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医生的话赵国富还没怎么听明白：“医生，那我父亲这种情况呢？您说的奇迹肯定很少吧？”

        “嗯，这个我也说不好，你们要是家庭条件好用好药当然可以活的更久一点，这个你们子女要想清楚，别最后人财两失回头怪医院怪医生。”老医生见多生老病死，对赵家的众人来说天大的事情，在他嘴里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这话其实还是医生看他们穿着打扮，家里应该不会太穷才多嘴说句，有些家庭愿意付出一切治疗，有些家庭舍不钱只能回家等死，人生百态，在医院里什么事都能遇上。

        “医生，我们能商量一下再告诉您结果吗？”林晓玲插嘴问道。

        “行，你们赶紧，我这里还有其他病人排队等着。”

        “好，谢谢您！”这名医生是医院的专家门诊，几乎是柳城这方面最好的医生，林晓玲对着医生很客气，怕得罪医生。

        “大哥，这事您看怎么办？”林晓玲站在走廊过道看着赵国富的眼睛问道。

        “这件事民强还不知道，我把他找来，大家再一起商量个结果。”赵国富哪里能拿什么主意，他现在脑子里只有医生说的那句人财两失，他不想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但是治不治疗，怎么治疗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三家人至少要两家代表意见一致才能做决定。

        林晓玲对赵国富说要找赵民强来一起商量也没意见，这件事最终还是要他们兄弟俩来做主，她跟着出钱出力就好，老爷子生病谁家都跑不了。赵民强和赵大海在一起，他也在医院大楼的空地上抽烟。赵国富找了个借口把他喊过来，找个角落开始说起老爷子的病情。赵民强是个老实人，赵国富话都还没说完，他大腿一拍，激动的嚷嚷：“这还商量什么，肯定要治。”说完他还怀疑的看了林晓玲一眼，以为是她不想给赵大海治病。

        林晓玲只当不明白赵民强怀疑的目光，她问用无愧就好，她其实还是倾向于治疗。不是说和公公感情有多好，只是哪怕是个陌生人，她也会支持对方去治疗，更不用说和赵红军结婚这么多年，赵大海这个公公确实还算不错，能尽量把一碗水端平。她选择治疗对她也有好处，真要是不治，等赵红军回来，只怕还要怪到她身上，哪怕决定不是她做的。现在赵民强出头愿意花钱治，她也不用出头，只要跟着大家一起出钱出力就能解决问题。

        赵国富恼火的看了一眼赵民强，他这么积极倒显得他这个老大还不如他孝顺一样，毕竟林晓玲是个外人，谁也不会拿她来比。他听完医生的话说要商量，老二只想着治疗，这对比太明显，幸好此处只有林晓玲，没有其他人看到。

        “治，你就知道治，要多少钱你知道吗？这钱谁出？”赵国富现在还想着小心思。

        “这钱一家分担一部分，也要不了多少钱吧！再说要多少钱也得治！”赵民强这话说的不容反驳，他主要是看着林晓玲说这话。

        林晓玲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想为了钱而使赵红军他们兄弟之间生分，她附合道：“我没意见，不管多少钱都治。”

        赵民强得到林晓玲肯定的回答，回头才催着赵国富：“大哥，你去找医生说，让他开药或者做手术都可以。”

        “行了，做什么手术，这病就只能保守治疗，医生还说用好药还是用一般的药也要家属决定，那我们是用好药？”赵国富试探赵民强的反应。

        “当然要用好药。”赵民强可没有赵国富想的复杂，他只想治病救人。

        “好吧，那我去找医生，你们在这等着。”

        医生的意思也很简单，这病只能保守治疗的话，开过药他们回家每天看着病人按时吃药就好，不用住院，定期回医院复查即可。林晓玲负责交费取药，这个病大家决定先瞞着赵大海，当然要告诉张金凤，没有她的配合，谁能盯着赵大海按时吃药。

        赵国富和赵民强还得在老爷子面前演戏，还不能让他看出来什么，俩人一路上都故意有说有笑，强装欢笑。赵大海也没多想，他能生多大的病，医生就只开点药让他回家好好休息，都没留他住院，吃完药他这病应该也就差不多能好。

        张金凤此时也还不知情，她还催着林晓玲先带着小七回省城，不要耽误小七功课，孩子上学最重要。她一心想要小七考个大学，家里孙辈没有一个能上大学，也就小七最可能完成她的希望。林晓玲嘴里答应的好，但是心里还想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老爷子的病说严重也很严重，可说不严重现在除了疼痛外，和正常人也没有太多不同。她留下来帮不上什么忙不说，也不耗不起这么长时间，不留下来马上就返回省城，又显得她太无情，真正是左右为难。

        回到家，赵国富偷偷把张金凤叫出外面转达医生的话，当然重点是他们一定会给老爷子治病，只是需要她的配合，让她看着老爷子准时吃药，还有不准干活，要多休息，饮食方面也要注意。

        张金凤一时之间没法接受现实，她嘴里不停念叨着：“怎么会得这么个病！老头子命苦，这才过几天好日子，这要扔下我一个人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赵国富为难的看着深受打击的老太太，这任务怎么就成了他的，他当个老大可真倒霉，好事没遇上，有什么事还得出头。“妈，妈！你别念叨，你可不能让我爸看出来什么异常，你得装不知道，这病就是一般的肝病，只是需要长期治疗。还有最重要的，饮食上面你得想办法让我爸的碗筷和全家人的分开，他一个人得单独使用一副碗筷，医生交待不能影响到其他人。”

        赵国富也不明白医生说的那些原理和知识，他尽量把能记住的要求说给张金凤听，让她一条条做到，这个工作其实原本该是林晓玲做更合适，她读书人脑子好使也懂得多，偏偏赵民强不放心林晓玲，非逼着赵国富做这件事，他只能被逼着上阵。

