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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宁玉碎


  林清萸松了口气,将手轻轻放在腹部,似有所想。有了这个孩子,她在这宫里也算有了个指望,每日也不用再因孤身一人黯然失魂了。
  只是,她却不知将来要如何自处。这个孩子,是极危险的存在,若是稍不注意,便会给自己和则俜带来不可估计的灾祸。可是纸又怎么包的住火呢?想到这里,她柳眉深锁,愁意深邃。
  沫儿见人愁眉不展,问道:“娘娘如今有喜了,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这可是喜事啊!”
  林清萸抬头看她一眼,接着忧虑道:“后宫中女子一旦有孕,就好比在自己身上贴了张催命符,你说本宫如何不担忧。”
  沫儿安慰道:“娘娘多虑了,皇上极看着皇嗣,也极看重您,旁人不敢生出什么事的。您应该安心养胎才是啊,不要多想其他了。”
  “但愿如此吧。”林清萸话虽如此,心中却忧心旁事,后宫中的阴谋算计她是不怕,但她怕的是没有人敢算计她,那她可就不好顺理成章地找到一个替死鬼了。
  眼下虽有银针渡穴,让脉象改变成两个月大的胎象,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她需得在太医院尽快寻得可靠人选为己用,以免东窗事发。
  她问道:“飞星怎么样了?”
  沫儿如实道:“飞星受了鞭刑,又被打了嘴,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那竹板子打下去,满嘴里的牙齿都松动脱落了,也没法喝药吃东西,熬了一晚上,已经被人抬出去了。”
  林清萸听完后,默默了良久,道:“这件事算本宫对不住飞星,她走的可怜,你想办法送些银子给她宫外的亲人。”
  沫儿点点头道:“是,奴婢明白。”
  林清萸看着沫儿,忽道:“沫儿,你觉得我是不是做事太绝情了?”
  沫儿摇了摇头,道:“娘娘不过是自保而已,说起绝情,娘娘还不及那人十中之一。”
  “你说的是?”
  “常嫔所为,其心可诛。”沫儿眉毛微拧,又道:“娘娘该趁早收拾了她才是。”
  林清萸伸手抚了把额发上的银簪,轻轻取下,望着上面雕琢的银莲花沉吟:“其实这宫里的事来来去去这就这些,同在宫中却要互相谋害,今日害她明日害我,再如此反复,怕是不剩到后宫一人就不会有消止的那一天。”
  昨日夜幕已降,夜色如凉水般漫上肌肤,她便想到了常绣茹的归处。
  她将那支银簪递给沫儿,道:“这簪头藏了奇毒,记得在今天的晚膳里添些。”
  沫儿低首道:“是给常嫔的晚膳中添些?奴婢这就去办。”
  林清萸侧首昂一昂微微发酸的脖颈,微扬唇角:“不,本宫是要你往咱们宫里的晚膳里添些。”
  沫儿不禁倒吸了几口冷气,声音压得极低:“娘娘不让奴婢给常嫔下毒,却要给自己下毒?这是为何?”
  林清萸微微垂下眼睑,冷声道:“常嫔身上所积的毒还少么?何必多此一举,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毒药。”
  沫儿飞快地看她一眼,“娘娘兵行险招,可实现准备好解药了么?”
  “你从哪儿听来的毒药就必须有解药?”林清萸笑了笑,眼中满是对沫儿天真的惊讶,“炼毒之术,高深难测,这炼制而成的毒药本就没有死死相克的解药,更没有服下后立刻解毒的神药,解药也只是起缓解作用罢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毒发前喝几桶水井里打上来的井水,然后扣喉吐出,方可减缓毒性,但,也终归难逃一死。”
  沫儿的手倏地一抽,将那支簪子小心地放回了袖里,压低声音道:“娘娘对毒药见解颇深,可也千万要小心用毒,在奴婢眼里,毒就如同烈火一般,娘娘还是小心使用,免得惹火烧身。”
  林清萸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面色沉静地深深思索着,如今她身怀有孕,转眼间便成了众矢之的,这绸缪费心的日子怕是日复一日接个不停,没有松懈的时候了。
  她心中不禁怅然,自她回到宫中就没有再过上几天安稳点日子,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更是不能奢求平静的日子了,活一日斗一日,直到身死,才算是彻底脱离这无休无止的斗争。
  仲夏将过,寒露将出,到时萧叶满地,宣白一片生出许多愁来,又是令人心情焦郁。宫廷锦绣繁荣中阴毒怨恨无穷无止,看不见尽头,就像是秋日中哀婉绵长的露气,透骨冰凉,寒心寒体。
  沫儿提议道:“娘娘莫要哀愁,离晚膳还有半个时辰,不如奴婢陪您出去散散心?”
