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枭雄迟暮
晚上六点钟，聂昊宇准时下班回家。
聂海逸一整天都没有回来过，这在平时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放在今天，却有几分不同寻常。
在陆以晴看来，一个男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妻子出轨了，那么不论他是伤心难过，还是怒火中烧，肯定都会第一时间跑来跟妻子对质。
然而聂海逸什么都没有做，甚至都没有回家看上一眼。
更让陆以晴奇怪的是，聂昊宇的反应也相当诡异。
母亲跟大伯出轨，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论聂昊宇的内心有多么强大，都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
然而聂昊宇真的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他的神情是那么的平静，跟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就好像外面那些风暴雷电，跟他毫无关系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
事件的两个主角，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大伯，都是与他有着深厚血缘关系的亲人啊！
陆以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抑和困惑，她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个世界，看不懂聂家的每一个人了……
当着婆婆的面，陆以晴也不好多说什么。
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饭，陆以晴本想陪着张雅丽说说话，结果她放下筷子便直接回房间了。
陆以晴担忧道：“昊宇，妈今天的状态很不好，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看她这个样子，我这心里总是不怎么踏实！”
聂昊宇笑了一下，说道：“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心里应该都有数的，你不必太担心了。”
陆以晴愣了一下，完全没有预料到，聂昊宇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还是笑着说出来的！
陆以晴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错愕地问道：“昊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聂昊宇轻吐了口气，眯着眼睛说道：“有人故意让我知道的，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是不是那个在网上爆料的人？”
聂昊宇没有回答，而是将陆以晴揽在怀里，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说道：“晴晴，这件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也要更加肮脏。我不想让你牵扯其中，更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相信我，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们的生活也很快就会归于平静……”
“可是昊宇……”
“晴晴，你知道吗？我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你一个人；我的羽翼也很小，小到只能将你一个人护在怀里……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谁也无法取代！”
听到聂昊宇这样说，陆以晴的心里真的很感动。可是感动的同时，她又有些迷茫。
聂昊宇的心里只有她，难道其他所有人都被排斥在外吗？就连父母至亲也容不下吗？
这个男人，到底是自私还是痴情？是冷血还是执着？
……
聂海荣今天回家的路途并不顺利，在公司的时候要避开媒体记者，回到家的时候还是要小心翼翼。
聂海荣并不害怕面对媒体，他只是不喜欢麻烦罢了。
妻子十多年前就因病过世了，所以这些年，聂海荣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身边虽然不缺女人，但始终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当上聂海荣的第二任妻子。唯一一个走进他心里的女人，却是永远也无法跟他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世事无常，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女人，聂海荣其实也很无奈。
整整一天，各种恶毒的报道铺天盖地，将聂家和凯旋集团搞得狼狈不堪，被人看尽了笑话。
但是聂海荣并不是很生气，除了有些烦躁，最大的感受反而是轻松和解脱。
想他堂堂凯旋集团的董事长，跟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竟然还得偷偷摸摸的，这实在是令人很不爽！
现在好了，有人帮他挑破了这层窗户纸，不管他有没有做好准备，都不得不去面对了。
聂海荣并不在意聂海逸的感受，他心里很清楚，聂海逸早就知道他和张雅丽的事，也早就不拿她当老婆了。
聂海逸能忍这么多年，不是因为他脾气好，而是因为他想憋足了劲儿，一口气直接将他这个大哥打入地狱！
聂海荣并不害怕，当年他能够提前上位，将声望远高于自己的齐耀龙一脚踢下去，靠的就是那份远超常人的心机和算计。
聂海逸很聪明，这一点聂海荣从不回避。但是论起争权夺利的阴谋诡计，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还是太嫩了点儿。
聂海荣虽然不在意聂海逸的态度，但是他必须得给老太爷一个交待。
毕竟老太爷一天不死，聂家和凯旋就永远不是他聂海荣说了最算。
聂海荣回到自己的院子，准备先洗把脸，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再去见老太爷。
结果刚回到家里，聂海荣就看到，张雅丽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怔怔地发着呆。
聂海荣有些意外，但他很快便抛开杂念，心平气和地走了过去。
张雅丽听到脚步声，立马回过神来。抬头看到是聂海荣，顿时笑了起来。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聂海荣索性放飞自我，就在聂家的大宅里，一把抱住张雅丽，毫无顾忌地吻了起来。
张雅丽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紧接着便抛开了一切，热情地回应着聂海荣。
……
一吻过后，张雅丽脸色微红，目光直视着聂海荣，柔声说道：“走吧，去爸那里。”
聂海荣点了点头，牵着张雅丽的手，慢步走在庭院之间的小路上。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两人在一起时最轻松的一次了。
两人慢悠悠地走着，偶尔轻声细语几句，说着一些不疼不痒的话题。
老太爷的院子位于聂家大宅的最里面，两人走了足足十分钟，才终于走到地方。
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站在小院门口，看到两人后，没有丝毫的意外。
老者淡淡地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等到他们松开了，这才侧过身子，让他们走进小院。
小院里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是一副棋盘，毫无规则地散落了几颗棋子。
老太爷双手拄着拐杖，就坐在石桌旁。脸上的表情很平淡，看不出是悲是喜。
聂海荣和张雅丽走到近前，叫了一声“爸”。
老太爷转过头，对聂海荣说道：“想好了吗？”
聂海荣点头道：“我可以让位，但是老二必须跟丽丽离婚，我要娶她！”
老太爷面无表情，张雅丽却是瞬间流下了眼泪。
老太爷沉默着，许久后，才语气沉重道：“聂家不能倒！”
聂海荣皱着眉头，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却是眉头越皱越深，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太爷淡淡道：“回去吧。”
聂海荣深深地看了父亲一眼，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小院。
聂海荣走后，老太爷叹了口气，对张雅丽说道：“嫁给老二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来之前张雅丽想过很多种情况，老太爷可能会骂她、怨她、恨她，甚至是将她赶出聂家。唯独没有想到，老太爷这样冷酷薄情的人，竟然还能体谅她的处境！
张雅丽怔怔地看着老太爷，眼泪越流越多。
老太爷没有再说话，张雅丽默默地转过身，很快也离开了小院。
……
一直守在门外的老者来到石桌旁，坐到了老太爷对面。
“决定了吗？”
“决定了。”
“他还很年轻。”
“陆家小子也很年轻，我聂家的后辈不会比他差了。”
“你还是这么自信。”
“不是我自信，而是看了这么多年，我对那孩子有信心。而且我已经感觉到了，我的时间恐怕是不多了。”
……
月光如水，洒满院落。
一对并肩走过数十年风雨的老伙计，对坐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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