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水有遗赠君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表面正人君子内里阴险狡诈的小人也多了去了。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在重元真人说出这番话之前，凌无极从未想过一路同行的青衣会是个如此不堪的人。
大部分时候，她都表现得像是一位好奇心重的姑娘家，也偶尔会耍些小脾气，会同流仙子吵嘴。
可这些都是小姑娘家难免会有的小性子，包括莫五陵在内，同行的几人从未将她与屠杀青衣一族的暴徒联想在一起。
可当众人知道她便是偷练秘籍之人后，便不由得不往这方面去设想了。
待四人出得天字号房之后，凌无极一脸淡然地辞别了三人，径直往客栈外走去。
莫五陵站在二楼之上，遥遥喊道：“大闺女，你要去哪里？”
凌无极回头笑道：“见一位自称是梅儿妹妹的姑娘。”
莫五陵不解道：“什么梅儿妹妹，难不成是你的相好？”
闻言，凌无极但笑不语。
惊鸿上前一步，扫了一眼凌无极渐行渐远的背影，抿唇不语。
然凌无极在出了客栈后，一路径直往西，在楼兰城中街道上逛了两圈，之后又继续往西而去，越走越偏。
这一路上，有不少大胆的楼兰女子上前询问他的名字，以及家住何处之类的问题，尽皆被他笑着推辞了。
直至出得楼兰城境内，潮湿的草地映入眼帘，凌无极这才松了口气，心想：差不多了罢。
他环视四周一圈，发现不远处卧着一方小池塘，一位人高马大的汉子正在搓洗着衣物。
那汉子似乎是注意到了他，停下搓洗的动作，扬声喊道：“那位小哥，你能过来帮把手吗？”
凌无极见四周只他一人，想来那汉子就是在唤他，遂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汉子捞起浸在水中的衣物，边拧干水，边道：“你能帮我采些驱虫草吗？我这一时腾不开手，我家娘子还等着我洗完衣服回去做饭。”
凌无极不解道：“就算楼兰以女子为尊，也犯不着让男人来做这些家中琐事吧？”
那汉子闻言，恍然大悟道：“阁下是不是楼兰人？”
凌无极：“在下是大明王朝之人，初到贵地。”
汉子点点头，遂又叹道：“你们中原人与我们楼兰人不同，又怎么能理解。在我们楼兰，若是家中女眷从军，则由男子打理一切琐事，洗衣做饭带孩子。”
凌无极皱眉道：“倒也不是偏见，只是男子未免粗手笨脚，做这些着实大材小用。”
那汉子苦笑一声，不愿多说，转移了话题道：“阁下应该不认识驱虫草吧？那边草地中长得就有，细叶带锯齿，开着褐黄色小花，还要麻烦阁下帮我采些过来。”
凌无极点头应道：“好。”
想来萍水相逢，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他倒是乐得去帮对方一把。
言罢，那汉子低头认真地搓洗起衣服。想来是赶时间，他手劲免不了大了些，布料上不少地方被搓的泛白。
凌无极收回视线，依言走至汉子说的草地里，弯身寻找汉子说的驱虫草。
那草想来不是什么珍贵稀罕物，凌无极不费吹灰之力便拔了一大捧，走过去递给了汉子。
那汉子将湿手随意在腰间的衣服上抹了两下，接过驱虫草，谢道：“多谢阁下，若是得空，午时不妨到我家中用饭。”
凌无极摇头道：“用饭就不必了，你能告诉我，这草是做什么的吗？”
汉子回道：“中原人也知道我们楼兰善于养蛊，其实是因着气候的缘故。这里终年潮湿多烟雨，难免会滋生各类虫子。这驱虫草正是虫子的天敌，各家都免不了采上些，用来熏衣服，制成药末，洒在房间里驱虫再好不过了。说起来，阁下倒是一点也不避讳，听说你们中原人最怕我们楼兰养蛊之人。”
凌无极轻笑出声，见那人性格憨厚，心思简单，便忍不住与他多聊了几句。直至汉子洗完衣服，端着大盆离开河边。
走之前汉子还送了他一只瓷瓶，说是好东西，请他务必收下。待汉子离开后，凌无极打开来看，却是一只色彩斑斓的蛊虫。
见此，凌无极摇头轻笑，心道：不知那汉子送我蛊虫何意，莫不是还想我拿着蛊虫去害人不成？
玉流水曾说过，楼兰养蛊虫为自保，多数都是带着毒性的，可杀人于无形之中。
正想着，突闻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响起，便见一抹翠绿的身影翩然飞了过来。
那道身影由远及近，很快到了凌无极跟前，正是那自称梅儿妹妹的姑娘。
甫一见到来人，凌无极不着痕迹地收起汉子留下的瓷瓶，笑道：“梅儿妹妹，好久不见。”
闻言，那梅儿妹妹却是一惊，不敢置信道：“道长哥哥，你肯唤奴家梅儿妹妹，莫不是……莫不是接受了奴家罢。”
凌无极打量了她完好的面容一眼，嗤道：“梅儿妹妹心性倒真是洒脱，面对着毁你容貌之人，还能笑得如此欢喜。”
梅儿忍不住抚上自己的脸，委屈道：“道长哥哥好生欺负奴家，可知奴家遭了多大的罪才使这张脸恢复如初。”
凌无极又是嗤笑一声，说道：“青衣姑娘本事不小，想来恢复面容对你而言，也不过小事一桩。”
梅儿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娇笑道：“道长哥哥突然说的什么话，青衣姑娘又是哪位，奴家怎么听不懂呢？”
凌无极：“青衣姑娘，不对，确实不能再唤你青衣姑娘了，毕竟真正的青衣姑娘已经入土为安了。你说是不是，梅儿妹妹？”
梅儿脸上挂着妖娆的笑意，说道：“道长哥哥到底再说什么？你再这样，奴家可是要生气了。”
“我是故意引你来的。”凌无极顿了顿，接道：“还记得在菡萏府吗？你说你是青衣，易容成春宵宫女弟子的面容藏匿在春宵宫，其实一切都反了。”
梅儿忍不住接道：“什么反了？”
凌无极：“你不是青衣，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你是春宵宫的女弟子，而你易容的正是青衣的面容。”
梅儿眼睛一眨，说道：“道长哥哥，就算奴家是你说的那什么青衣姑娘，你又是如何肯定的呢？”
凌无极笑道：“你错在心不够狠，也不够强。你能想到灭了青衣族的悠悠众口，却没有办法连同与青衣族有联系的人也一并杀了。你杀不了，就代表你留下了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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