        张金凤拿衣袖擦了擦眼泪，努力想控制住眼泪不要流出来。赵国富在边上看了，眼角也有几分湿意，但是他却还得催着老太太不要再哭，出来时间长就怕老爷子会怀疑，更不能这个样子回去，一眼被人看出来哭过，老爷子眼又不瞎还能不开口问。

        母子俩在外面商量好才回去，说是和家里人吃饭的时候分开，其实也就是老俩口分餐而食。俩老一直不愿意和儿子们一起吃饭，他们年纪大了，牙齿不好，吃饭要吃软的，吃菜也要煮的烂酥才吃，和年轻人吃不到一起。家里除非有事或者有客人来，一般情况下他们俩老都是自己单独开伙。

        晚上，一家人背着赵大海和张金凤，聚在赵国富家一起开家庭会议。现在虽然说是保守治疗，可今天这一天就没少花钱，各项身体检查，还有拿回来的药足足一个月的量，各种药加起来钱也没少花。

        今天花的钱全都是林晓玲先行付的，赵国富的意思是把账算清楚，三家共同分摊。蔡德美和高芳这个时候才知道老爷子的病情，高芳还好一点，她能忍住不出声，但是蔡德美就开始着急。

        “老爷子这么严重的病，这钱谁出？”蔡德美和赵国富不愧是夫妻，俩人问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你不会说话就别开口，这钱当然我们三家一起承担。”都已经商量好，赵国富也不介绍摆高姿态。

        “我们家里条件又不好，家里两个孩子，小的还整天在家吃闲饭，大的也刚做事，哪来的钱。”蔡德美可不怕赵国富，对方眼瞪的再大，她也要把放说完。

        “就是，我们家里就种点地，哪里能得出来这么多钱。”高芳也跟着后面附合。俩人其实并不知道今天在医院花多少钱，但是这并不妨碍妯娌俩一起哭穷，她们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林晓玲，想从她脸上的的表情看出来她是什么意见。

        “没钱也要治。”这话是赵民强对高芳说的，他是以为高芳不想给老爷子治病。

        一提到钱就伤感情，林晓玲也不想和他们争，但是明显俩个妯娌都不想出钱，甚至还想着她把费用全部承担，问题是她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过林晓玲也知道自己家里俩个人都不能长期守在赵大海身边，因此愿意在金钱上多付出一些，换回他们的时间上的付出。

        “大哥，二哥，今天的钱就算了，我们家来承担。红军不在，我也要回去上班，不能长期留在家里照顾父母，我们多出一点钱也是应该的。爸这边需要看病，你们尽管去医院，多少钱都没问题，该我们出的我不会少出一分，你们把医院的单据留好，每次去的车费和吃饭什么的钱也都算上，不能让你们出力之后还要贴钱。这些钱都该我们三家一起承担。”林晓玲说的也很清楚，该他们出的一分不会少，言外之意就是不该他们出的一分了不会多。

        林晓玲不介意先小人后君子，钱她会出，但话也要说清楚，她不介意老爷子看病的钱他们全承担，但是话肯定不能这么说，要是什么都归她承担，她怕最后出钱还得不到一个谢字。不如先说好三家平摊，她事后再说随便医药费，他们心里只有感激，不会觉得她只出钱不出力。

        林晓玲更相信赵民强，她知道他比赵国富更老实，她把该他们家出的那份钱先给赵民强拿着，这是留下来备用的，他们不在先放笔钱也能让大家放心。赵民强倒是有些意外林晓玲愿意先给钱，之前还担心她会不想出钱给老爷子治病，倒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晓玲带走出钱，蔡德美和高芳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们心里也知道老人看病的钱肯定是兄弟几个一起承担，没有谁家独力负责，只是总有几分不甘心。其实说白还是看着林晓玲家里条件最好，她们是想着能赖一点是一点，能省一点是一点，实在逃不掉这钱再肉疼也得出。

        林晓玲私下又各给公婆一部钱，给张金凤的钱是让她用来给公公补身体，多吃点好的，保证充足的营养，身体好治疗才更轻松。怕张金凤舍不得吃喝，她又借医生的口说了一堆很专业的名词，唬的张金凤一愣一愣，答应一定会把钱用来吃好喝好。林晓玲给赵大海的钱是让公公用来玩牌打时间，老爷子被医生禁止干活，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干，只能去打打麻将，打个小牌打时间。赵大海这次倒没推辞，他手里的存款也不太多，这生病之后人就容易多想，还是觉得手里有钱心中不慌，不管打不打牌，先把钱拿在手里再说。

        林晓玲安排好公婆这边，才带着小七回娘家。大老远回来一次，总要回娘家看看父母，总不能过家门而不入，顺便她也能看看林建军的小卖部生意怎么样。林家人还不知道她回来的消息，见到她工作日回来还很疑惑。

        林晓玲把公公的病情一说，林富保老俩口都有些感叹，人上年纪就容易各种病，生老病死谁也无法避免，他们也只能劝林晓玲对赵大海好一点，让老人家最后一段时间过点好日子，该治的治，该吃的吃，别舍不得钱。林晓玲对父母的意见全都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她还借着这机会反过来劝父母，让他们不要再省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过了一辈子苦日子也该过几天好日子。

        话是这样说，但是刘冬梅也是吃过苦的人，老俩口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人，几十年的习惯哪有那么容易改掉，只能是嘴上答应她，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林晓玲也知道这些话说了可能白话，但是她还是要说，能起一点作用也是好的。她走之前再多交待林建军几句，父母年纪大了就像孩子一样任性，必须得哄着看着。她也是被公公赵大海的病给吓着，担心父母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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