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意料之外
大同宣府的民变、哗变,在崇祯的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文武官员会闹得这么过分。
可北京天津的民变就属于崇祯不能接受的范围了。
我行军打仗,你在背后搞我,我可以暂时不跟你计较,秋后算账嘛。
可你直接在北京城里搞事情,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如果说前者,你是单纯的想让我死;那后者,你就是想颠覆大明王朝啊。
大同宣府的哗变和民变,在这一两天中几经发展,已经成了一堆烂账。有上层官僚和底层百姓帮皇帝说话的,也有中间造谣生事谋取权位的,更有甚者什么都不求,专心致志搞破坏,打砸抢烧的。
好在九个边镇在清理欠饷的时候,就已经秘密入驻了特科军司,这些拥有着发报机和收报机的特科人员,从哪儿来,干什么的,不准问,不准窥看,问就是机密,看就得除名出军。这样的保证下,九边及周围卫所、地方的消息,每日最少两报的频率往北京和蒙古随军特科军司发报。
几日下来,基本探知,山西官场的文武官员说辞相对来说,基本没跳出以往藩篱:陛下与民争利,荼毒百姓,不敬士人,擅启边衅。
总归一句话:这些,都是您的锅,不想背也得背着,反正不是我们的锅。
而相应的,山西各地藩王则借着“边乱突起,流民遍地,饥不能食”这样的理由,请求额外的恩赏,要求把四川、江西某些地方的良田拨多少顷以养宗室。
而实际上,经过锦衣卫特科军司发展的外部成员搜集到的信息来看,大同与宣府的情况,既有相同点,也有不同之处。
大同的民变和哗变,是因崇祯之前补欠饷、给粮食布匹的举措,让已经作古的前兵部尚书王崇古之子、前太仆少卿王谦的产业诸如赌坊、典当铺、粮米店、布匹行等收益整体锐减,同时这些产业的收益又涉及到晋王世系中西河王王府参股的银两,而大同边军几乎都在王崇古家族、张四维家族庇护下的晋商商业版图里捞些碎银子补贴家用。
虽然喝兵血也喝得人人富足,但到底是不如参与商贸来钱多,谁又会跟银子过不去呢,是吧。
于是,一些漏网的八大蝗商余孽,在晋商保护伞张王两家和西河王王府之间来回撺掇,随即召集了一批光棍,就开始侵夺崇祯之前发给边军家眷的银钱货物。
更可气的是,西河王王府知道圈禁的严,又收到了最近崇祯貌似对九千岁魏忠贤有所动作,所以还刻意用正规手段,王府豪奴驱赶着百姓去赌场去赌,输了就拉着去典当行典当衣物、牲口乃至儿女媳妇,至于这期间强行入户、随意倾倒米面,进而拆毁房屋,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不下千户。
这才有了大同的民变和哗变。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王府豪奴着急的光棍,跟现代的单身狗不是一回事。光棍在明代,其实出现在官方和民间日常交往里几乎特指地痞流氓、二流子以及成规模的一类人,这些人横向乡里,甚至发展到了比县官说话还好使的地步,以至于两京一十三省到处都有自己的光棍团体。
说回民变,宣府的民变与大同略有不同。
宣府民变是晋王世子指使豪奴和地方豪强、光棍勾结,挨家挨户打着皇帝的名义强抢之前发放的饷银,且只要银子,别的一概不碰。
当这些消息汇总到一起的时候,崇祯不住地冷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本来想着得花些心思去找各地王府作死的事情来处理他们,现在倒好,晋王世系先蹦出来了。在崇祯心里,经此一事,晋王世系的爵位到此就没有了,国除身死连带抄家,是基本的,还不打折。
至于那些地方豪强,这些就留给真正的猛人去干好了。
于是,崇祯先是用特科军司的渠道联系上宣大总督卢象升,让他明白崇祯要清理地方豪强的决定,先着手准备打土豪、分田地、清军屯的准备工作,双方这几天几个来回的电报就敲定了大致的细节,余下的惩处方式和清理的银钱使用方法,崇祯就扔给卢象升了。
他相信自己给了卢象升生杀予夺和临机决断先斩后奏的权利之后,卢象升只会做的比自己想的好,不会差到拉胯的地步的。于是,让贺诚草拟了圣旨之后,自己用上了印玺,五彩圣旨就从蒙古草原直飞山西官邸了。
可到了京师和天津两地的乱象上,探知到的言官御史们即将要上的折子内容,概括起来就一句话:皇帝扰民害民,致使民怨沸腾,兵丁弹压不住而导致的。
连装都不装了,直接跟你摊牌了。
丝毫不解释西山武库是怎么回事,天津粮船是怎么回事,就死抠着民变不放。
他们的小心思其实不太难猜到,无非就是想在这一件事情上把水搅浑,事情搞大,最后法不责众,不了了之。毕竟在古代环境来说,民变这样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一定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做皇帝的不行。
可那些京官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皇帝有电报这东西。
好在北京、天津,崇祯在搞出发报机后就设置了很多处特科军司,不怕那些人乱闹腾。闹得实在太过分,崇祯还可以后退一步,先让着那些官老爷一些,最后再来个版“红色婚礼”
,到时候谁是被砍头的,就看新训练的京营如何了。
崇祯在接了随军特科递上来的条陈后,率先先去看了西山武库的情况。
西山煤窑被焚毁,洞口被炮轰塌???
炮轰?
谁这么牛,在北京西山动大炮?
