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当局者未迷

两人一前一后，避开马车，走到一旁的沙丘后停下。惊鸿负手而立，面无表情。

        凌无极心思转圜间，扬起笑容，问道：“小师叔，你要同无极说什么？”

        惊鸿淡然地扫了他一眼，兀自开口说道：“你母亲是我师妹，我自当有责任照看你。”

        凌无极：“这是自然，可是小师叔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惊鸿：“你打算一直瞒着我？”

        凌无极稍加思考，突地了然道：“小师叔是想说我中蛊之事？其实这件事没打算瞒着你，但也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先前你一直没问，无极便也没说，莫五陵他也没有同你说起过吗？”

        惊鸿沉默片刻，又道：“你知他性子，向来疏忽大意。你这蛊，是何人所为，对身体可有什么影响？”

        凌无极一五一十地答道：“在涉下镇时，被一女子所下。听她的口气，似乎此蛊能阻断我内力的运行，但也是偶尔才会。”

        惊鸿淡然地垂下头，沉默不言。

        凌无极又道：“小师叔是方才看出来的？”

        惊鸿：“方才你那自创的飘渺剑法一式，天女散花，出掌时力有不逮，我便猜想是你内力出了问题。”

        凌无极点头道：“不错，最后出掌之时，我的内力突然消退。我收之不及，便只好打了出去，其实这天女散花我并未使完，否则………”

        否则，那近百人的沙寇直接会在他手里折损殆尽。凌无极默默咽下了到口这一句，心想在惊鸿面前，决不能托大。

        惊鸿微一点头，问道：“你此刻内力是否运行畅通？”

        凌无极尴尬地摇了摇头，回道：“不能。”

        惊鸿抬手，挽袖在他脉搏处探了良久，方才收回手，说道：“你经脉并没有问题，看来那蛊虫影响的是你的内力。”

        凌无极思索道：“我听说楼兰女子精于养蛊，说不定到了楼兰，此蛊就能解开了。好在目前并没有什么大碍，倒也不急。”

        惊鸿淡然道：“玉流水该来了，到时让她给你解蛊。”

        闻言，凌无极当即脸色一垮。

        惊鸿并未理会他的脸色，因着该问的都问过了，他便抱着自己的爱剑，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那厢莫五陵好奇地往他们这边张望着，见惊鸿走过来，连忙狗腿地上前，跟着惊鸿上了马车。

        王仙在此时跑过来，半跪道：“公子，尚有一口气的沙寇已经全部绑好了，您要审问吗？”

        凌无极：“没什么好审问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楼兰境内，沙寇横生，只打劫大明王朝的商队，且从未有楼兰军队过来剿灭。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此事绝对与楼兰朝廷脱不了干系，起码也有位大官在背后撑腰。

        王仙犹豫片刻，又道：“公子，那些沙寇都是些女子。性子刚烈的很，从方才开始，已经有不少人咬舌自尽了。”

        凌无极扫了黄沙上被绑作一团沙寇，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她们每一个人都背负着数条人命，如今倒装起义士来。罢了罢了，让甲卫们回来，放她们自生自灭。”

        王仙：“是，公子。”

        言罢，他却并未起身，依旧半跪着，甚至将头低了下去。

        凌无极不解道：“王仙，你还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王仙：“属下办事不力，让那带路的猎户跑了。”

        凌无极脸色一顿，抿唇不语。

        王仙偷看他一眼，斟酌道：“公子，不如属下去带一个沙寇过来，让她给我们带路。”

        凌无极看他一眼，轻声道：“王仙，你会相信随时能咬舌自尽的人给你带的路吗？”

        王仙身形一怔，头低的更低，惭愧道：“是属下考虑欠周，公子说的极是。”

        凌无极收回落于他身上的视线，转身向马车走去，只留下一句，“会有人带路的，此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王仙迟疑道：“………是。”

        待他上了马车，凌无衣倒好一杯茶，推到了他身前的桌上，轻声道：“师父请用茶。”

        看见茶水，凌无极方才觉着嘴中干涩不已，甚至还有沙砾在其中，磨的口中极不舒服。

        他端起茶水灌了一口，方才觉得好过些。

        青衣见他咽完水，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凌道长，方才青衣看你了，你的身手真俊！我看就是再来一百个沙寇，也打不过你。”

        凌无极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一旁的流仙子语气酸道：“青衣姑娘这嘴可真甜，就是有些多余了。凌道长身手不凡，大家有目共睹，还用得着你来说？”

        闻言，青衣脸色微怒，嗤道：“流姑娘说话如此咄咄逼人，想来也是没教养的。”

        流仙子：“你可知我是广陵流家的嫡女，说我没教养，那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见两人又吵了起来，莫五陵习以为常地端起茶水，看起好戏来。路途漫长，自从流仙子与他们同行之后，时不时就要跟青衣吵上一回，莫五陵每每都是拿她们的唇枪舌战当消遣的。

        这二人说来也是极有意思的，她们平日也称得上志趣相投，说话也投机。可只要一扯上凌无极，这二人便像是炸了毛的野猫，互相抓挠着对方。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可当局者不说，旁观者自然也不好多作言语。

        凌无极又好似一心扑在他的乖徒儿身上，对这两人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态度，弄得一车里观尽人世百态。

        待到清流二人口战休止，天色已经昏黄，大漠里起了凉风，温度降了下来。

        凌无极取出马车上备好的貂皮披风，仔细地给凌无衣披上，温声道：“夜里风凉，莫要着了凉。”

        凌无衣微一点头，轻声道：“多谢师父。”

        流仙子努力挤出笑意，说道：“凌道长对徒弟真是上心，弄得小女子又开始想自家师父了。也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过的好不好。”

        青衣撅起嘴，咕哝道：“我要是又凌道长当师父就好了。”

        流仙子当即眼神一亮，说道：“有何不可，青衣姑娘人这么聪慧，想来凌道长是不会错过这么难得的好弟子。”

        青衣脸色一白，慌忙看向凌无极，说道：“凌道长，青衣不是这个意思，青衣…不敢奢望道长青睐。”

        话虽如此，她却在心底将流仙子骂了个通透。古有礼节规矩不可废，她若真成了凌无极的徒弟，师徒辈分不可乱伦，那她岂不是……连一丝机会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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