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兵器厂
天晚风寒，烛火跳动，县衙修缮的最好的书房里忽明忽暗。
明前碧螺春的茶香随着水气蒸腾，沁人心脾。
林如海接过诸葛明递过来的茶盏，先闻了闻茶的香气，然后品了一口。
“诸葛姑娘好手艺！”林如海略微惊讶地说。
他手中的这杯茶，不仅是茶叶好，泡茶人的手艺更是一绝，明前碧螺春特有的果香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我家安懿这一手泡茶的功夫可是从小跟她祖父学的，外人可是轻易尝不到。”
嘉阳轻晃了晃手中的茶盏，望着林如海，笑着说，微微咬重了外人两个字。
“哦，那我与夫人今夜可是有口福了。”
林如海闻弦而知雅意，但是并没有接这个话茬。
他放下茶盏，笑着说：“听王姑娘说，今日殿下特意去煤矿那看了看，不知可有什么问题要问下官？”
这煤矿半年前被林修泽发现，在探明了各种勘测数据之后，林如海就将此事报了上去。
不过如林如海所料，此事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当然，水面的平静不能代表水下也是如此。
年初，智襄公的孙子唐勉主动请缨，愿与倭寇一战，被今上封为宣威将军，领兵二十万。而这位宣威将军在此前已有了婚约，他那还未过门的妻子正是希世公主。
这就很值得玩味了，这位宣威将军在此前一直随着智襄公镇守漠北，前年才回京。虽说公主与此人是娃娃亲，但这位小将军此前并无功名，且在军中也声名不显，若是今上想，解除婚约也不是不可。
毕竟长公主何其尊贵，要嫁自然是要嫁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可这唐勉，回京不过一年，便主动请战，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不过是个仗着他爷爷才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的胡闹时，今上竟然答应了，甚至封他为宣威将军，让他领兵二十万。
一时间朝中大臣都是议论纷纷，恳请今上收回成命。最后还是今上说智襄公也会随军出战，才将这些议论给压了下去。
若是说这件事中没有嘉阳的手笔，林如海是不信的。
而此次煤矿的事，那些老狐狸表面上看起来不在意，但内里谁不想将这块肥肉吞到自己的肚子里。
只不过是因为各方都在虎视眈眈，才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而且林如海在上报的折子里也强调了这种新矿很难勘测，许多煤层都在极深的地底，他们既勘测不到，也没有那个技术去开采。
只有如通州县这座煤矿一样是露天煤矿，才能被他们开采利用。
就算如此，通州县这座煤矿也还是因为地动才偶然被发现，而且规模也比较小，大规模供应是不可能了，只能先紧着一些要紧的地方用。
当然，修泽那小子也跟他说了几个露天煤矿的位置。不过这种极为关键的筹码，他轻易是不可能托出的。
至少，对方手上也得有等量的筹码才行。
“今日我在城西逛时，发现许多人家门前都堆了一样事物，王姑娘与我说那便是新矿制成的蜂窝煤的煤灰。”
“正是。年中我将此事报上去之时，便也将新矿小部分开采用以做燃料之事也报了上去，这蜂窝煤正是新研制的燃料。”
“这蜂窝煤易燃烧、起火快，火力猛且燃烧时间长，而且成本较低。燃烧后的煤灰煤渣也能再次回收，用作建筑填料等等。”
“不过这蜂窝煤虽好用，但污染比较大，无论是开采时粉尘对人身体的损害还是燃烧散发出的有害物质。但总得来说，还是一种极好的火源。”
嘉阳听林如海对着蜂窝煤的优缺点如数家珍，不禁随着他的讲述点头。她之间就见过林如海的那份《兴修水利详细规划书》，现在又见林如海新矿之事了如指掌，便知他确实有好好的在做“林知县”。若是每一个地方官都能如林如海一般脚踏实地的做实事，何愁不能国祚永昌？
“难怪我在矿场见到人人都带着白白的‘口罩’，原来是为了防粉尘。听王姑娘说，那口罩是林公子从扬州带回来的，不过我从扬州来，却是没见过？”
嘉阳放下手中的空茶盏，笑着说。再抬手去拿时，已经又蓄满了。
“那口罩确实是犬子从扬州带回来了，不过是他在扬州找人做的。口罩多用于医者和一些特殊的工作，适用范围并不是特别广。殿下在扬州没见过也是正常。”
“原来如此，”嘉阳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神色稍敛，正色道，“林知县可知现在东南的战事是何情况？”
