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幕末京都
穿过狭长的小巷，路过一座座民宅和小摊，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土方岁三和冲田总司两人。
江鱼从一开始就要求市村铁之助不要说话、放轻脚步，而身为短刀的乱藤四郎则极擅隐藏，因此两位警惕的武士从头到尾都不曾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三只小尾巴。
知道走过了数条小道，来到一间僻静的小屋前，被跟踪的两人才停住，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后方的三人蹲在远处的树旁，借着树干和灌木枝叶的阻挡隐蔽身形。
“他们是在等谁呢？”市村铁之助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凑到江鱼耳边问道。
下一秒，他获得了答案。
小屋内走出了一个熟悉的人，瘦削的身形、带笑的面容，正是那夜捅了青鸟后失踪了一周多的竹下太郎。
市村铁之助瞳孔放大，面露震惊，立刻想要起身冲过去。
乱见他这样，连忙想要拦住，他这几日一直跟着铁之助，为的就是防止这样的事发生。
然而，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旁边的江鱼眼疾手快，双手一捞，左手环住铁之助的腰，右手捂住铁之助的嘴。速度飞快，他们藏身的灌木丛甚至都没有晃动一下，少年就被她制住了。
铁之助不断扭动身体，试图脱离桎梏，然而抓着他的双臂如同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冷静，你难道不想知道土方先生和冲田先生私下来这种地方见已经叛离的队士是为了什么？现在冲出去，可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江鱼的小声耳语终于让激动的少年慢慢冷静下来，于是她稍稍放松了力道，让对方能轻松一点，但抓着他的手仍没放开。
乱看着这位最后到来的审神者大人，终于确认了一开始的猜测——
在他们遇见她之前，这位江鱼大人其实正在跟踪土方先生他们。
所以他才会一直到铁之助撞上了江鱼大人才发现对方，所以铁之助才会完全没注意到身前有人直直撞上。
她一直开着降低存在感的灵术，以至于侦查超高的短刀都未能察觉。
而她一路上牵着铁之助的手，也是为了一同降低对方的存在感，所以两位敏锐的武士才会从头到尾都未能察觉到跟踪。
注意到乱的视线，江鱼转头对他笑了笑，毫无跟踪偷听的紧张感，放松得仿佛正在街上闲逛。
乱转过头，并不打算细问。
审神者们有他们自己的打算，身为刀剑，只要听从并跟随即可。
不远处的三人开始交谈，由于距离较近，他们的谈话内容清晰可闻。略过无意义的试探和寒暄，竹下太郎充满蛊惑的一长串话就这样随风传来：
“土方大人和冲田大人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那天在新选组屯所门口的战斗是如此地激烈，可为何上至会津藩主，下至京都百姓，连同亲身参加战斗的你们，在一夜的休息过后都不约而同地略过了此事。”
“另外啊，十几甚至几十个实力高强的武士住在新选组，又不属于新选组，你们为何如此轻易就答应了他们？为何他们随口说的解释和理由，你们如此轻易就相信了。”
“还有他们的名字，排除那些刀剑不说，铃语、青鸟，这些明显都是假名，为何您们从不追问、好奇他们的真名呢？”
一处处疑点，一道道破绽，那些曾被大脑下意识忽视的问题一点点被道破，由灵术维持的、牢靠又脆弱的信任就这样一点点被打破。
不止是冲田和土方两人，包括躲在灌木丛中，向来心大的铁之助，都被这些问题说得身体一点点地发凉。
他僵直着脖颈一点点转头看向仍将他桎在怀中的江鱼，对方仍神色轻松，甚至还无辜地挑了挑眉，冲他轻笑。
此刻，铁之助的大脑里唯有一句话，他身旁的，究竟是不是同伴？
他下意识地想要远离身旁的人，再次挣扎起来，这一次，他很轻易地就挣脱出了对方的怀抱。混沌的大脑无法分析为何上一次无论如何都无法脱离的桎梏这次能如此轻易地挣脱。
下一秒，灌木丛传来沙沙轻响。
交谈中的三人本就都是警惕心极强的武士，他们立刻察觉不对。
土方岁三手握在刀柄，拇指抵住刀锷，武士刀的刀身悄然拔除了一小节。他目光如炬，厉喝道，“谁？！”
与此同时，冲田总司亦按住刀柄。而竹下太郎没有带刀，但他的笑容也微微收敛，目光冰冷地看向声源。
草丛窸窸窣窣了一阵子，一个矮小的身影畏畏缩缩地探出头来。三人不由愣住，冲田露出笑容放下按住刀柄的手，竹下太郎重新弯起嘴角、眼神稍稍柔和了一点。
至于土方岁三？
暴怒！
如果眼神能杀人，市村铁之助大概已经被千刀万剐了。这位新选组的副长，此刻声音阴沉，咬牙切齿，“市村铁之助，你该和我解释你是怎么买菜买到这里来的。”
