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地动
七月炎夏，荷绽蝉鸣，淙淙似流水般的琴声传来，仿佛带着几丝凉意，消了几分褥暑。
通州县县衙的书房内，贾敏素手调琴，落霞静静地趴在贾敏腿上睡觉，一旁的林如海半倚在美人榻上，手持着卷书在读。
墙角的冰盆还冰着西瓜，散出丝丝凉意。
夏日漫长，林如海和贾敏都躲在这小小书房里避夏，不过这样闲暇的时光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不知为何，今年七月似乎格外炎热，就像是大火炉一样，热得人都有些受不了了。
更不提从六月底以来还未下过一场雨，虽说七八月少雨，但在南方这两个月份总是会有几场急来急走的暴雨，但这都快一个月了，竟然一场雨都没下。
“喵！”
突然，原本安静趴在贾敏腿上的落霞突然跳起来冲着她大叫。
贾敏被落霞吓得心中一惊，“铮”的一声，七弦琴断。
“落霞，你怎么了？”
贾敏伸手去摸炸了毛的落霞，皱着眉问。落霞之前从来没有对她这样叫过，不像是平常那样向她要吃的，倒像是在像她警示什么。
此时，林如海也有些疑惑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他也从未见过落霞这样叫过。
就在两人疑惑的瞬息之间，仿佛有什么声响从大地深处传来，震得地动天摇。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了。
房屋的摇晃，瓷器从博古架上摔落，发出清脆的响声，都仿佛定格成了一副画。
在地动摇晃的第二下时，林如海脸色骤然，立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冲向贾敏，拉住贾敏的手就往外跑，同时口中大喊：“地动了，快跑！”
随着林如海的动作，落霞也从贾敏的膝上跳了下来，先两人一步跑出书房。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原本悄然无息的午后，倏然就迸发出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
书房外就是县衙的那个小院子，林如海和贾敏前脚刚刚跑出房屋，就听“轰”的一声，书房的墙角轰然倒塌，紧接着屋顶也榻了下来，原本放在冰盆上的西瓜被砸个稀烂，溅出一滩红色的汁水。
地动的愈发厉害，人已经站不住脚了。林如海抱着贾敏扑到空旷的地上，抬头看见人群混乱地想外跑，他赶紧大喊一声：“都找个空旷地地方趴下，别往外跑！”
县衙是两进的，从这跑出去外面还有一进，现在屋子已经开始塌了，往外跑被砸死或者埋住的可能性更大。
可是实在是太混乱了，哭声叫声喊声混成一团，恐慌在人群里蔓延，人人耳边都在嗡嗡作响，只想着往外跑，那还听得见林如海说的话。
地龙翻身，阎王抓人。
倏时间，天上乌云腾挪，地上生灵涂炭，无数生命被埋葬在砖瓦之下。
贾敏被林如海扑倒在地时回头看见身后的房屋轰然倒塌，也看见了那西瓜被砸个稀烂溅出来的红色汁水。
那一瞬间，贾敏怕了。
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是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了，所以就是泰山崩于眼前也能面不改色，区区“死”之一字，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与死亡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会死了。
她怕死，很怕很怕死，甚至比上一世更怕死，因为这一世她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她还没有亲眼见着玉儿出生，若是这样就死了，那她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林如海努力想让推搡混乱的人群冷静下来，却突然察觉到怀里人正在轻轻颤抖。
“没事了，敏敏，我们跑出来了，没事的。”
林如海紧紧抱住怀里的人，轻声安慰道。
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地动已经结束了。
林如海从地上起身，扶起贾敏。
四顾回望，一片废墟。
所见之处，皆为残垣。
他闭上眼睛，不忍猝看，一颗粘着灰尘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这样的天灾，该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又有多少百姓永远被埋葬在地底。
可他不能倒下，林如海猛得睁开眼睛，眼底满是坚毅。
他是通州县的知县，天塌了，他也要把天撑起来。
“王大，王二！”林如海大声唤到。
他又唤了几声，没有听到回应，心沉了沉。这院子前面就是前院，王大他们休息的地方，不该听不到他的喊声，他怕两人出了意外。
这院子里还站着不少惊魂未定，如林如海贾敏一般活下来的幸存者。
“敏敏，你还好吗？”林如海望着她，有些担忧地问道，刚刚敏敏的状态有些不太对。
听到林如海唤她，贾敏回过神。她抱下刚刚跳到她肩头，一直用头轻轻蹭她，试图给她一些安慰的小落霞。
她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帕，伸手擦干净林如海脸上刚刚蹭上的灰尘，笑着说：“老爷放心去吧，我没事。”
她不能有事，至少在现在，她不能有事。
“老爷，夫人！”
张文从外面一片残垣断壁中急急跑了过来，他刚刚去给若竹送东西，刚走出去没多久，就地动了。
幸而他走在路的中间，两边又都是平房，他才没被砸到。
等地动停了，他立马就折回来了。
“张文，你来得真好，你看见王大王二了吗？”林如海焦急地问。
“老爷，我从外面回来，没看到王大王二。”
张文堪堪站定后答道。
得到张文否定的答案，林如海心又沉了沉。
没时间了，要先救人。
“张文，你去隔壁看看衙役的情况怎么样，活着的全部组织起来，先救人。”
“你们几个，跟我一起，从前院开始挖，先把人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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