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怨气

水管已经修好，祇泽去接水却并未用水管里的水，而是引出敖岸山的山泉水递给沈煜，他尝过，山上的水要甜一点。

        沈煜用的是光伏电炉，白日已经蓄好电，现如今直接把锅放在上面，倒入山泉水，趁着水还未完全沸腾，小心地磕了一个鸡蛋进去，放了一小撮面，一点王婶给的猪油，几分钟过后，便可捞出了。

        祇泽连忙捧着印有兔子图案的碗上前，是他特意挑的，给沈煜挑的碗是松鼠图案。

        他还是不太能熟练使用筷子，只会左手握着两只筷子以掌心完全覆盖，用来扒拉食物，沈煜圈过他手腕将人带在身前，把祇泽筷子换到另一只手，掌心包裹，手把手教祇泽使用。

        祇泽并不笨很快便学会了，只是不太灵活，多练几次就好。

        祇泽吸溜着面条见沈煜转身去了厨房，往他碗里撒了什么，他便学着沈煜先前那样，合拢筷子搅和搅和继续吃，却砸吧砸吧嘴，面条味道似乎比先前好了点。

        沈煜摸了摸他已经恢复原型的长发，笑道：“咸味。”

        祇泽恍然点头，下山前沈煜问他灵珠里怎么堆着糖果，他不想说自己是怕沈煜离开，勉强解释了一番，沈煜点头，走到糖果面前看了看，拆开一包递给他，尝了一颗后当时他眼泪都快出来了，沈煜笑眯眯地告诉这是酸味，那狐狸模样宛如初见。

        最后一口汤咽下，祇泽已经把这碗面完全解决，摸了摸肚子抬头视线追随沈煜的身影，他正在洗碗，祇泽不好意思地蹭过去，正待开口，又听沈煜说：“诺，用这个滴到碗里，再用清水冲洗，就干净了。”

        祇泽连连点头，赶忙拍拍胸脯表示以后家里的碗他包了，心里想的却是他不会做饭但想天天吃，而且做饭一看就很难，还是洗碗容易。

        沈煜眉毛一扬，这小山神真听话。

        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沈煜家开着风扇，不算热也不凉快，看着卧室那张小床，沈煜问道：“要休息吗？”

        祇泽点了点头，他要适应人类的生活，夜晚就该睡觉的，反正灵珠可以自动运转灵气，他不用和往日一样勤勤恳恳地不停修炼了。

        沈煜翻出陈年被褥，准备打地铺。

        祇泽还不知他要做什么，就蹲在一旁帮他整理被褥边角，用手抚平。直到沈煜关灯后直接躺在上面便明了了。

        他瞧了瞧沈煜睡的床，又看了眼在地上的沈煜，蹲下用手轻轻盖住沈煜眼睛，把他带入灵珠的水潭边。

        又掐了个诀，白云消散空间开始变得黑暗，才把手移开，在沈煜的对面躺下滚了两圈，才和沈煜头顶相对，闭着眼睛睡觉。

        沈煜发现了环境的变化，在祇泽靠近他那一刻身体肌肉下意识紧绷，手中拳头握紧，感受到的却是轻柔的触碰，才慢慢松开手，直至到了水潭边便完全放松了。

        他很享受这样静谧的环境，这里的黑暗不是暗无天日，而是被人照顾特意幻化的。

        听着沈煜平缓的呼吸声，祇泽以为他是不会睡觉的，手却慢慢地放过揉成一团的草茎，缓缓摊开，空间里唯有山泉叮咚声与灵气温柔拂面而过。

        在即将黎明时，祇泽猛然起身半坐，手按住心脏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喘气，眼睛不受控制的落泪，砸在土地上，呼吸困难地开始抽噎。

        沈煜在第一刻就扶住他的肩膀，用手缓慢地拍着祇泽的被背帮他顺气。

        他踉跄地跪移动行面对着水潭，颤抖地双手结印，水面波动，画面缓缓显出。

        是村长在组织大家祭山，活牛、羊、猪被圈禁拉到夫诸山底，村民挥刀砍杀，鲜血飞溅，染红了山壁。

        祇泽越发难受，耳边的哭嚎声越来越大，悲怆地“呜”了一声，无法抑制地晕了过去。

        沈煜眉头皱紧，水上画面仍然在持续播放，好在屠杀家禽流程已经过去，如今是他们开始进山了。

        山上逐渐起了大雾，王弘新与记者走在前面，身后有人嘀咕：“咋开始起雾了。”

        “难道真有山神，不想让我们进山？”同行人也发出疑惑。

        王弘新停住脚步，站在山坡上道：“各位，清晨雾大是很正常的现象，莫要瞎想，而且我们已经祭山，想必山神也不会怪罪我们惊扰了他。”

