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颜胜桃花灼

长乐公主一拜，终是没有拜下去。

        叶荆原话道：“你二人年纪相仿，长乐又贵为公主，无极既然不勉强，这礼不拜也罢。”

        从正殿出来之后，凌无极与游龙一同带着长乐公主回缥缈峰后山小院。中原群山六大峰，五位长老各占一峰，剩下凌光一脉居缥缈正峰。

        路上，游龙走在凌无极左边，她小声鄙夷道：“难为公主在殿中还肯叫你一声堂哥。”

        言外之意，你这种人也配做公主的堂哥。

        凌无极摸摸鼻子，小声回道：“这也怨不了我，谁让叶荆是我老子。再说了，我也不喜她这般叫我。”

        游龙勾起唇角，不置可否。

        异姓王叶荆是凌无极的亲生父亲，这件事在白玉京并不是天大的秘密，但没有一个人敢嘴碎。

        当年发生了什么，凌光偶然有和凌无极提过。但每每说起来，她都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恨不得将叶荆生吞活剥了，讲述的也不甚清楚。

        凌无极只知道，叶荆是在打仗时遇到了正在追杀魔头的凌光，两人因缘际会相遇在一片竹林。到底最后有没有两情相悦，凌光没有提，反正后来就有了凌无极。

        凌光有了身孕之后，被先京主找了回去。叶荆苦于战事，一直留在边境，连妻子被带走了都没能去追。

        等到叶荆凯旋，被封异姓王，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时，凌无极已经八岁了，甚至连剑都能耍上两下。

        八岁的凌无极，其实里子已经二十好几了。叶荆有一次遣人偷偷将他带去了金陵城，隐晦地说到自己的身份，凌无极当即就明白了对方是他亲爹的事实。

        叶荆怕凌光生气，后来又偷着将凌无极送了回去。可惜路上出了点情况，凌无极差点命丧黄泉，还是他的小师叔惊鸿路过救了他一命。

        因着这件事，凌光就没给过叶荆一个好脸色。任由当初满腔孤傲的将军如今再怎么低声下气，这么多年她始终没有放下。

        思绪间，三人到了凌无极居住的小院。方寸大的地方，种了不少花草，也算个清幽之地。

        凌无极朝长乐公主道：“除去我住的那一间，其余客房随你挑选，喜欢哪间就住哪间。”

        游龙上前一步，率先踏进院中，说道：“正中两间是无极师兄的卧房和书房，两边各三间都是空着的，你可以随意挑选。”

        竹篱笆围起一片天地，一排房间呈三面之势，合抱相围，正中种了花草树木，放了石桌石椅，环境清幽。偶有鸟儿停落屋檐，埋首啄翅，憨态可掬。

        长乐公主的视线最终落到了最偏僻的一间处，房前种了一棵菩提树，上边栖息了几只雀儿。

        凌无极笑道：“乖徒儿，眼光不错，这间可是最好的了。”

        三人走过去，游龙推开了房门，奢华的内景映入眼帘。白玉铺就的地面，各种珍奇异宝摆放在檀木架子上。有风吹进来，珠玉帘子相击，奏出‘大珠小珠落玉盘’之音。

        凌无极道：“我不喜欢正殿太过招摇的风格，于是就把外边的白玉墙用石粉遮了。但是里边，该有的，一件不缺。”

        游龙道：“这间本先是京主留给下任京主夫人的，公主身份尊贵，住这里倒也无妨。”

        长乐公主的头纱微微飘了两下，只听她轻声道：“既是下任京主夫人的住处，长乐还是另择其他。”

        凌无极脚步一转，挡在了门口，不正经道：“我若是有了爱妻，定是要日日跟我住在一起的，这房间可有可无，不用计较。”

        游龙嗤笑一声，在长乐公主背后做出口形：凌无极，还要不要脸了？

        凌无极白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乖徒儿，我老早就想说了，你这性子有点刻板。跟我在一起，师父罩着你，不用拘礼，随心行事就好。”

        游龙道：“性格是天生的，哪能说改就改。我要去练剑了，你今日就不用去了，陪着公主在这里逛逛吧。”

        凌无极喜道：“甚好，干脆明日也不用练了，让我带着乖徒儿先玩个几日再说。”

        游龙眼睛一眯，低声警告道：“凌无极，公主在这里，我不和你计较。你要是不想挨老娘的剑柄，明日最好早点起来。”

        凌无极摸了摸鼻子，目送着游龙大步走出了小院。他道：“乖徒儿，我虽然说你可以随意点，但你千万不要学我师妹……”

        话音在头纱落下的时候戛然而止，长乐公主仔细地将头纱叠好，方才抬头看向凌无极，轻声唤道：“师父。”

        凌无极脑海中的鸡肋诗文在这一刻就像洪水泛滥成灾，一行行诗文几欲脱口而出。如“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又如“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再比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天人之姿，不过如此。

        良久，他回过神来，笑道：“早闻长乐公主仙姿玉貌，额间生来一枚祥云纹，果然美极。”

        长乐公主原本就生的明眸皓齿，偏眉心又多了一枚淡蓝色祥云纹，锦上添花，将她衬得如神女。

        她性格端方雅正，持礼矜持，初闻凌无极这种溢美之辞，一时有些微愣，不知该如何接话。

        凌无极却又道：“不好。”

        长乐公主道：“师父，可是有哪里不妥？”

        凌无极笑道：“乖徒儿，你这枚祥云纹会平白暴露了你的身份。”

        长乐公主闻言，顿时了然。皇家中人忌讳与江湖人牵扯不清，她此次来白玉京拜师学艺，原本就是秘密前来，自然不能暴露身份。

        凌无极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留下一句，“乖徒儿，你在这里等我片刻。”便兀自脚步匆忙地出了房间，一路进了自己的书房。

        不过片刻，他拿着一方精致的檀木盒走了过来，说道：“这是拜师礼，打开看看。”

        长乐公主接过檀木盒，揭开盒盖。里边朱红色的丝绸内衬上，躺着一条珠玉抹额，正中花团锦簇，缀着流苏。

        凌无极解释道：“这是玄机门少主送我的暗器，抹额里边其实藏着九九八十一根银针，适合近身偷袭，保命。”

        长乐公主：“谢师父。”

        凌无极又不满足，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铜镜前，催促道：“你带上让我瞧瞧，这东西放了好长时间，今日终于能得见天日。”

        铜镜中，长乐公主乌黑的长发及腰，并没有梳太过繁复的发式，反而衬得她仙气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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