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摸头
池翾云淡风轻的说出那句‘周砚寒是帮我解围才跟人动的手’，赵以诚一个激动，关掉所有设备，结束录制，在场所有人跟我去开紧急会议。
至于客厅里的六人组，现在就发放今天的放空一小时。
你们疯，任你们疯！反正无论如何今天晚上我们不会再开机器了。
这些年在a台经历太多大风大浪的赵以诚完全不想搭理这帮人，没见过这样的艺人，一个两个真性情是吧？演都不演是吧？
真敢！
直接给他整不会了！
漫生团可没什么心理负担，好耶，收工了，将将十点半，我们出去嗨！
还是去昨晚那片热闹的沙滩，苏和瑀有经验了，直奔海边那排便利店豪横的买了几大盒烟花，不但自己放，还请路过的游客放！
端木星愿带万臻珍拍起搞怪短视频，不想吸引了本地小孩儿来蹭镜头，两个人身后拉了一串儿小尾巴，不管去哪儿都跟着，她们跑，小孩也跑，她们停，小孩儿就挤到镜头的边边角角做鬼脸，有意思极了。
宁凝找到昨天一起玩音乐的小伙伴，用着一口不算特别流利的英文跟大家交流，我给你们介绍一位大神！我们国家的电吉他第一人，能写能唱，气质超绝，说着把周砚寒推到前面，星星眼的起哄，秀一段！
苏和瑀调侃：人气女爱豆炫耀式追星。
池翾放了会儿烟花，来到篝火边坐下，安静听着他们即兴合奏，拿出手机，酝酿着思绪开始编辑。
从民宿出来前，她收到单结香发来的文案，数百字的内容，她觉得不够真诚，还是自己来吧。
先简单叙述电影节闭幕式那晚有惊无险的经历，再郑重澄清。
没有在第一时间站出来解释这件事，是内心的胆怯、顾虑，还有来自周砚寒的维护。
那为什么在今天又愿意站出来说话了呢？
“事发突然，那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惊恐得连大声求救都做不到。是周砚寒及时出现，将我从悬崖的边缘拉回，否则我人生最闪耀的一夜，也将成为我坠入梦魇的一夜。”
“我以为沉默会让事情过去、风波平息，没想到它带着绝对的破坏力一而再的席卷重来。”
“我不能冷眼看着救我于水火的人陷入舆论风暴，遭受无端指责，甚至要被迫离开演艺圈。”
“我决定说出真相。”
“由于当时我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没有证据证明对方企图侵犯我，加上在异国他乡，选择不了了之是我懦弱的表现，亦是无奈之举。”
“庆幸的是，那个对我图谋不轨的混蛋遭到了应有的惩罚，法律将会制裁他，正义永不缺席。”
“直到今天我仍然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我说的话，但这就是真相。”
“我为我一时的懦弱向周砚寒道歉，希望大家停止对他的谩骂行为，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刻伸出援手，做了他认为应该做的、对的事。”
发完这条微博，池翾在微信上跟单结香打了招呼，便将手机揣进大衣口袋里，昂起头颅，深呼吸，舒展的力道从后颈沿着背脊向尾椎蔓延，整个人都畅快了。
柔软的视线中，周砚寒坐在一把酒吧废弃的前台高脚凳上，意大利青年们将他团团围住，形成众星拱月之势，用蹩脚的英文问他会不会这个，会不会那个，我们教你一首民谣，看你能现改成什么样子。
宁凝蹲在旁边，双手捧脸，笑得像花圃里努力向阳的太阳花，还跟身旁年纪小一些的少年们炫耀，这是我大哥，帅不帅？他玩音乐的时候更帅！
池翾忽然想起周砚寒刚来南城那年，学业自然要完成从北到南的转移。
他在京市上的是一流的国际学校，来到南城，最好的就是实验一中了，开学前的几轮入学考试很是顺利。按照他自身水平，念高一是没有问题的，老池担心他跟班里同学年龄差距大，玩不到一起，硬是给他降到初三。
虽然他嘴上什么都没说，面上更无表示，但池翾这个念高二的学姐看得出来，阿砚心里颇有些怨念。
开学之初就造成不小的轰动。
连高中部都听说初中部从京市那边转来一个盘靓条顺的小孩儿，头小个子高，身材比例绝佳，漂亮的五官比某些人的人生还清晰！
本来可以念高一的，脑子极好。
池翾班里的女生结伴去看过，回来反馈都是——未来可期！
周砚寒统统无感，好像他早就习惯这些流于表面的赞美，然后，把自己的校园生活过得乏味又充满传奇性……
考试不论大小难度，总是年级第一。
上课是认真听讲的，连笔记都做得端正工整，老师看了直夸。
面无表情的拒绝送情书的女生，像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从不参加课余活动，也没有男同学邀请他打一场篮球、踢踢足球……都觉得，学神都驰骋考场了，体能方面总会弱一些。
