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按照裴世霄原本的性子,吃过饭后是很适合来点“运动”消耗一下的。
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没有了这个心情。
一种奇妙的、柔软的情绪包裹着他,让他难得地就想这么安静地待一会儿。
就这样,和南又星在一块儿,什么都不做也不错。
甚至于看着南又星转身收拾碗筷的样子,也久违地没觉得无聊。
南又星低着头冲洗餐具,脊背的蝴蝶骨微微凸起,白色条纹棉睡衣薄薄地包裹着他,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形。
这么冷的天,他也穿的这么薄吗?
裴世霄望着他的背影,眉心微微攒起。
夜色浓郁,厨房只开了两盏射灯,冷白的灯光轻飘飘地落在南又星身上,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入这夜色中了一般。
一种诡异的缥缈感。
“休息吧,明天徐婶会收拾的。”鬼使神差的,裴世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南又星轻轻关掉了水龙头,并没有回头,语气温和:“就两个碗,不费什么事。你先回去睡吧。”
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裴世霄并没有先回房休息。
他默默地凝视着南又星的背影,安静地等着南又星清理完餐具,同他一块上楼。
清理完碗碟的南又星又恢复成往常少言寡语的样子。
他人虽然走在自己身边,但裴世霄总觉得他好像在发呆。
明明还在走路,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总是这样,木讷,沉默,不会来事儿。
裴世霄微蹙起眉头,刚想说点什么,却见南又星率先往前一步,朝他点了点头:“晚安。”
也没等裴世霄回答,南又星走到廊尾,直接回了他的次卧里,轻轻合上了门。
“咔哒”一声的轻响,让站在主卧门口的裴世霄拧起了眉头。
他冷哼一声,一股不悦感油然而生,颇觉自己之前的想法像个笑话。
他本想和南又星说,让他放轻松点,不用那么紧张,就刚刚他俩一起吃饭时那样儿就挺好的。
只是现在看来,根本就没必要说了。
南又星回房后,率先捧起床头的头盔,轻轻吻了一下。
“阿时,晚安。”
这是一个有些破旧的深蓝色头盔,头盔的挡风玻璃分布着几条纵横相错的细小裂痕,头盔深蓝的底色上用涂改液点涂了星星点点的几点白色,就像……夜色下的星空。
南又星指尖轻轻抚过头盔上凸起的点点白色,碰触到那星点白色时,他手指不由得微微蜷缩,左手食指指腹又传来熟悉的痒感。
他碰了碰长了冻疮的位置,挠了几下,竟开始痛了起来。
冻疮破皮了,脓水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南又星压根顾不上手指,生怕弄脏了头盔,第一时间小心翼翼地把头盔放回了床头。
将头盔放好后,他才走到次卧外边的洗手间清洗伤口。
南又星站在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将左手食指放在水流下。
水汩汩地从他伤口处流淌而过,他低头望着水龙头口源源不断流出的水,一时间呆呆地出了神。
记忆中有人拉着他的手到水龙头底下冲洗。
“你看你,又不注意保暖,长冻疮了吧,这要再戴赛车手套得多疼啊……得先用温水冲洗,你别碰!你乖乖的,不要动,我去拿碘伏和罗红霉素过来。”
直到洗手池的水逐渐蔓延上来,淹过池壁,淌落到地上,南又星才醒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擦拭洗手间的地板,收拾洗手台台面,弄完这一切,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未经处理过的手指创伤创面更大了,又痒又胀痛。
南又星却无暇去管手指的伤口,一种无力感从下至上蔓延开来,他背部抵住洗手间的墙壁,抱着膝盖缓缓蹲了下去。
他双手环住膝盖,脑袋埋在膝盖上,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
这世上再没有人会帮他上药了。
快要撕裂成两半的痛楚自心口炸开,南又星紧紧地按住食指的伤口。
痛感自指尖流淌自四肢百骸,只有在察觉到食指的痛楚时,他才能稍微保持一点清醒的意识。
黑夜还很漫长。
他孤零零地坐在地板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裴世霄的自制力很强,晚上无论多晚睡,第二天也能准时起床。
他走出主卧门,鬼使神差的往廊尾一看,次卧旁洗手间的灯竟然是亮着的。
起这么早?南又星应当是没有什么稳定的工作,他基本上很少见他早上早起过。
裴世霄挑眉瞥了一眼,也没太在意地下了楼。
直到出门,裴世霄都没看见南又星下楼吃早饭。
之前避开他不想坐他的车,如今早饭时间都在躲他了?
