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今天陈念安上班了吗

　　
陈念安没有车，此前唯一的通勤工具就是辆二手小电驴，前两天还因为车祸光荣牺牲了。没有出行工具的恶果却被陆拾川吃下，在如何上班的问题上犯了难。
他原想先且买辆便宜的代步车解决出行问题，然而当他翻找出了陈念安手机中所有的理财软件，惊喜的发现这个女人全部身家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
三拾科技正常白领的月薪平均至少五位数，像是陈念安这样并购过来的元老还享有一定的补贴，生活更是不至于寒酸至此。
早就知道陈念安这个人不靠谱，但没想到竟不靠谱到如此地步。
陆拾川看着衣柜里的廉价衣服，以及鸟窝般大小的住房，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究竟把钱花在了什么地方。
隔天，恢复了正常作息习惯的陆拾川，五点半起床慢跑一小时，六点半洗澡吃早饭，七点从家里准时出发去公司。当他离开的时候，贝兮兮迷迷糊糊的揉眼从房间走出来，“安安，你干嘛起这么早，不是八点半上班么。
“有事。”
贝兮兮看着对方决绝离开的背影，心里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现自从陈念安出了车祸，话变得越来越少。
站在地铁一号线的候车线外，陆拾川惊诧地看着像沙丁鱼罐头的一节节车厢，迟迟迈不开步子。
他事先查过线路，从陈念安的住所出发乘地铁到公司，大概40分钟的车程。按照他的时间预算，当他到达公司后应该还可以从容的泡杯咖啡，然后寻找机会和楼上的陈念安碰面。
然而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北城的早高峰根本不允许他上车这个情况。
前面上车的人已经挤到了车门边缘，陆拾川左右看了看，愣是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地铁已经发出“滴滴”的提示声，还未上车的打工人焦急地继续想往里面挤，陆拾川独自站在队尾，内心挣扎万分。
如果这一班他再“谦让”，不要说提前到公司，恐怕会直接迟到。
陆拾川抿了抿唇，往外呼了口气“大胆”往前迈了几步，硬着头皮混入“挤挤大军”顿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肉饼，被人揉来揉去
算了算了，他还是等下一趟吧！
陆拾川飞速想退出，万万没想到下一秒他却“腾空而起”，硬是被左右两边的人夹着上了车。
车门关闭，陆拾川抵着门看着窗外飞速划过的广告牌，神情有些恍惚。
到现在他还没回想出来，他到底怎么上车的？！
***
同一时间，恢复上班的陈念安坐在宽敞的车内，手里拿着一张英文版的China  Daily，悠哉的翘着二郎腿装模作样的翻阅，时不时的还喝两口手磨咖啡。
这种感觉就俩字：上流！
坚持不到五分钟，陈念安没忍住打了个极不优雅的哈欠，将根本看不懂的报纸放在一边，担心再看自己会在车上睡着。
一路通畅，齐思佑站在公司门口，待车停稳后快步走上前将车门拉开，陈念安一只精致的皮鞋踩下，仿佛被放了慢动作般从车内站直身子，随即用手虚抹了把用发蜡固定的的大背头，朝着齐思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中气十足地问候道：“齐助理，早上好呀！”
齐思佑一大早就被总裁过于耀眼的笑容闪到，平日里陆拾川何曾这么阳光过！
凡事反常必有妖。
齐思佑一时间还有点心惊胆颤，小心翼翼地回了句“陆总早”。
陈念安拎了拎西装衣袖，又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大背头，朝着齐思佑抛了个媚眼，“怎么样，我今天帅么？”
齐思佑右眼跳了跳，下意识回了句：“帅的。”
陈念安满意地拍了拍齐思佑的肩膀，“眼光不错。”
说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公司，留下齐思佑站在原地迟迟缓不过神来。
心里想着，他刚才该不会是被总裁“调戏”了吧！
牛筋底的皮鞋在地上发出精英的脚步声，陈念安昂首阔步，所见之人无不对她点头问候，所经之处皆是一片彬彬有礼。
至今陈念安才知道，原来那个常年不耐烦的前台小妹儿笑起来右脸颊有一颗梨窝，原来营销部对下属常年大吼大叫的部门经理声音也不是天然大嗓门，原来顶楼那个看谁都鼻孔朝天的秘书头顶的发饰是一朵精致的玫瑰花。
这样充满和谐、友爱、奋进而又欣欣向荣的公司面貌，只有总裁才看的到。
“陆总今天的装扮有点港风复古路线，感觉又帅出了一个新高度！”
“你看到公司邮箱了么，就陈念安发给咱们总裁的道歉信，上面说总裁有女朋友了，是真的假的啊。”
“不知道，不过估计陆总看到信的内容也得呕死。这回陈念安做的有点太绝了，真是不知羞。”
陈念安本人正经过，不巧这几个姑娘的对话清清楚楚进入了自己的耳中。
满腔膨胀瞬间被戳扁，陈念安转头盯着齐思佑，“陈念安写的道歉信，有什么问题吗？”
齐思佑立刻道歉，“对不起陆总，我没能及时拦截，影响了您的名誉。后台已经设置了屏蔽词，更新了敏感信件提前拦截系统，确保类似事件以后不会再发生。”
至于么。
陈念安撇了撇嘴，“‘她’今天销假来上班了吗？”
“人事部门反馈，陈小姐请的病假今天结束，应该来上班了。”
