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二夏（五）
在公司分完签名照，事情总算平息下去一点。
但不多。
祁欣然午休打电话来，约夏周舟晚上能不能见个面。
下班前，夏周舟把辞呈递交到周姐办公室。
即使知道会引起轩然大波，打破别人对她的印象导致种种猜测，但夏周舟已经懒得去想去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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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欣然约得果然小资，咖啡馆吃甜品。
看到时间八点半，夏周舟一瞬间很有罪恶感。
离职前最后一个项目的收尾，夏周舟写报告还是写得焦头烂额，她带了工作去，想祁欣然肯定不介意。
祁欣然确实不介意，像是神秘地洞悉一切，凭借着她一贯引以为傲的女人第六感。
“真要辞职追梦？”
“真，比珍珠还真。”夏周舟趁回答的空隙叉一口蛋糕送嘴里，再喝下点咖啡中和过分甜腻的味道。
“我还是想不通。”
“什么？”夏周舟手指在键盘敲得飞快。
“你这么骄傲的人，承认了就一定喜欢过，那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
祁欣然比所有人更确定夏周舟的喜欢，估量出前所未有的重量。
夏周舟不是表面看着觉得没事那种，她会自己默默熬过去，捱到新天地。
夏周舟之所以愿意和前任交往，还是在祁欣然循循善诱的劝导下，答应试一试的。
伸起脖子，夏周舟在肩膀上揉捏几下缓解酸胀的疼痛，她灌下一大口咖啡，感受从舌尖发苦到舌根爆发的酸爽，自虐般道：“不是这个原因。或许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重新开始，所以打算先去做喜欢的事情，免得老了太后悔。而且，就算我喜欢他忘不掉他，但我不是非他不可。”
知道结果，祁欣然不勉强夏周舟接受什么，“挺好，如果真觉得白纪远烦了，就叫他滚一边去。”
八年前，祁欣然就是如此叫隽宸滚蛋的。
夏周舟噗嗤一笑，手一抖打出一大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恰巧按到了h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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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接近八月份尾声，阴雨连绵，连续的低气压让人很不舒服，心情自然低落。
夏周舟开车路过公司驶入地下车库的时候还在奇怪，门口怎么站着一群年纪不大的女生成群结队，被几个保安合力拦在公司外面。
过了几分钟，她走到公司门口，终于明白过来。
“是不是她，黑色短发，职场装！”
“老女人，去死！勾引白纪远的骚货！”
她们情绪极其激动，齐刷刷地盯着门口观察每一个路过人的形象。
有眼尖的抓到夏周舟混在人群中，迅速高声喊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人群暴动起来，视线锁定到夏周舟身上。
夏周舟迫切想要走进公司大门，结果突然空中飞来接二连三的鸡蛋，有几个中彩，打到她身上。
黏腻湿滑的蛋液挂在夏周舟头发和衣服上，有好心的小姐姐给她递来几包餐巾纸让她赶紧躲到一楼厕所擦擦，收拾下。
夏周舟格外羞愤，生平第一次体验到赤/裸/裸的羞辱感，她涨红了脸，小声干涩地谢过，匆匆跑到了一楼厕所。
蛋腥味顺着雨水的酸味钻入她的鼻尖，厕所里，夏周舟擦都擦不干净，最后委屈地红了眼睛。
连厕所都干净异常，有淡淡的香薰味，路过人奇怪地看她，脑补激烈大剧场。
夏周舟忽而觉得自己真成了她们口中的“肮脏贱货”。
越来越用力，沾着湿润的水渍往头发上狠狠顺着发丝用纸巾往下撸，夏周舟没感到头皮的疼痛，却不断地扯下几根头发。
看着镜子里杂乱的自己和手上挤作一团的发丝，夏周舟无端崩溃，掩面大哭。
平静的生活一朝瓦解，寸步难行。这些天藏在心底的疲惫和委屈通通化作酸涩的细流，从心头滚到眼眶，蓄在里面涌成珠子滚落到面上。
过了会，周姐听到消息，急忙赶来。
“真是群疯子！”周姐迅速替夏周舟带来一套她自己干净的备用装叫夏周舟换上。
安静地等在厕所外面，周姐难得因为自己白毛的身份而羞愧，意识到了自己原本以为白毛都是理智粉的想法是多大错误。
没有圈子绝对干净理智，是公司没有保护好夏周舟。
公司第一时间的紧急公关反应，是迅速与绯闻女主撇清关系，不调查不作为的态度加剧了极端粉丝内心的冲动和愤怒。
“周舟，别太难过，今天你回家休息一天。”
“不用了，”夏周舟换好衣服手上提着因为蛋液黏堆成一团的衣物，“我下午来公司。”
“我会反应上去，叫公司重新出面发声，不能让员工白吃了苦，这种哑巴亏我们不能……”
夏周舟勉强抬起脸，重新擦掉脸庞湿漉漉的泪痕，“我没事，先回家一趟了。”
————
早上的事情被上传网络，引起轩然大波。加上国内数一数二广告公司最新声明，要求追究法律责任的公告一出，所有矛头直指白纪远。
网络上骂战一片，鱼龙混杂。
十点一刻，白纪远工作室发声，下午两点正式召开记者发布会，才止息战火。
大多数人开始猜测白纪远本人的解释和声明。
更有人深扒出夏周舟个人资料，只不过被某一方迅速删除，处理速度极快。
小唯听闻消息，正大光明旷工赶到夏周舟家。
“我没事。”夏周舟洗了个澡，出来给她开门。
还没进门，各色的香薰蜡烛被点燃，摆放在家里各个角落，夏周舟身体周围涌动的浓郁香水味把小唯熏得头晕脑胀，她知道，夏周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然。
