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黄花朵朵
庙内位置并不宽敞,除了四方角落内各放置有一尊红木雕刻而成的四象古兽外,那正对着大门布满蛛网的木桌上方并没有放置任何道家的真人又或者是佛家菩萨的金身像。
杨旭拉着少女的玉手来到角落里坐下,随后便从包袱内拿出一块肉饼朝着方彩心递了过去,侧目悄悄打量着之前那位和自己交谈的齐姓男子似在屏气凝神修炼法诀,在他的周身似有若无浮现出道道波纹,吹散其脚边的干草。
而另一位少年却是仰卧在上方的房梁之上,双手抱着后脑勺,似乎正在憨憨大睡。
少女方彩心伸手接过不足自己巴掌大小的肉饼,银牙轻启细细咬了一口,却是柳眉微皱,又将那东西送还到杨旭手中,嘴角紧抿脸色发闷。
“怎么?嘿嘿,现在知道东西难吃了,谁叫你之前花钱那么大手大脚的?”杨旭咧嘴轻笑道,看见少女似乎对自己手中这张肉饼并没有兴趣,便径直拿在嘴里,大力咬了起来。
少女不屑的瞥了瞥嘴角,也懒得反驳,躺下身子枕在他的大腿之上,摊开自己掌心直愣愣的看着,目光炯炯有神似乎在细数着手心的纹路,嘴角呢喃开口道。
“喂,我爹爹说,冥府的人手心的纹路和阳间的人有所不同,你们凡人掌心纹路千般复杂,便如那缠绕的丝线一般,而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便只有一条纹路,一直延伸至手腕处,每在阳间待上一天,这条纹路线便要短上一丝,等到这纹路彻底消散,那我们也会在阴阳两界消失”。
杨旭听入耳内,脸色却是并不担心,反而是轻笑捋了捋少女脸颊的发丝,开口回道:“那你这掌心的纹路怎么没有丝毫变短?”。
少女转过秀头,正面朝上看着男子的目光,静静开口说道:“我爹爹自然有法子保我无恙,不过那道方子却是并不能维持多久”。
男子眉头开始皱了起来,手心却是不自觉地紧了紧,开口说道:“那便没了法子?要不我们回青牛镇,兴许凤歌....姑姑她会有办法?”。
少女摇了摇头伸手拉过男子紧紧搂住自己腰肢的大手,开口笑道:“呵呵,这事情你也不许担心,这天地间却是有一道方子,只不过太有损阴德了,如果做了将来少不了要受那天道镇压,魂飞魄散”。
天道镇压,你是有多伤天害理才会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杨旭微微白了其一眼,自然不信,对于这天道镇压他曾经也是亲眼见过,当年在九华山龙武峰的时候,那缺德的徐甲干的便是那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一直不懂,为何当初那青衫白衣的徐甲会自愿兵解反哺天地,是为了他九华山的千年大计?还是想如那些个天上谪仙一般,寻个一生不可得的女子,用一根红绳寄托来世?
这些对于他杨旭来说太过遥远,就好比当初老酒鬼无意间向他醉眼提起的一事,无非是讲自己年轻时期曾经如何快意风流,仗剑独行,惹得无数江湖娇女眉目倾心,那噱头都差点夸成神仙下凡了,最终隐隐透露其一生的牵挂却是落入一位平凡姑娘之手。
少年当时拍掌笑骂道:“哼!你老酒鬼也有能嘚瑟的一天,当初你不是说连酒都不得喝了,为何唯独这位平凡至极的女子却是记得深刻,几十年未曾遗忘?肯定是你亏欠了人家姑娘,哈哈!”。
老酒鬼神情畅意,醉眼朦胧,只是抬头望着天边的某处星辰,轻轻伸手点了点,哑然失笑道:“是亏欠了,总有一天要还回去,嘿嘿!”说着说着便自顾自傻笑起来。
他不懂为什么之前一脸笑容的老酒鬼为什么念及那位平凡女子的时候,一脸愁容和悔恨。
那老头疯疯癫癫几十年,一直躲在九华山上,有些事记起了却又忘记了,有些事情忘记了可偏偏又重新记起,这世间所有的道理恐怕也不及一个情字让人晦涩难懂,可又使人醉生梦死。
听说那位女子离开了老头之后,却是并不如她名字那般平凡至极,反而一念及第修为大涨,便在那临仙江畔结庐落草,终日与一只红顶鹤而伴。
每日过往的渔民出海之时都会看见在那临仙江的湖畔上,总会有一道白发苍苍的人影与鹤静立,发梢上戴着一朵鲜丽的黄花,佝偻着驼背,目光朝临仙江以东细细眺望,似乎依旧在期待着什么来临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而在几年后平凡姑娘悄然病逝,一只红顶鹤便破庐而出,口馅一朵黄花直冲天际消失不见。
江湖上流传出这位平凡姑娘的事迹其实并不多,大多都说这位女子生前如何的手段狠辣歹毒,善于利用人心弱点,以至于死后那多年相伴的仙鹤也离她而去。
但也偶尔会有些柔弱女子矗立江畔,学着那平凡女子一般带着自己的花篮,将手心鲜花洒入临仙江,似乎是在祭奠曾经此处有过这么一位黄花女子,在那时的江湖做了一件别人女子不敢做又想做之事。
临仙江自己可是有许久没去了,不知如今变得如何?是否那南北两派的江湖还在争抢那龙卷中央的花魁呢?