  林清萸微微颔首,“也好,想来那些算计要来也都是在后头,不抓紧出去看一看这宫闱景色,怕以后的日子更是无聊烦闷了。”
  前往疏香园中,空气依稀有草木生出的清冷所在,在一丛从如烟乳白的花团中,旁侧生着玲珑的兰草,馥郁吐芳。
  沫儿环顾四周,指着那些白色的花朵道:“娘娘快看,这些花长的极洁净,很符合娘娘的气质。”她捻手折下一朵白色的花来,嗅了嗅,疑惑道:“怎么一点香味也没有?”
  林清萸望向那些花,用手轻轻碰了碰花瓣,道:“这花颜色极净,也无沾染分毫花香,倒是不俗。”
  沫儿转了转手中的花,道:“只是开花却无花香,会不会太过单调了些?白梅虽也是如云般洁净的颜色,却也有股淡淡的香味呀。”
  林清萸笑笑道:“也是奇怪,虽说海棠花也并无香味,可海棠花颜色艳丽,这花却是云一般的白,又无半点香气,压干后用来写字最好。”
  沫儿惊讶道:“拿花来写字?等着花都枯了,颜色不会变么?倒不如趁着现货的时候点墨书写,到时候白花就变成了字花,也不俗了。”
  林清萸摘下一片花瓣放入手心,收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快,去取笔墨来,你自己给这些花装点装点。”
  沫儿摆摆手,推脱道:“奴婢字丑,若是在这花上写字恐怕会令人耻笑,不如奴婢取了笔墨,娘娘来写如何?”
  “怕什么,宫里又没人知道你的字迹,现在四下无人,你尽管写上几朵。”林清萸声音和煦如风,如柳絮掠过鼻尖,“光是写字还不好,该写一首诗,每朵写上一句,便足够了。”
  沫儿知道这是在打趣她,立刻红了脸道:“娘娘就会打趣奴婢。”
  关雎宫中,常绣茹正为今日之事洋洋自得,她命宫人将冰盆拉到面前,半躺在软榻上吃着冰好的西瓜,颇为自得。
  婳然从盒中拿出冰好的酸梅汤,道:“快到晚膳了,娘娘用些酸梅汤开开胃吧?”
  常绣茹点了点头,刚要接过那碗酸梅汤,忽然觉得浑身刺痛难忍,眉头一皱,嘴巴半张着许久说不出话,接着把身子蜷了起来,冷汗直流。
  婳然慌忙地拿出柳太医开的药,送到了常绣茹嘴边,谁知药才入口,便被吐了出去。
  “娘娘,您吃了药才能好啊,这药不能吐。”婳然试图再喂一次,常绣茹却发了疯般地将人一把推开,疼得从软榻上滚了下来,狠狠捶打着胸口。
  “胸口疼,疼得不行…像是有刀子在里面砍,疼死本宫了!”常绣茹挣扎着起来,一把抓住婳然的隔壁,目眦尽裂道:“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本宫吃了那太医开的药没有半点用处,反而更疼了!你是不是蓄意想害本宫!”
  婳然连连摇头:“娘娘您冷静,柳太医说您体内毒性已深,若想彻底拔除,就要用烈性要一点点把毒性腐蚀掉,过程虽然痛苦,但是为了娘娘好,您就忍忍吧?”
  常绣茹连吸了几口凉气,颤颤巍巍道:“忍?本宫为什么要忍!你说的轻巧,为什么你不往自己胸口扎上几刀?!本宫有多疼你知道吗!你这贱婢,只会让本宫忍,真是半点用处也无!”她狠狠推了婳然一把,指着人厉声道:“快去延禧宫,找妧妃过来!快去!”