而且周砚寒这个人，看起来高高瘦瘦手无缚鸡之力，用今天的话来说，那叫做脆弱感。
谁能猜到他酷爱的运动是自由搏击？
直到一次刚巧碰着的见义勇为，几个拦着初一新生收保护费的小混混被他三两下收拾了，揍得肋骨断掉几根，亲手打碎‘虚弱体质’的不实传闻。
这件事过后，开始有男生找他打篮球了，球场上挥洒青春的汗水，毫无意外的又圈了一波小迷妹。
池翾站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看着他从陌生到融入，从边缘走到中心，被簇拥、受青睐，得到同伴的信任。
打心底为他开心。
周砚寒和池翾想象中很不一样。
你以为他会不羁，难以管束，转到新学校不给自己争个校霸名头都对不起他那张拽天拽地的脸。
可是并没有，他学习好着呢，整一个学期连迟到早退都没有。
你以为他冷漠，他却能察觉到你情绪里细微的变化，在你不想被戳破心绪时，用一种出奇温和的方式来安抚你。
池翾就觉得，这家伙很是神奇。
有违她想要个弟弟来当跟班，给她端水送零食递遥控器、被她欺负得哭出鼻涕泡泡的核心宗旨。
她也不敢欺负周砚寒，太能打了……
那一身侵/略性极强的气息就没有弟弟的样子。
从这个角度说，池翾还悄悄幻灭了一阵子。
到初三下学期快结束时，周砚寒已经跟班里打成一片。
毕业晚会上，班主任给他报了一个单人节目，他竟没推辞。
当穿着白衬衣和运动裤校服的少年出现在简简单单的木搭舞台上，追光灯下，全场屏息。
少年波澜不惊，连眸色都未曾颤动，抱着吉他，指尖拨动琴弦，舒展自若的唱了一首校园民谣。
词曲都是他原创的。
池翾站在观众席的边缘看完全程，在不论男女的尖叫喝彩中，骄傲得不要不要的。
这个孤独的少年，父母早早离世并未让他怨恨上命运，家族里不堪入目的肮脏争斗不曾让他自甘堕落。
他用他的方式拥抱生活，没长歪，没有变成不良少年，真好。
碎片式的回忆结束时，池翾收到单结香的回复，说是，她那篇直抒胸臆的小作文反响很好，侧面证明塞城影后的路人口碑。
漫生团其他人也给力，正主表了态，粉丝也不大闹了，等着节目开播吧。
舆论开始转好，韩叙跟鱼圈那位谈得差不多了，对方会反水袁钊，再来一个公开道歉，事情很快会过去的。
池翾松口气，笑眯眯地打字：【你辛苦了[抱抱]】
单结香骂她官方，发了一串儿不重样的翻白眼表情包，末了，少不得来一通经纪人对艺人的思想教育：【我知道你只是嘴上嫌他烦，心里还是很护短的。这次能处理得那么顺利全靠六家打配合战，是六家！我一个人做不到，灿华也不能保周砚寒全身而退。总之，节目没播先火，我不说你也知道多少人盯着你们出错。我不管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你和周砚寒私下绝对不能有什么，更不能被镜头抓到什么暧昧瞬间，眼神拉丝……正常录综艺，展现一波友情就好。回国那天我来机场接你，剧本攒了好几个，都还不错，选择权在你。咱们要为下凡做准备了，事业为重！】
池翾把这段话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全都认同，但就是有些说不清道不命的不舒服。
胸口有点儿堵？
为什么？
她裹着温暖的羊绒大衣蹲在沙子地里，皱着眉头琢磨半天，还没捋出丁点儿思绪，有个人闷声不响的蹲到她身旁，挡掉刮得她脸疼的海风。
转过头，被篝火印出一片橙红的眸子里，勾描出她熟悉的轮廓。
还没看清那张脸，她下意识弯了眼，绽出笑容。
周砚寒还以为她会像平时那样，看到自己就变脸，露出要保持距离的防备。
这次，并没有。
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十七岁的女孩子站在斑驳树荫里对他笑，冲他招手，威胁他再不走快点就不带他了。
又坏又温柔。
为什么不冷脸？
为什么要冲他笑？
以为他没注意到环在膝上那只差点抬起来的手是吗？
想摸就摸，现在又没有镜头……
不过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配合就是了。
“怎么是这个表情？”池翾见他眼神古古怪怪，努力藏着什么小心思，差点伸手摸他的脑袋了。
周砚寒避而不答，烦躁的侧了下脸，盯着远处老大不高兴的问：“单结香跟你说了什么？”
他一早就在观察她，独自坐在矮木桩上编辑信息，注意力全在手机上。
好不容易发完，手机放回口袋里，两眼放空的望了会儿天，又盯着宁凝看半天，一条短信把她拽回现实，给她表情都弄不对了，咬唇皱眉忧心忡忡……
