
指不定李老太死了,她还在心里偷着乐。
要不是看李来弟年纪实在是小,她都要怀疑李老太的死是不是她干的了。
“大队长媳妇儿,李老太人都死了,她埋在哪儿,你跟大队长也得发句话啊。”
“不然俺们这些同族的,没法儿给她办后事。”
说话的这位妇女,跟李老太是同族的,都嫁与了李家人为妻。
这会儿的婚丧嫁娶,不是一家人的事儿,而是全族人的事儿。
一旦有同族同姓的族人去世了,那整个宗族的人都要帮着操办后事。
当然,办后事之前要跟村儿里的掌权人商量商量,择好墓地,定好日子,才能安安稳稳的送死者上路。
这是桃吉村自族上就传下来的规矩,数百年都没有变过。
马月红对李来弟厌恶至极,对李老太更是没有一点儿好感,即使她死了也是一样。
于是便推诿道:
“咱村儿毕竟是我家老头子当家,他刚去了李家,按照惯例查看李老太的遗容,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李姓的妇女打断她,道:
“咱村儿是大队长当家,但是大队长最听你这个老婆子的话,反正等他回来,你们老两口也是要商量,还不如你先给俺透个风,说一下你的想法,这样俺心里也有谱,也能跟俺李家的长辈回话了。”
李氏一族在桃吉村是第二大族,全族的人数有一百之多,仅次于慕氏一族。
且李氏一族的风评向来不怎么好,跟在村儿里占了大头的慕氏族人一直不怎么对付。
马月红不想趟这趟浑水,一心只想把这个烂摊子扔给慕保国:
“瞅嫂子这话说的,我可做不了我家老头子的主,他那个人倔的跟头驴似的,能听我的话才怪!”
她一连拒绝了两次,任谁都能看出来她不想掺合李老太的丧事。
李姓的妇女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走了。
另一个纯属是来说八卦,看热闹的妇女也走了。
“奶,李老太真的死了吗?”
慕南南跑过来,趴在马月红的膝盖上问。
马月红惦记着她后背上的伤,就抬手把她抱进了怀里:
“真的。”
“村里人都传遍了,你爷爷在李家逗留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李家铁定是真死人了。”
慕南南小脑袋站在她的肩膀上,澄澈的双眼里有些疑惑。
她总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了。
先是平时没有毒蛇出没的河边,会突然出现一条毒蛇,而且毒蛇还是冲着她来的。
帮她挡了蛇咬的慕草草,现在还在县医院里没回来呢。
再者就是李老太的突然死亡。
李老太自从变瘫了以后,村儿里就出现了张琴虐待她打骂她的流言。
但是只有慕南南知道,虐待打骂李老太的不是张琴,而是年仅五六岁的李来弟。
听说李老太是因为突然从床上掉下来,额头不小心磕出了一个大洞,血流不止后失血而死的。
一个人,哪怕是瘫痪的人,在磕破头时,难道不会本能的大声呼救吗?
怎么可能等到失血而死,身体发冷变硬才被家人发现?!
据她所知,今天的李家人除了李大壮,其余的都在家里。
正在她想的入神的时候,慕保国携裹着夜色回来了。
“人怎么样?穿上寿衣了吗?”
马月红随口问道。
慕保国坐到石凳上,面色微微沉重的道:
“李老太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了,身子冷硬冷硬的,寿衣怎么穿也穿不上,最后还是李家那几个胆儿最大的妇女忙活了好一阵子,才穿好。”
话说完后,不知为何,他跟马月红都许久没有说话。
慕南南能感觉到两人身上萦绕着一层浅淡的悲凉。
慕保国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老婆子,咱村儿又死了一个人。”
“我这个当大队长的,又要去县里的公安局跑一趟,销户口了。”
每次去销户口时,他的心里都是最不好受的。
一张纸,被盖上了章,那张纸上附着的人名,可就真的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人死如灯灭这句话,可真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人总是要死的。”
马月红摸了摸慕南南的头,略微有些感慨的道:
“也许李老太的死,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慕保国又再次叹了口气。
一条人命的突然逝去,让这对老夫老妻在夜里迟迟不能入睡。
而跟他们隔了几间屋子的慕南南,也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慕保国坐在石凳上,跟李家的一些长辈商讨着,非自然死亡的李老太有没有资格葬入李家祖坟的事儿。
慕南南吸着奶瓶偷听了好一会儿,最后发现这一群老大爷们说来说去也没个重点,便兴致缺缺的去了宋京屋里。
“宋哥哥,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该起床了!”
宋京的门被反锁着,明显还在睡梦中,她只能拍着门叫他起床。
数秒钟后,穿着一件白色背心,睡眼朦胧的宋京无精打采的开了门,把扰他清梦的小奶娃给放进了屋。
“南宝,我昨天晚上在县医院待了大半夜,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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