  婳然为难道:“娘娘,妧妃如今有了身孕,皇上说宫里人多手杂,不让旁人随意进出延禧宫,就算贵妃要进,也得先向皇上请示啊。”
  “那你给本宫出这些劳什子办法有什么用!本宫还是这般痛苦!还是这样难受!你马上去找皇上,去延禧宫把解药拿到,本宫忍不了了,快去!”
  常绣茹极痛苦地挣扎着,额上冷汗直流,眼睛因剧痛紧缩在一起,几乎浑身要拧成一团似的。
  婳然劝道:“娘娘只要服了柳太医的药,忍上一段时间的疼就会好了,解毒并非一蹴而就之事,娘娘不可放弃啊。”
  常绣茹只觉双耳嗡嗡作响,似乎有许多虫子在耳朵深处不断鸣叫着,让她心烦意乱,用手死死地捂住耳朵。
  她听不见身边的声音,又微微张开了眼缝,只见婳然依旧跪在原地,无动于衷。
  她气极,上前捶在人脸上,怒道:“你这贱婢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本宫不是要你去求解药吗?你怎么还在这,是想违抗本宫的命令吗?”
  常绣茹这一下力度并不小,婳然吃痛惊叫起来,整个人都被打翻在地,接着捂着流血的脸颊,哭腔道:“娘娘只知道要去妧妃处取解药,可那些解药奴婢给柳太医查过,只会让娘娘暂时感受不到疼痛和不适,根本不是什么解药!这样的药也阻止不了毒蔓延,只会让您体内的毒愈中愈深。”
  “你这贱婢还在这说什么!本宫都疼得受不了了,你还这里眼睁睁看着本宫受苦,贱人!你就会偷懒,找理由!本宫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的!”常绣茹已疼得什么也顾不上,理智全无,直接上前对着婳然又捶又打。
  婳然一开始只是抱着头忍受捶打,可常绣茹已然失了心性,开始不管不管地发泄着自己的痛苦,婳然终于忍不住一把撞开了常绣茹,眼中的泪也早已干涸成怒火。
  常绣茹猛时被推倒在地,双眼中的恨意陡然上升,颤抖着声音恶狠狠道:“你这个贱婢敢这样对我,你那是什么眼神?敢这样看着本宫,本宫扒了你的皮!”
  说罢,她冲上去用腿死死地抵在了婳然身上,用手扯着婳然的头发,几乎要把头皮撕裂。
  可主殿出了这么大的事,外面却无一人进来查看,就连门口守着的宫女也是视若无睹,如同没有感情的木偶。早不知何时,常绣茹宫中的宫人几乎全被替成了林清萸布好的眼线,于是诺大的宫殿里,常嫔殴打宫女的事也无人问津。
  婳然吃痛惨叫,手上猛地用力,本想挣开常绣茹的手掌,却霎地用力向上划去,似碰到柔软之处,指甲都往里嵌了几分。
  婳然震惊地睁开眼,看见常绣茹也惊讶地摸到了自己的脸颊,只见几道划痕深深地嵌在了常绣茹的脸上,鲜血淋漓。
  她惊恐地朝后退了几步,连连道歉:“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本来想修剪指甲,可是……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而常绣茹已是惊在原地,如同丢魂失魄般沉默着。
  婳然见状,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逃离这里。
  可为时已晚,常绣茹已反应过来发生的一切,状如癫狂地抓住了婳然,并且狠狠地往她脸上抓去。
  “你这贱婢!本宫杀了你!”
  婳然疼得话也说不出,只觉得口鼻眼几处迎来了剧痛,她也彻底丧失了求生和求饶的欲望,更是直接伸手将常绣茹直接推倒在地,这一举动,让常绣茹彻底丧失了理智,直接惨叫起来。
  “你这贱婢!!!!你怎么敢!!!本宫的脸,本宫的脸!你这贱婢居然还敢抓伤本宫的脸,本宫要你不得好死!”常绣茹猛地拔下簪子,狠狠地往婳然胸口扎去,婳然在她身下挣扎几下,最终一动不动,再无半点生息了。
  常绣茹将那簪子拔出,又狠狠地在婳然身上连连捅去,最终泄了力气瘫在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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