闻言，林如海便知这是要进入正题，也正了正身子，回道：“我军败多胜少。”
“林知县可知为何？”
“这下官不知。”林如海皱着眉说。
他确实不知道，他只能从邸报上得知一些东南战事的简单情况，具体原因确实不知。
“林知县可知，我军将士手中的刀剑都是些劣等货，与敌军对拼，砍一刀就碎了。”
“怎会如此？”
“此事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为防止军心动摇才秘而不宣。年初随宣威将军南下的二十万大军，都已配备的有刀枪。”
“倭寇听闻我朝二十万大军到了，避而不战。宣威将军也怕贸然出战中了倭寇的圈套，将士们也都还未适应南方的气候吃食，所以也一直加紧对将士们水上作战的训练，避免与倭寇正面作战。”
“不过到了年关，倭寇坐不住了，两方这才爆发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战事。也是这时发现兵器的不对。”
“因为此前一直在训练，兵器耗损并不大。等到真的打起来了，需频繁的更换兵器，将士们才发现不对劲。”
“现在我们已经在紧急地调换兵器了，不过也需要时间。所以朝廷希望两头并进，林知县，朝廷决定在通州县开建一所新的兵器厂。”
嘉阳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递给林如海。这是一份许可证，上面还盖有兵部和工部的公章。
“林知县，在你任期满之前，这兵器厂由你全权负责。”
“你可能胜任？”
嘉阳的话掷地有声，仿佛九天上的雷霆，轰隆隆在林如海耳边炸响，让他暂时性的耳鸣。
“多谢殿下垂青，下官定不负殿下所托。”
林如海起身行礼，一字一句地缓声说道。
“林知县，我希望这新煤为能我军烧炼出一批批尖兵利器，让我军将士能‘执以兵戈，卫我疆土，战无不胜’！”
“相关调配人员我也带来了，你明早便可与他们交接。”
“林知县，明晚之前，我希望能收到一份关于在通州县开办兵器厂的大致规划书。”
嘉阳起身虚扶了一下林如海，兵器厂才是她此次来通州县最重要的目的。
年中她知道林如海在通州发现一种可以燃烧的新矿时便立马想到了这方面，也寻了工匠询问。更好的火源，更高的温度，确实能烧炼出更好的武器。
不过想将这个兵器厂的设想落实可不容易，人人都盯着这块肥肉，那些老狐狸又怎么会只眼睁睁的看着她把这块肉独吞。若是年底军中爆出的兵器问题，此事怕是还要再拖一段时间。
第二日晚，林如海带着兵器厂规划书去找嘉阳和诸葛明时，双方就此事彻夜长谈，又敲定了许多细节。
贾敏也在场，不过她更多的是执笔将双方所谈内容记录了下来，以防谈到后面却忘了前面所聊的细节。
第三日清早，嘉阳和诸葛明就赶去视察下一个受灾的地方，林如海和贾敏带人在码头相送。
贾敏看着远去的龙船，心中思绪重重。
这几日林如海将这位希世公主的所作所为都说与了她听。听完后，贾敏实在是心惊。她甚至都不敢去想，这位希世公主最后所谋求的到底是什么。
还有诸葛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公主的身边？上一世诸葛姑娘说的那些话，也说与公主听了吗？公主又是否赞同呢？
这一世，她与诸葛姑娘是所求一致，还是殊途同归？亦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双方最终站在对立面？
其实贾敏怕的是，这一世，她变了，诸葛姑娘也变了。她怕原是在平等这条道路上引导她的启明星熄了，这条路上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虽然有些让人不可置信，但若是嘉阳想谋求的真的是那个位置，有诸葛姑娘在她身边，贾敏反而没那么惊讶，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当然，现在说这一切还太早了。
如今今上的身体好得很，几个皇子也都十分安分，现在言说诸君之争，还有些为时尚早。
“敏敏在想什么？”
林如海抬手替贾敏紧了紧斗篷，这会儿风大了。
贾敏回过神，摇了摇头，俏皮地说：
“在想，老爷以后的仕途，似乎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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