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阿爸初闻陈年事

木屋后边是一丛草地，隐隐有不少腐朽的树根藏在草皮下边，不少菌菇将将冒出头，带着鲜艳的颜色。

        走了两步，便瞧见一方低矮的坟墓，长满了野草，看起来甚为凄凉。在立墓碑的地方，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横躺在地上，睡的深沉。

        初看到凌风的时候，凌无极忍不住上前一步，心头一片复杂。

        这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凌风了，此刻的他早已不是风光的孔雀族族长，而是落魄于街头的乞讨者，甚至于连最肮脏的人都不如。

        兰花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轻声道：“自从凌风族长住到这里之后，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每天只做两件事，对着坟墓自言自语，累了就去睡觉，周而复始。”

        凌无极咽下口头的酸涩，开口说道：“你是想念母亲了吗？”

        凌风身形一愣，闭着的眼睁了开来，直直地看向凌无极。可他两眼放空，又似是将凌无极隔绝在了视线之外。

        兰花小步跑上前，蹲在他的跟前喜道：“凌风族长，你终于肯醒了。小无极他回来了，他没有死，他回来了！”

        凌风的瞳孔逐渐聚焦，深深地看向凌无极。

        后者扯起一抹笑意，轻声问道：“阿爸，你在这里做什么？”

        闻言，凌风的瞳孔骤然放大，不敢置信地盯着凌无极，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会回来呢？他怎么可能放任你出来？！”

        凌无极心头极快地闪过什么，追问道：“阿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凌风却像是突然回过神来，闭口不再说话。他步履蹒跚地站了起来，走向凌无极。

        兰卡上前扶住他，说道：“凌风族长，既然凌无极回来了，那你也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忏悔了，和我们回去吧。孔雀族………需要你。”

        凌风扫了他一眼，推开了他，复又看向凌无极，说道：“你们都先离开这里，我有些话要和他说说。”

        兰花急道：“凌风族长，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不好吗？小无极都已经回来了，你也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凌风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姬元拉住兰花，小声说道：“给他们时间谈谈吧，兰花。你要相信凌无极，他会处理好的。”

        兰卡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妹妹，姬元，我们先回去。”

        凌无极：“…………”

        待三人离开之后，凌风这才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重新在坟墓旁边坐了下来，随口问道：“你身边的这位小少女是谁？”

        凌无极：“她是我捡的那枚蛋，现在已经可以幻化成人了，叫银白。”

        凌风：“小小年纪，天赋异禀，是龙族的兽人吧。”

        凌无极沉默片刻，“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他的说法。

        凌风的目光落在银白身上审视了片刻，接着重新看向凌无极，说道：“你见到他了吧。”

        凌无极心头一震，试探道：“你说的‘他’是谁？”

        凌风冷笑两声，说道：“他是朱雀族的兽人，也是他害死了你阿妈！”

        凌无极：“朱鲤。”

        闻言，凌风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恨意，咬牙切齿道：“朱鲤！朱鲤！就是他，总有一天我会手刃了他！”

        凌风眼中的杀意太过浓郁，凌无极不免想到了北边林区里的朱鲤。他虽然不敢对一个人贸然下定论，可也觉得朱鲤对他至少是没有恶意的。

        凌风又道：“当年你阿妈生你，若不是他强行去抓你阿妈。她也不会………也不会掉下悬崖………”

        铁骨铮铮的汉子在此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为的是自己那未能有缘白头的爱妻。

        对于当年的事情，凌无极是不知道的，这具身体也没有记忆。于是他只能安静地站着，等着凌风将实情告诉他。

        待凌风平定下情绪之后，他接着说了起来，“当年找了你一个月未果之后，我便知道你是落入了他的手中。虽然你是他的孩子，可是他心狠手辣，早就放话说要杀了你！我答应过你阿妈，一定要保你平安。这么多年以来，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要下了黄泉去找她。”

        凌无极皱眉道：“我是他的孩子？”

        凌风沉声道：“你是纯种朱雀，只能是他的孩子，是他玷污了你阿妈………否则也不会有你！”

        凌无极眼中闪过一抹阴沉，直觉心头一阵戾气翻江倒海，说不清道不明。

        这时，凌风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护着你。生怕你被他捉了去，活命不得。我答应过你阿妈的，就一定会做到。可是没想到，我千防万防，还是让你见到了他。就算他放你回来了，我也仍旧不会原谅他！我活着最大的意义，其一是你，其二就是他！此生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虽然凌风说了如此之多，可凌无极心头仍有困惑。有些事情还是对不上，只听一面之词难免会有纰漏。

        思及此，他蹲下身去，平视着凌风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当年的恩恩怨怨，但我觉得身为一族之长，你要先考虑自己的族民。”

        凌风嗤笑道：“我早已经不是族长了。”

        凌无极又道：“可他们还当你是族长。”

        凌风转头看向他，古怪道：“你以为我真的这么想要保护它吗？如果不是你阿妈的遗愿，我根本连管都不会管这个部落！曾经是他们对你阿妈恶言相向，我也厌恶这个部落，就算它是我的出生之地也不会减少我的仇恨。”

        凌无极：“我没有权利让你去做什么，选择权都在你手里。可我不得不说上一句，能尽心尽责地当了这么多年的族长，想必你也是喜爱着它的吧。还有………我相信这也是…阿妈的意思，她希望你做的。”

        凌风身形一怔，愣愣地看向墓碑，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自言自语道：“阿迟，这真的是你的意思吗？”

        凌无极叹了口气，站起身，银白走过来，靠着他的腿站好，两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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