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异化病与稳定释放

　　文森特五世时代，第一支探险队前往新陆，他们在拉维尼山脉的主峰遭遇了雪崩，并奇迹般地从自然灾害里生还。这次雪崩让当时还叫莫利亚主峰的罗兰度峰高度下降了五十多米，塌陷的积雪在数年内融入江河。

　　归来的探险队向帝国汇报新陆的状况，谈到莫利亚主峰的山顶能够触摸到月亮，而雪崩，也就在领队人触摸月亮之后发生。他们在咆哮的深雪里陷入昏迷，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归航的船舶中。

　　那之后，异化病就出现了。

　　首先是新大陆。新大陆出现致死率极高的集体性瘟疫，这种瘟疫在短短数个月内夺走了超过六十万的旧陆生命，只剩极少的土著在这场瘟疫中存活下来。这些居民称这场大瘟疫为“魔鬼的启示”，他们认为帝国投放了瘟疫，让新陆变成炼狱，于是自称“从地狱回归的恶魔”。在官方资料中，魔人(Demons)的记载也自此开始。

　　与之相对的，是回归旧陆的十多名探员。这些探员都在回归后的半年内患上难以确诊的病症。他们中有的虚弱且四肢近乎瘫痪，有的开始目盲且出现幻觉，有的浑身出现皮疹并不断腐烂，有的四肢开始萎缩。

　　那之后不久，所有的探险队员都死了。

　　医学家们把这样那样的症状统称为异化病(Falsed)，认为，虽然这些症状表象不同，但实际上，都是由同一种疾病所导致的。异化病折磨人类，那之后处死人类。

　　魔人的肆虐与异化病的威胁让帝国宣布暂时停止对新陆的探索，但新航路一旦开辟，便很难再被关上。毕竟，新大陆通向黄金，而黄金，通向新阶层。

　　之后的五年，一例又一例的异化病在旧陆被发现，不同的症状，不同的层级，但都相同地通向死亡。这种百分之百的死亡持续直到黄金探索号带回雪山的裸岩，黄金探索号上的船员也患上了异化病，但二十位船员，最终只死亡了十八位。

　　哥伦布兄弟从持续三天的昏迷醒来，带回了异化病可以被治愈的好消息，与此同时，他们也成为了第一批异化人。在昏迷中双臂萎缩的哥哥从此可以击碎钢铁，而弟弟的皮肤则出现类似鳞片的角质，即使是刀刃也不能划伤分毫。

　　数周后，疫苗被创造了，异化病的死亡率逐渐稳定降低到百分之七十。这依旧是一个很高的数据，但这也代表着，旧陆逐渐出现极少的具有特殊天赋的人。帝国将这种现象叫做“稳定异化”，稳定异化的异化病人，则被称为异化人(Falsemen)。

　　一位招摇过市的精灵末裔，一位侍奉阴影的不死幽灵；一位来自河流的骑士世家，一位远居高山的魔法贵族。四位性格身世截然不同的反叛者精英聚集在一辆桅杆断裂的破船。这条破船从地图的西南出发，顺着航线前往旧陆东部的沙海平原。

　　此时是他们出发的第二天，正午的阳光显得额外刺眼，阳光照射在海浪上，照耀出一个又一个金色的光圈。

　　显而易见的是，这艘破船来自边境岛倒悬塔管理处，或者说，这就是管理处本身。

　　文森特开动了轮船，在边境岛流放犯们的围追堵截下。

　　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没人清楚这件事情背后的原理，毕竟从表面上看，开动一辆没有能源的巨轮与变身烟雾没有任何关系，但文森特只说，这是她能力的一部分。

　　她告诉其他三位，她的异化能力是驾驶，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启动任何的交通工具。

　　然后哈瑞说：“你刚刚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文森特就说：“那还挺巧，我也觉得有点假。”

　　哈瑞笑起来，她说：“是吧，是这样吧。”

　　两个人于是都不说话，烟雾幽灵继续在海面上开船。

　　从死亡海域驾驶出来之后，看守船顺着南无尽海的季风洋流前进得四平八稳。身后是愈渐离远的狂风巨浪与旋涡，面前是一望无际平静又细小的波浪。

　　真漂亮啊。哈瑞芬奇感叹，你觉得呢？

　　文森特没有回复。洛林有些诧异，却发现此时的文森特正在烟雾与人形两种形态里摇摆不定。她趴伏在船舵上，只靠贴身的衣服才能勉强维持造型。

　　“见鬼，你的异化病犯了？”哈瑞芬奇紧张起来，她一边担忧友人的安危，一边又担心起自己的，“你的症状是什么？不对，你需要什么？”

