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摈弃仁慈的后膛枪
斯莫克，西北，湾流码头。
一墙之隔的街区里杀声震天，街区里的人群都已然是杀红了眼。
而墙垣这头的港口区域，星星落落的治安员们却依旧能维持着区域的秩序。
码头工人们挥汗如雨地从停泊船上搬运着货物，船工和水手清理着甲板与风帆，其中偶尔有身着华丽的人士清点货款，那样的不是船长便是与船长同样高贵的领航员。
西北街区的骚乱并没有干扰到这里的正常运作，工人里零零散散有人往传来骚动的街区瞟上一眼，又或者注目一下从那头街区里跑出来的身上带血的人，就又投入到工作与生产当中。
毕竟工人们的工资都是按搬货量结算。
没有谁想赚更少的钱。
值得注意的是，虽说仅仅隔了一朵墙垣、一条道路，湾流港口中负责秩序维护的治安员们着装与海员街区却很是不同。
街区里的治安员服装以红黑配色，胸背显眼处有帝国标识，而港口的治安员却都以白绿配色，肩臂处绣有来自学院区的学者与神学徽章。
斯莫克城是一座两权分立的城市，其一是公爵府，其二便是科学院。
城市创立之初，科学院的势力并不庞大，只作为城市宗教与技术研究的支点，维护另一种意义上的城市和谐。
但随着温特撒克逊的不断老去与新技术的不断革新，科学院逐渐在城市中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这样的话语权更替，在白金航路的开辟后，达到了当下的最高峰。
城市中百分之八十的水路都被科学院管辖，公爵府只保有通往王城安德鲁修斯的二号港口。
湛蓝的弧光从街区的边缘冲出，那弧光显然是一道防护罩，防护之后，是从刀光剑影中拼杀出一条道路的马车茶会一行人。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德莱士，守护者举着光盾冲在前方。
魔法师的声影在德莱士背后，她的圆头法杖冒着烟气，显然在之前至少放过一把火。
守护者的左手方向，文森特的身躯半凝半雾，幽灵的双手化作两股烟雾，烟雾的尖端悬垂着匕首，匕首的锋刃处闪着寒光。
哈瑞芬奇的站位在幽灵后处，精灵的弓箭能力在人群拥挤时并不适用，但她的鞭法也同样了得，腰间的短鞭在先前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茶会一行人行至港口时，码头附近已经有了从街区奔逃避难的人群。
这些人群被来自科学院的治安员疏散，以防止影响秩序与治安。
而其中伤势较重的则在原地稍作休息，待神职人员简单救助后送往一个街区以外靠近湾流竞技场的医疗服务中心。
“早就听说科学院与公爵府不和，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文森特缓缓收起烟雾，显现出手臂，
“明明只有一个街区的距离，学院党人却愿意就这么看着公爵府辖区杀声震天。”
哈瑞芬奇说：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迷雾岛人才敢肆无忌惮地做出这样的事情吧。湾流港口不增援十号街，十号街的暴乱要被遏制，就得等到皇后区或者国王区的大部队调入。”
德莱士说：
“我记得十二年前这里还是公爵府的地盘，那个时候学院党虽然壮大，但只能勉强控制河流往东的本区和下城区的飞地。”
于是魔法师说：
“时代变了，大人。十二年后膛枪都没有普及。”
德莱士问道：
“什么是后膛枪？”
“列正——！上膛！”
“这里是公爵府铁卫军，现在做出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通牒，在三十秒内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趴到地面上！”
“任何抵抗都是徒劳且无谓的！”
“再重复一遍，双手抱头！趴伏到地上！”
“第一列开火！”<砰>
“第一列蹲下！上膛！第二列开火！”<砰>
“第二列蹲下！上膛！第三列开火！”<砰>
“交替射击！”
“那就是后膛枪。”文森特说。
“帝国人还真是冷血无情，那可都是他们的子民。”
魔法师搓了搓她的手杖。
“仁慈只会葬送社稷。”
魔法师左手边的人摇摇头，
“无论是新军还是旧制，入伍所学的第一课，就是摈弃仁慈，哪怕摈弃仁慈会葬送千万人。”
“你在帝国当过兵？”
洛林下意识地问道，
她思考着这声音来自茶会里的哪一位，
下一秒她突然感觉寒毛悚立，
这声音不属于伙伴里的任何人。
“体制内的每一位都在帝国当过兵。”
那人又说，
“他们所加入的编制很大情况下决定了他们未来的人生方向。”
四下里传来刀剑破风的声音，
文森特的匕首转瞬之间就架上了来人的脖子。
那之后，匕首结结实实地刺入来人的脖颈，
却传来与钢铁碰撞的清脆声响。
而同样在瞬息之间，港口的地面飞速生长出藤蔓。
这些藤蔓把来人的双脚牢牢束缚，
就像一双固定在地面的鞋。
此时茶会一行人才得以有余闲来看清来人是谁——
那是一个高挑且瘦长的男人，披着风衣，内里又穿有一件马甲。
他的脸颊和眼窝都凹陷，右眼处安置的单片眼镜悬垂着链条与金边。
“卡尔斯·富兰克林……”
斯莫克城的前执政官德莱士哈德森倒吸一口凉气，随着吸气声缓缓报出来人的名字。
哈瑞芬奇捏紧了手中的皮制短弓，那弓箭在瞬息前还是短鞭。
“别紧张，我站在你们这边。”
那是一个低沉但温和的声音，
紧接着卡尔斯挣脱了藤蔓与匕首。
卡尔斯·富兰克林，一个传奇的名字。
他出身于帝国最夺目的科学世家，但他的功绩比祖辈的所有先贤加起来还要耀眼。
他和他的团队为帝国带来了蒸汽与电，带来了改变世界的新枪械与船舶。
他是帝国不朽地位的守护者，先哲理念的继承者，科学技术的先驱者。
除此而外，还有最重要的，
站在这里的卡尔斯·富兰克林，是学院党人的领袖。
而学院党，掌控新军。
“新军要反？”
那一刹那，文森特的脑中涌现了无数种不同的可能，但每种思考都只想同样的结论：
这没有理由。
学院代表新军，新军和新商人集团共同代表了帝国新势力。
表面上无论他们再怎么不和，内底里无论帝国新老势力如何变幻，如何夺权，他们所代表的都是整个帝国的利益。
反叛意味着站在帝国的对立面，而从目前学院党的发展来看，他们并不需要反叛就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当接管旧党的更多利益与实权。
“但为什么？”
边缘城的幽灵皱起眉头。
卡尔斯富兰克林的确没有攻击众人的念头，他只是静静地站着，面带微笑，向茶会一行人来时的方向眺望。
“你们经常被别人叫做反派。”
卡尔斯看着那依旧刀光剑影的街区，云淡风轻地说，
“那么，什么是反派呢？”
一行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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