裴世霄不悦地眯了眯眼睛,懒得管他的小心思,径直开车走了。
不知道失眠熬了多久,南又星不知觉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他才发现自己在洗手间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一晚上。
昨晚他应该是犯病了,整个人突然就没了力气,被痛苦和绝望席卷全身,只能缩在洗手池底下。
洗手间里没有暖气,他睡衣穿的也薄,这一夜过去,应当是受凉了,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南又星单手握拳,低低地咳嗽了两声,拖着软绵绵的身体到楼下倒了杯热水,第一时间先服了药。
又回卧室找到了药箱,把冻疮破了的地方处理了一番。
新文已经没了存稿,即使生病了也不好请假,不然就要断更了。
南又星打开码字软件,一边咳嗽一边敲字。
只是到底是头昏脑涨得厉害,好多细节铺垫都记不清楚,他写了几行字就停下来,得翻之前写的大纲本,重新捋剧情。
南又星身体抵抗力比较差,一旦感冒咳嗽,不拖个一两个月是好不了的,即使去看医生也没太大的效果。
他药箱里倒是常备着好几种感冒药,只是吃过药后,脑袋昏沉得更厉害了。
脑子一片空白,看来更新也写不下去了,他合上电脑,将自己缩进了被窝。
先睡一会儿吧,睡醒再写好了……
是徐婶先发现的不对劲。
南又星并不经常出门,裴世霄不常回来,徐婶也会给南又星做好三餐,但今天没见南又星出门,却直到晚餐人也没出现。
徐婶上楼敲了南又星的卧室门,见没人回应,门也没锁,就开门进去了。
这一看才发现南又星发了高烧,也不知道烧了多久了。也顾不上其他,徐婶赶紧先联系了救护车,尔后又打给了裴世霄。
只是裴世霄那边一直在忙音状态,没有人接听。
徐婶没了办法,只得先跟着接南又星的救护车去了医院。
南又星睁开眼睛时,只看到满眼的白。
他嘴唇翕动,哑声低语:“……阿时?”
因为高烧的缘故,他的脑子还是懵的,直到闻到鼻尖消毒水的味道,才慢慢缓过神来。
“南先生,你终于醒了。”徐婶在一旁松了口气。
之前听医生说南又星发烧时间太长,有可能脑子会受到损伤的时候,可把她吓坏了。
而裴世霄那边又完全联系不上,她一个保姆,又不知道南又星直系亲属的情况。
她急得要命,没有办法,只得陪护在医院。
还好输完液之后,南又星的温度顺利地降了下来,脑ct看上去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就只等着人醒来再观察一下状况了。
“谢天谢地还好你醒了!医生说你这发烧有一段时间了,南先生,你怎么也不和我说呀,我也真是的,你没下来吃饭我也没察觉到……”
“没有,不关徐婶的事……”毕竟他之前因为写小说的缘故,也经常错过饭点的,实在不能怪徐婶没察觉。
只是……
南又星垂下眼眸,睫毛安静地低垂着,低低叹息:“真可惜。”
这次也没能死掉呢。
南又星本就身材纤瘦,因为生病的缘故,如今看上去愈发苍白单薄,淡色的唇毫无血色,他还穿着白色条纹睡衣,盖着医院的白色被单,活像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
徐婶没听见他的自言自语,只是看他这样,有些心疼,忍不住劝道:“南先生,少爷那边,我还没联系上……我看是因为少爷公司那边最近事情有些多,他太忙了,所以……”
“没关系,这种小事,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南又星抬起眸子,那眼眸里一片荒芜,没有一点儿情绪波动。
没有开心,也没有伤心。
徐婶愣了一下,虽然南先生向来很温柔,很会替少爷考虑,但那一瞬间,她还是觉得南先生刚刚的眼神……很漠然。
嘴里明明说的是不想麻烦少爷的话,但在说到这句话时,他的语气、神态是这么冷漠,好像他提到的是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似的。
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徐婶只当南又星是因为裴世霄的忽视而难过,看他醒了之后,一双眼睛就盯着医院的窗外发呆,她也就识趣地退到了病房外面。
虽然南先生说不想打扰少爷,但是这件事肯定是要知会裴世霄的。
裴世霄这边因为一重大跨国项目招投标的事情,连着开了一夜的跨国会议,第二天也就假寐了一会儿,又是一整天其他的行程。
直到晚上,裴世霄回到市中心的大平层里,才看到手机里徐婶的未接来电。
“发高烧?”听到徐婶的报告,裴世霄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退了吗?”
“好,我知道了。”他声音平直,带着些许倦意,“退了就行,就麻烦你在医院了。”
虽说早知道南又星是一腔真情错付,但徐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少爷,你不过来看看南先生……”
“我没时间。”裴世霄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徐婶的话,语气淡淡:“只是发烧而已,你看着他就行了。”
说完,电话直接就挂断了。
徐婶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叹了口气。
想到刚刚病床上身形单薄的南又星,她多少有些不忍心。
她和南又星一块相处了快一年的时间,南又星有多喜欢少爷,她是最清楚不过了。只可惜,少爷冷心冷清,最不屑一顾的,就是真心了。
可惜了这份真情。
而南又星发高烧进医院之后,他也没联系任何他的亲人……
形影单只的,真是可怜。
徐婶叹着气,摇了摇头。
裴世霄洗过澡后,擦拭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水珠从他发尖滴落,淌过他沟壑分明的肌肉纹路,没入白色的浴巾底下。
他将擦拭头发的毛巾顺手丢到沙发上,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手机。
想起徐婶的电话,他轻轻地蹙了下眉。
他没来由地想起了那天晚上南又星的脸。
南又星抬起头,双眸明亮地凝视着他,仿佛漫天星辰都在他眼睛里闪烁。
他捧着一碗刚煮好的面,满心满眼都是他。
莫名的,裴世霄心下一动。
大半夜的,他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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