小唯就这样静静陪夏周舟坐着，然后把她搂到怀里，明明她比夏周舟还矮一个头，却拥抱出一种夏周舟小鸟依人的错觉。
“周末我们请教出去玩两天，好不好？”
小唯温柔，轻声细语地安慰夏周舟，一颗心却如紧绷的弦，生怕触及到她的雷点。
半晌，夏周舟说了声好，小唯紧张的心终于放下。
————
下午白纪远的新闻发布会全网直播。
出奇的是，这次白纪远没有用一些网络公关惯用的套话，全程自己发声，对话媒体和粉丝。
“我希望大家不会过多关注我的私生活，就近期发生的事情我在此做一个澄清。我确实和一个女生出去吃饭，但那只是我的朋友，我们没有恋爱关系。”
……
白纪远官方地回答完媒体问题后和现场白毛进行互动，本人表现得彬彬有礼，诚意十足。
“不参加综艺活动是我个人原因，会更多地花心思在演戏方面。”
“如果有恋爱，肯定先征求对方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公开。”
“对，确实有喜欢的人，但我也不知道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果。”
“今天的事情对我朋友还有我本人都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希望往后身边的人不会再受到这种伤害。”
————
夏周舟午休结束踩点到办公室，同事纷纷来安慰她。
“我还好，没事。”夏周舟整理桌面上的东西，辞呈交了，也没有新的项目到手上，还算清闲。
“白纪远的直播，你看了吗？”
夏周舟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没去看屏幕弹跳出来的消息。
全是白纪远相关，直播在继续。
“看到新闻了，但具体没关注。”她回答得不咸不淡，没有交流下去的欲、望。
过了会，周姐领着一个人来到办公室，向大家介绍：“这位是白纪远的经纪人，李牧先生。”
他年纪不大，四十出头很精神，穿着轻松随意，很好相处的样子。
“抱歉这段时间因为白纪远工作对大家造成一定的影响，我们工作室这边决定包下大家一周的下午茶，还有今天晚上聚个餐，辛苦大家了。”
同事在工位上，小声嘀咕，“太会做人了吧。”
她说完，看夏周舟一眼，凑到身边问：“还好吗？”
“不吃白不吃，有什么不好的。”夏周舟停下报表的进度，一个字都打不出来了。
等所有人去茶水间拿水果奶茶和蛋糕的时候，李牧突然来到夏周舟旁，脸上笑容亲切，“能聊聊吗？”
夏周舟插吸管的动作一顿，“你这里应该没有拒绝的选项吧。”
李牧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留面子，诧异扬起嘴角，笑容有些揶揄起来，随后了然地摊手耸肩，明示夏周舟说的话的正确性。
“不过你可以带上奶茶。”
夏周舟站起来，真的捧起了15l的水果茶，脚尖的方向指向办公室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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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站在外面，夏周舟啜饮好大一口，靠在墙上咀嚼嘴里的摇摇冻，面无表情。
“说吧，我手上工作还没做完。”
“我来这边主要是想替白纪远说声抱歉。”李牧说话的嗓音很有力量感，不知不觉的轻柔，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
他眉头诚恳地微微拧起，语气真诚。
夏周舟依旧介怀。
“我知道你早上经历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忘记的，这件事情确实是白纪远一开始没有处理好，并且突然打扰到你的生活，我也没有想到他那天就会去找你。”
李牧说了一通，没有一个字是夏周舟想听的，“已经发生了，再多说就没有意义了。就这样吧，让白纪远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就好。”
“这是一定的，只不过，”李牧露出为难的表情，“实话跟你说吧，白纪远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每次参与到作品里都投入太深，太入戏。这次电影拍完，对他的影响很大，他这几个月完全没有走出来。可能就是因为戏的原因想到过去的遗憾所以来找你，想要填补剧中人物的内心残缺。”
他的话完全否定了白纪远之前表现的余情未了，明明是想要的答案，可夏周舟说不出自己是不是失落的缘故，没由来地烦郁。
真是演员，夏周舟心里讽刺，她哪敢问演员有几分真心。
她生分地直呼其名，“我知道了，但我觉得白纪远先生对我而言，完全是无妄之灾，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夏周舟说得太严肃，李牧愣怔几秒。
“当然。”
夏周舟又喝了一大口甜甜的水，淹没舌根的苦涩，“没事的话，我先进了。”
“等等。”李牧却忽而叫住了她。
“能加一个联系方式吗，如果以后有情况，我会提前联系你。”
真是万无一失，夏周舟忍不住阴阳怪气明星公关对细节哪怕再细微的细节把握。
“应该不会给白纪远吧？”
“当然不会。”李牧再三保证，“我们也不敢随便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别人。”
夏周舟睫毛轻轻在空中划过一道冷漠的弧度，叼着吸管口细细地咬啮，不受控制。
她已经好久没这么做了，夏周舟自己都没发现。
她烦透了他们，包括白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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