　　趴伏的文森特竖起一根指头，“一张……柔软的床……尽快……”

　　我需要睡午觉。文森特这样想。

　　所有的异化人都是病人。获得稳定异化并不代表着他们从病痛中脱离。事实上，稳定异化只不过让异化病人从一种持续的痛苦，变成每隔一段时间的更大的痛苦。

　　“比如说让你每天都流失十至十五毫升的血液，与让你在每个月的某几天流失数百。”

　　医学院这样类比稳定异化期与女性生理期的相似点。他们研究了数十起帝国出现的异化人大肆破坏后死亡的案件，提出，稳定异化随时可能变成不稳定异化，如果不能在他们各自的异化释放期得到释放，那么不稳定异化将摧毁病人自身和他所能影响的四周。

　　“烟雾女士的异化释放手段是睡午觉？这可真是……让人羡慕。”德莱士哈德森看着躺在藤蔓床上的烟雾女士，文森特此时已逐渐从烟雾中归还人形。

　　“如果是每天都需要睡午觉的话，可能就不是很让人羡慕了。”魔法师蹲在床角，她正尝试将藤蔓催化得更柔软一些。

　　“的确，一旦这样的情报被敌人获取，那么每天正午阳光最强烈的时候，就是一波又一波敌人袭击边缘城的最好时机。”哈瑞芬奇若有所思，“毕竟在这个时候，烟雾幽灵自顾不暇，北方女王只能单人领军，又要照看冰雪。”

　　“幸好现在是海上。”魔法师对藤蔓施法完毕，此时的藤蔓床，已经变成柔软且有弹性的上好床铺。

　　“我猜这不是一种魔法能力。”哈瑞芬奇突然这样说。

　　“是这样。”令人惊讶的是，洛林承认的很大方。“这是一种异化能力。关于生命。”

　　“怪不得你说，只有你能将藤蔓术用的出神入化了。”哈瑞芬奇笑起来，“我的确没有见过像想你这样的魔法师。”

　　“异化是一种趋势。”魔法师理了理帽子的边角，“父亲决定的。”

　　恢复的很快。两个小时后，烟雾女士便从偌大的藤蔓床上醒来。

　　她醒来时看守船已经很接近旧陆南岸，文森特盯着窗外的景色发了会儿呆，那之后注意到海岸线已经隐隐约约地出现在视平线边缘。

　　藤蔓床摆放在船长室的靠窗位置，从文森特的角度，很容易用余光看见德莱士正驾驶着这艘轮船。

　　“看起来开轮船比开马车容易。”文森特开口和德莱士说话，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哦，你醒了。”哈德森转过头来，“我们现在离最近的海岸还有大概六十海里，我正在思考哪里是安全的海港。”

　　“我猜无论哪处海港都不安全。”文森特站起身。她活动了几下自己的腿脚，一边说，“这艘船太显眼了。所有接受过素质教育的公民都会认识它。”

　　“你说的对。”哈德森松开操控船舵的手，“我猜你有更好的去处。”

　　“我们走沉船海眼。”

　　文森特接管了轮船。

　　“我没听说过这样的海港。”德莱士皱起眉头。

　　“是海眼，所以待会儿你得护着哈瑞和洛林。”烟雾女士将操纵杆拉满。

　　“所以？”

　　二十分钟后，碎成数段的看守船出现在荒漠中央。

　　“我们到了。”

　　一团烟雾从船长室瓢出来。那之后流浪骑士撑着淡蓝色的守护层，带着两位晕厥的女士破开了船长室的大门。

　　“你说的海眼……就是从一个偌大的漩涡……来到……”

　　哈德森想说点什么，但是突如其来的呕吐感很快吞噬了他。

　　“第一次总是这样，滞涩，撕裂，只想快点结束，放轻松。”

　　烟雾女士在不断增加的呕吐物边缘化作人形，

　　“让我看看你早上吃了啥……哦，你竟然会把鱼头也吃进去，真恶心。”

　　够了，别再说了，真的。

　　哈德森感觉自己吐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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