        记者在一旁抄起手抱在胸前，他怎么觉得这山神并不喜欢他们的祭祀行为呢，否则如此干燥的天气，怎么可能会起雾。

        虽然有人生了退却之心，但如今已经进山，自己一个人说不得会走到哪里去，还是跟着大部队稳妥。

        日头高照，时间已到晌午，祇泽还处在昏迷之中，沈煜不想在等，把祇泽缓缓放在草地上，起身去水潭用手掬水，滴到祇泽唇边。

        没用，祇泽双唇紧阖，吸收不了。

        随即捧了把水自己含着，俯身贴着祇泽的唇，单手捏住他的下颌打开，水流缓缓递进，为了不让水流溢出，便一直歪着头含着祇泽的双唇，如此三个来回，祇泽眼球缓缓转动，睫毛闪了闪，睁开了眼。

        沈煜是在等祇泽完全咽下水后才起身观察他的情况，因此祇泽入目便是沈煜一手垫在他脑后一手捏着他下颌，与他唇齿相接。

        他动了动喉咙咽下水，有柔软的触感相碰，等他想再用舌头舔舔时，沈煜早已退开，把浸湿的手五指合拢一弹，有水珠洒在脸上。

        沈煜不经意地抬手擦了擦嘴唇，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祇泽闭眼感受一番，滞淤在体内那股气虽未全部消散，但因为水潭的灵气也缓解了不少。

        一系列事情串联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何对生命有天然地亲和力的老树会如此残暴。

        在他降生时那场大水后，村民开始每年祭山，而老树照常吸收灵气时发现这血气能使他灵力提升，久而久之便堕入邪道，他的灵珠也并非一开始就被夺走，而是在老树入邪之后，否则他定然会有所防备，不会整日抛着灵珠玩。

        他知道这血气能加速修炼，却本能地厌恶这种气息，常常避开，把生灵少许的怨气净化后送入轮回，这种血气可逐渐消散。

        许是灵气发散，牲畜得以通灵智，这次的祭山他却感到强烈的怨气。

        祇泽立在沈煜家后屋，放眼望去，夫诸山已被灰气围绕。

        长吐一口气，两腿交叉一坐，双手大拇指放在掌心以无名指扣住，两手小指相勾，右手向内旋转，手背相对。

        仙灵重元和，常居十二楼，屡入光明宫，自在天堂游。

        印成。

        他的长发无风自动，风力逐渐增大，两人周身气温降低许多，沈煜所见灵气在祇泽面前形成一个小漩涡，祇泽眼里却是丝丝缕缕的灰气开始变成白色，逐渐透明慢慢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抬头望了望夫诸山，大雾消散又是一片清新之感。

        两手撑地起身，却在片刻有眩晕之感，沈煜眼疾手快地将祇泽揽入怀里，他闭了闭眼试图重新站好，却发现全身无力，眼泪汪汪地盯着沈煜说道：“我不能动了。”

        沈煜估计是他消灵气耗太大，祇泽说过，不止有牲畜怨气，还有被老树吸血而死的茫然地灵魂不知归处。

        沈煜两手变换，把祇泽打横抱起往客厅沙发上安放好，去厨房做饭，上清诀里全是战斗保命的路数，他能想到的只有食补了。

        祇泽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时不时瞄一眼沈煜在厨房的背影，往嘴里塞着糖。

        沈煜提着一壶油和一袋米，出门时犹疑一会，还是问了问祇泽，“你吃肉吗？”

        祇泽皱皱鼻子，咽下嘴里的糖，回道：“不吃。”

        沈煜回来时手里的油和米没了，只提了一口袋菜，约莫一小时后，擦干手走到沙发面前蹲下，揉了一把祇泽的头，望着祇泽期冀的眼神，轻笑一声说道：“吃饭了。”

        祇泽立马翻身想要来一个鲤鱼打挺，却仍是全身无力又倒了下去，沈煜忍不住笑出声，遭到了祇泽控诉的眼神。

        摸了摸鼻子，抱着祇泽去到饭厅，单脚勾出椅子把祇泽放好，桌上是清炒小白菜，酸辣土豆丝，小米粥。

        比较清淡，一顿两顿可以，长期如此身体会缺乏蛋白质，而祇泽无法接受肉类，两人最好是分开用餐。

        回忆起祇泽这几日吃的食物，唯有鸡蛋算是肉类，想了想还是问道：“昨晚荷包蛋应当是荤菜，会不会对你修行产生不好的影响？”

        祇泽正埋头美滋滋地吃着碗里的小白菜，闻言抬头咽下嘴里的青菜回道：“咦？可是我没有感觉到有生命的迹象耶，它是不是还没下锅就死啦？”

        沈煜大脑把祇泽的话过了一遍，市场买的鸡蛋都是无法孵化成小鸡的，里面没有生命体的存在，两人又交流一翻。沈煜差不多就明白了，对于肉类，祇泽与佛教规矩差不多，食三净肉，比如刚刚翻白肚的鱼，或者自己撞树而死的兔子。

        好在上次去城里，他嫌现宰的肉太麻烦，直接去超市买包装好的冻肉，虽然在国外不常自己动手做饭，不过对他来说这也不算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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