崇祯接着看下去,发现雇佣来手工制造枪弹的工人被驱赶、殴打、关押、收监,有几个办事太监们被几个奴仆殴打至重伤,至于像方正化、张彝宪虽然一点皮肉伤没有,却被扒光了衣服,从西山一路被赶着,走到了崇祯设立在西山附近的新军校场。
而负责往蒙古草原给崇祯运送弹药的太监卢九德,则幸好是在运输新一批弹药枪炮来蒙古的路上,躲过了一节,不然也难逃羞辱。
至于负责从天津运送粮食的太监韩赞周则被烧光了头发,烧没了两只耳朵,后背大面积烧伤,幸好没死。
这个中年太监也是够狠的,硬是在太医院,咬着牙让御医揭了所有出水泡的皮,敷了药之后,在床上趴了两天,就爬起来继续给崇祯南下筹粮买粮去了。
万幸的是,这一切都是围绕着最显眼的西山进行的,远在密云的崎峰茶东沟金矿一丁点声音都没有,采矿、挖金得以正常进行。
崇祯想了想,推演了这两个地方的民变,觉着事情不太对。
能肆无忌惮打太监的,肯定不会是一般人!
他也不信就张彝宪那人均欠他八百万似的臭德行,真有人在他面前摆谱,他会不亮出自己皇城太监的身份,亮出来了还是被打了,只能说打人的要么做好了万全之策,要么权势滔天根本不在乎这些太监。
那么这些人不在光棍里找,就只能在勋贵皇族里找了。
而能让地方官说弹压不住的人,肯定不是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小商人。
不是豪强大族、致仕官员,就是大商人。
总不可能是总督袁可立自己烧的吧?
按照锦衣卫王国兴的电报,这里面貌似还有在京言官的参与,这不是巧了吗?
自己还没怎么大收拾在京言官,他们就非要作大死,自己不拿他们当atm机实在对不起他们!
崇祯写了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魏国公徐文爵、镇远侯顾肇迹、阳武侯薛濂、丰城侯李承祚并李光祚、怀远侯常允绪、定远侯邓文明并邓文囿、忻城伯赵之龙、蜀王府、瑞王府等十三家勋贵名目之后,交由贺诚发给京城特科军司,告知李若琏和王国兴先从这些人入手开始查!
就算是这些勋贵都联手,对他来说也是好处理的,至少不是特盘根错节。
这边贺诚刚出去,就跟张任学在大帐门口撞在了一起,张任学被贺诚肥圆的肚子顶得连连后退。崇祯在门口看着两人滑稽的样子,沉重的心情终于好了点。
“皇上,两个意外之喜。”
崇祯一边拉着张任学坐下,一边给他倒酥油茶,等张任学一口气连干三碗,用袖子抹干净嘴之后,才说:“不着急,慢慢说。”
张任学腼腆一笑,把条陈捧给崇祯。崇祯双手接过后看也没看,就盯着张任学笑。
“是这样,刚确认过的,东路军收复了凉城,用的是皇上的新式枪炮,大获全胜,只有三人受轻伤,接着按我们事先约定好的,把消息散播出去后围点打援,现在岱海周围已经彻底肃清,再也没有察哈尔蒙古人了。”
“那要道呢?”
“皇上放心好了。北边的五黑明道,东边的天平山到西甲拉道口,咱们都牢牢占据着呢,居高临下,按照出发前训练的阵法,交叉火力,立体防御,护的死死的。”
见崇祯嘴角微微上扬,张任学凑近了低声说:“东路军还因此信心大增,玩起了花样。他们放走了些察哈尔牧民,把东路军来的消息送了出去。”说完,一脸的得意,好似已经打了胜仗似的。
崇祯却戳破了他虚假的傲气:“那些新式枪炮也不是万能的,如果林丹汗派出一支精锐骑兵绕行威宁海子东边,直插东路军后路,断了粮草补给,按照东路军以往的揍性,知道了又得不战自溃,葬送友军。”
张任学听了心惊,猛然想起辽东那些号称天下无敌的关宁铁骑,葬送友军、不战自溃这八个字,他们也是领得的。
两人都在沉默之时,突然听到帐外传来一种奇怪的呜鸣声,好似闷雷,又好似风吹响纸。两人连忙出帐查看,却见营地里很多人都站在原地看着西方。
那是他们来的地方,归化城!
“你说的第二个意外之喜是什么?”崇祯拧着眉头,拿着单筒望远镜看着归化城方向。
“现在想来,也说不得是意外之喜了。”
“怎么说?”
“皇上原是想召集永谢布、哈喇慎和鄂尔多斯三部前来商讨征伐察哈尔的事。”
“说重点!”
“现在归化城却来了土默特顺义王六部、素囊台吉的土默特六部、永谢布本部、阿苏特部、鄂尔多斯部、大小哈喇慎两部、满桃的兀良哈部、征州淘金图的蒙古贞部、打喇明安部、四王子部等等大小五十余部,接近四万户前来觐见皇上,商讨共同征伐察哈尔的事。”
四万户?这漠南漠北蒙古不一共才六个万户吗?
也就是说,自己的火器、银子、粮食和右翼蒙古对察哈尔林丹汗的愤怒与怨气,间接催生出了这次的会盟?
四万对察哈尔十万,优势在他?
不!绝不!
我这都近现代武器整出来了,飞龙骑脸我还能输喽?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个小章节,还请各位收藏和看书的朋友见谅。
剩下的五千多字实在今晚搞不出来了。
今天江西这边下了雨,我淋成死猪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公司准备节前活动的物料,实在很抱歉,今晚就先更到这里了。
“横行三千里”这个段落再有个三五章就能完结了,后面就能拐回去,处理国内、朝堂事务了,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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