没等铁之助回答，灌木丛中又探出了两个脑袋，土方岁三的声音滞住，意味深长地扫视两人。
竹下太郎嘴角弧度不变，眼底那微不可查的柔和逐渐消失，他扬声道，“两位如此好奇我们的谈话，不如过来一起聊聊？”
江鱼亦回以微笑，“哈哈，抱歉抱歉，我们在街上遇到土方先生和冲田先生，小铁他有些好奇，我们就自作主张地过来了，没想到会听见如此重要的谈话，真令人意外啊。”
“铁之助，过来。”土方岁三分别扫视了一眼竹下和江鱼，转头冲自家小姓命令道。
“呃……是……”市村铁之助垂着头老实上前，乖乖站到土方身后。
江鱼与乱亦缓步跟上，只是他们走到一米远处适合交流的距离便停下。
“两位对我刚刚的话有什么异议吗？我说的，应该都没错吧？”竹下太郎眨了眨眼，笑得纯然无害。
“当然，守护京都是真，别有目的也是真。我们确实……为了达到某些目的，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呢。”江鱼笑容不变，赞同了竹下太郎的话。
“这么说来，虽然竹下君你说得一点没错，但你们的人随意扰乱京都秩序，似乎也是真的吧？”冲田总司的声音忽然插、入，他的眼神也随着话语愈发锐利。
“这个，确实无可辩驳呢。”竹下太郎露出无奈的表情说道，“毕竟我们这边也好，这位小姐那边也好，都不曾效忠幕府。京都的秩序于我们而言可有可无，而你们——”
竹下太郎凝视江鱼，笑意渐深，“守护的也未必是京都吧？”
“无论如何，你们扰乱了京都秩序，那么就是新选组当斩的敌人。”土方岁三神色不曾变动分毫，目光锐利道，
“而且，一、不得违背武士道；一、不得擅自脱离组织……队中法度书我应该一开始就交给你看过了吧？”
“确实如此。”竹下太郎手抵下颚，露出思考的表情，“所以，我是需要切腹谢罪吗？”
“当然！”
凌厉的刀锋闪过，来自新选组副长的迅猛攻势逼得竹下太郎连连后退，他身形敏捷，只是终究比不过持刀的土方岁三，一个不慎，终于肚子还是被划开长长的一个口子。
鲜血浸染刀身，血液四溅，挥洒到土方岁三的衣襟上。竹下太郎吃庝，终究是脚步踉跄，跪到了地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幸村铁之助未曾反应过来前，昔日好友便血染衣襟跪地不起，他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
不知是在问竹下太郎为何脱队，还是问土方岁三为何突然发难。
“呵……”接话的是竹下太郎，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他便浑身是血狼狈不堪，但他的笑容依旧灿烂如往昔，
“为什么？小铁你……早就听过别人的解释了吧？嘛，到底说了什么，我也能大概猜出来。如果要我再和你解释一遍，大概就是——我和你、和新选组，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一个世界……”
竹下太郎抬头，笑望铁之助，“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啊……是在为我悲伤吗？真像啊……不过，不必为我伤心哦，毕竟……”
“砰”地一声，竹下太郎跪地的地方烟雾四散，土方岁三警惕后退，烟雾中竹下虚弱的声音重新恢复精神，甚至带着几分雀跃，“毕竟，我一点事都没有哦~”
几秒后，烟雾散去，浸入地面的深红色鲜血依旧、土方的刀上、衣上的血色依然，唯有竹下太郎的身影，无影无踪。
幸村铁之助愣住，刚涌出的眼泪要掉不掉，很是滑稽。而在场的其他人，无论是冲田和土方，还是江鱼和乱，都毫不意外。
前者是早就猜到了竹下太郎不可能真的被他们杀了，不如说，方才顺利砍中对方，反而令土方岁三微微惊讶。
而后者……
江鱼启唇，“啊，忘了说了，刚刚我隐约察觉，来的似乎是用灵术制造的替身呢。”
说完，她上前，蹲在浸染血色的地面前，指着那张完全变为深红的、中间被划开一道大口子的纸人说道，“呐，就是这个。”
冲田和土方上前查看，才发现地上多出的纸人，由于被鲜血完全浸透又过于小巧，刚刚他们竟完全没有发现。
“哇哦，这就是所谓的灵术吗？真是神奇……”而又可怕呢。
冲田满眼好奇，却没有将后半段话说出口。
乱没有凑上前，而是默默掏出手帕递给同样站在原地的铁之助。
方才在土方拔刀时她就想去帮忙了，却被江鱼一把按住，于是便乖巧地不再有任何动作。
土方看了地上的血迹一会儿，失去了兴趣，转身看向江鱼，“这件事，希望江鱼小姐你们能给我们合理的、不用所谓灵术糊弄的解释，否则……”
后半段话他没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懂。
“当然。”江鱼笑容依旧轻快，“请允许我回队一起向你们组中几位掌事人解释，毕竟我并不想同样的话说很多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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