最气人的是，出来的时候苏和瑀那二百五以‘关心’为名，不允许他带手机，玩就是了，别管网上怎么说。
天塌下来有经纪人顶着！
这下好了，周砚寒刷不了微博了，明知池翾会帮自己澄清却连内容都看不到。
他只能靠猜的。
大方向错不了，只单结香一向反对他们接触，就算松口支持，私下也会数落她一顿。
肯定是这样，不然她刚才为什么会萎靡不振缩成一团？
池翾感受到他对单结香的敌意，失笑道：“她夸我路人口碑好，一篇小作文扭转事件风评走向，大家都愿意相信我。”
周砚寒将信将疑：“就这样？”
“就这样。”池翾对于自身公众形象这一块儿超自信，“当然，我是动了些小心思的。澄清内容用的是受害者的角度，这样更能引起共鸣。”
国际影后光环加身的女明星都会遭遇职场性/骚扰，千千万万的普通女性就更难了。
“在这种方面用心思……”周砚寒不知道说什么好，却没忘记池翾做一切的目的，所以他又道，“我没想你站出来维护我，这样对你不好。”
池翾笑着反问：“知道自己路人盘差了？”
周砚寒不语，眸色一下子沉了几个度。
路人盘差又怎么了？
他打的是该打的混蛋，就算今天没有人为他说话，全世界都错怪他，他也无所谓。
他知道自己没有错，这就够了。
“不服气啊？”池翾的声音混夹在海风里，轻轻柔柔的，“可你也会想，要是自己平时在公众前表现得温和有礼一些，今天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你难受的部分不是被错怪，也不是不被理解。你觉得这件事没做错，你可以承担，但不要万姐宁凝星愿苏和瑀跟你一起承担。”
周砚寒嘴硬：“这本来就不关他们的事。”
池翾直视他的眼，“是你在意了，否则你不会难受。”
“胡说、八道……”他负气的转过头，棱角分明的下颌骨线条好看极了。
池翾可不照顾他的感受，“你还发现，原来娱乐圈不是做好音乐就可以，原来这个圈子也能交到不错的朋友。”
所以才会有那句：如果今天不说点儿什么，到了明天，有些东西会因为我的无所作为而改变。
改变，或许也意味着失去。
明明临近深夜，周砚寒感觉像被正午当头的烈日照耀，晃得他一阵晕眩，无所遁形。
“又不是我要求你写小作文帮我澄清，这会儿照着我的脸做阅读理解是什么意思？”他整个人都怨念了。
打击报复也不带这样的。
“因为啊——”池翾话到嘴边，干脆利落地一收！
周砚寒刚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却见她把捉弄写在眼里，气得想发作。
池翾给与他的眼色忽而温柔，递渐变化得隐秘又复杂，真正的想法被藏得滴水不漏。
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他连猜都无从猜起。
“到底是什么？”周砚寒开始烦躁。
“这可是我的综艺首秀。”池翾一脸正色，没心没肺的口吻，“从官宣你补位到现在你上多少次热搜了？知道的是《漫漫人生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档节目叫《周砚寒和他的五个背景板》，凭什么啊？你以为我真想帮你澄清？我这是凭能力把热搜抢回来，而已。”
只是而已？
她都要跳起来拍他的头了。
周砚寒是不信这套说辞的，干巴巴的笑出声：“你抢回关注的方式真是……感动罗马。”
“不过嘛——”池翾再一次转折，重新笑逐颜开的望住他，“就算没有综艺要上，我也不会看着你被骂到退圈。”
“被骂到退圈？不可能，我不退，除非我自己想。”要是周砚寒在意外界的评价，早就抑郁而亡了。
“我知道。”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怎么还……”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池翾说着，终于把扶膝的手抬起，稳稳的落到他的头上，指尖穿过丝丝光滑的短发，轻轻晃动着揉了揉。
因为你是为了我才进到这个圈子。
因为那天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可能会死……
因为在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如果我不做点儿什么，到了明天，也许我就会真正的失去你。
“阿姐也会保护你的，职场菜鸟。”
“什么阿姐，你这个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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