说完，齐思佑也担心总裁嫌弃自己办事不利，紧接着说道：“陆总您放心，我已经再次跟相关负责人说过了，现在对陈小姐的工作开始采取高标准严格评判的阶段，人事部门的负责人现在守在门口的打卡机旁边，一旦陈小姐迟到，立刻扣钱处理。”
陈念安默默伸出了大拇指，由衷地钦佩这伙人，“山上的笋都被你们夺完了。”
冤有头债有主，遭遇的损招可都源于陆拾川的好助理，到时候可别怪在她身上。
***
陈念安前脚刚上电梯，陆拾川后脚就到了公司。还没进门，远远地就瞧见挂在一旁的打卡机周围站了一圈人。
陆拾川走过去摘下工卡“哔”了一声，也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得大家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准确地说，是聚焦在陈念安身上。
陆拾川抬眸，正瞧见自家公司人事部经理谭娜瞪着自己，视线中写满了刻薄。
瞧着陆拾川“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走的踢踏作响。
陆拾川莫名其妙。
“别搭理她，刚她过来就是堵你迟到的。”
人潮分散，后面走过来一个男生，相貌上看年纪不大，头发乖巧的盖住额头，人看起来颇为阳光。
陆拾川认出这人也是跟随“种草电商”一起过来的主播，沈燃。
沈燃当前在公司内部名气最大，带货能力也最强。很大程度上，当初陆拾川买下种草电商，就是看中了这批头部主播的发展潜力。
“原本还想着今天下班去看望你，怎么今天就过来上班了。出了车祸要在家静养，公司的事儿我们都能帮你顶着，你就放心休息。”
“没什么大碍。”
陆拾川脚尖点了两下，捕捉到方才沈燃的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们的打卡记录一向都是后台监控，迟到也不过就是扣钱而已。方才你说人事部的主管谭娜亲自来这边，就是为了堵我迟到，这又是为什么？”
沈燃看了眼四周来来往往的员工，“这边讲话不方便。”
说着和陆拾川走到楼梯口的拐角处，压低声音，“因为邮件的原因，公司要辞退你的事儿已经传遍了，现在所有人都在看你笑话。谭娜往打卡机这边一站，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抓你辫子给你光明正大的扣个帽子，然后开除你。”
他现在扮演的是陈念安的身份，陈念安即便再想“报私仇”，也不会拿其余公司员工过来逼走他。毕竟陈念安并不傻，她总归也要为之后留后路。
陆拾川一寻思，估摸着这应该是齐思佑这帮人传下来的指令。
只是现在他们这样做，想必他之后顶替陈念安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陆拾川兀自想的出神，突然一双手在男人面前晃了晃，“念安姐，刚跟你说的话听到了吗，怎么没反应？”
“抱歉，我走神了。”陆拾川凛了凛神。
“我让你不要太担心。”沈燃捏了捏陆拾川的肩膀，声音因为长期直播而略显沙哑，“原本我们几个主播原本想跟着你直接离开三拾，但是当初我们几个签约时间还没到，如果贸然跳槽牵扯的损失太大。现在我们重新制订了一条方案，正想趁着今天和你商量。”
“你说。”
陆拾川来了兴趣，他倒是好奇除了死皮赖脸的尾随道歉，这些人还会想到什么办法应对陈念安被辞职这件事。
“或许我们可以利用网络舆论给公司施压。”沈燃谨慎的瞟了眼周边，确认没人才说道，“你是在加班回家路上发生的车祸，属于工伤。现在伤情还没完全恢复公司就要将你辞退，这个点很容易引发大众对目前打工者权利剥夺的敌对共鸣。先找几个大V引流，然后我们再公开转发为你站台，只要舆论起来了，他们就不敢开除你。”
站在总裁的角度，听到下属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站在陈念安的角度，他倒是蛮诧异这样的“泥腿子”，居然也会有这样愿意挺身而出为她谋后路的朋友。
虽然这群人都并不聪明。
陆拾川面上神色未动，声音起伏不大，“这件事不需要你们操心，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你一直都是这样，遇到事情就自己扛！”
沈燃还想说什么，陆拾川眼尾淡淡扫过去，“你了解多少公关技巧，拥有多少金钱人脉，又对三拾科技的真正背景了解多少？”
沈燃被问住，陆拾川耐着性子多说了两句，“舆论的确容易被引导，不仅容易被你引导，更容易被资本引导。以后不管对方跟你关系多好，都不要企图和公司对着干，至少在你没成气候前不要。主播的黄金期也就那么几年，你在公司并非不可替代，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说完拍了拍沈燃的上臂，“你的直播问题很多，之后有机会我再详细和你的领导沟通。以后类似的话不要再让我听见，否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回应你了。”
第一天作为陈念安上班，他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
被沈燃浪费了太多时间，说完陆拾川离开脚步匆忙，并未注意到沈燃奇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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