杨旭缓缓收回心神,目光微微向下看去,只见怀中少女早已经熟睡过去,他会心一笑,轻轻将其放在草堆之上,而后起身来到寺庙之外,看着那被冰雪遮盖的天际。
他轻叹了一口气,手心轻轻摊开便只见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缓缓飘落其上,感觉到掌心一阵细微的冰凉之感传来。
与此同时,九华山龙武峰后山,虽然天将大雪,但是那铸剑炉内的炉火却是依旧烧得旺盛,一位老头与往常一样捧着一碟子花生米,打开木门走了出去,缓缓来到那已经被冰雪覆盖的大榕树下。
老头伸手细细抹去那覆盖住木椅上的雪花,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将双脚架在旁边的石桌之上,而后二指捏起一粒花生米抛入嘴角,笑容满面昏暗的目光静静看着远方某处。
此刻,天地间身处两个不同之地的二人却是出奇的同时道了一句。
“临仙江...起雪了”。
破庙前,杨旭缓缓闭上了双眼,发丝轻轻在其周身处淡淡起舞,似乎冥冥之中有股无形的波动自男子脚下散发出来。
嗡!突然一道清脆的剑鸣之声从他背后的木匣之内散发而出,杨旭突然伸手一引,只见一缕银光闪烁而过,破匣而出缓缓停靠在其身前左右摇晃。
男子嘴角轻笑,轻轻伸出食指从那缠绕白色绫带的剑柄一直抚摸至剑尖处,随着他指尖不断地触动,那长剑似乎如同一个少女害羞了一般开始急剧的颤抖,少许时间那雪白色的剑身竟然开始自剑柄而下冒出一缕淡淡的嫣红,如果不仔细观看却是无法察觉。
杨旭见此也不好再戏弄下去,随后猛然握住雪白的剑柄,默然间朝下一挥,清脆的破风之声不绝于耳。
他目光如电手心急转,迅速划过几道剑花,凝立于剑尖之处,随后指尖翻转旋转,剑身随之旋转在身前半空之上划过几道长长的白色剑气,挥之不散。
男子嘴角轻笑,右手猛地抓住肩上厚厚的绒袍向上抛飞,随后脚尖轻点地面冰雪,身躯顿时拔地而起!
清脆的剑鸣划过寺院外的天际,似乎驱散了阴沉的铅云,男子身躯左右自半空翻转,手心剑舞不断叠出,击在布满雪花的半空之处,数道白色的剑痕交织在一起,仿佛一道道骨肉鲜明的纹路刻印在虚空之上。
最终长剑归鞘,男子身躯落地,顺势将那刚好降落下的绒袍轻轻披回双肩,轻轻对着双手哈着热气,转身又进入院中。
而那远门处一位白袍少女抬起晶亮如雪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着那浮现于半空之中的文字,发出了自出山门以来第一道声音,犹如仙音贲临,使人如浴春风。
”吾有一剑,可灼天地清!吾有一剑,可耀天地明!“ 。
她目光微微瞥了眼,那个视自己如无物的背匣男子,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月下仙子一般,破天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脆声道:“呵呵,字写得真难看”。
与此同时,在九华山龙武峰顶,一道佝偻身影飘身落下,手中一把残剑不断舞动,脚步迅猛有力,真的四周树木纷纷断成两截,布满雪地的白玉石台之上,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般 ,天地间唯有一剑,缕缕剑龙呼啸争鸣,剑龙池群剑飞出水面围绕老人周身,剑气纵横划过寂静的九华山夜空,爆发出一道璀璨的光柱冲天而起,直插云霄!
稍许渺渺天空蓦然间透射下一缕淡淡的月光连接龙武峰之巅,白玉石台之上,静立许久的佝偻背影沐浴在光滑似水的月光之内,老头头发凌乱,口中咀嚼着花生米碎末,手心处已然没有了剑身,只有光秃秃的剑柄紧紧握住。
老头轻轻抬眼,看向那千山漫雪的山峦之外,迷茫间似有一缕淡黄映入眼帘,一块细细的雪花滴落在其眼眸之内,化为一滴水珠从起眼角处落了出来,似乎想起了什么紧抓住剑柄的左手隐隐有一丝颤动,最后那剑柄竟然生生掉落在雪地之上。
“哈哈!恭喜老友终于通透彻明了”修为境界位列天下第一的九华山掌教陆升象突然现身,单掌合十,作揖含笑道。
老头缓缓转过身,看着这位困守自己数十年之久的老朋友,嘴角竟然咧起嘴笑了起来,眼中亦有泪花,声震如天!
少许寂静无声,却是突然爆发出一道惊天的震颤,整座龙武山猛烈颤抖,峰顶无数碎石林立,竟然被什么利器给削去一角,露出一块长达数千丈的鸿沟,场面甚为壮观!
“哈哈!陆老鬼,时隔六十年,我倒要看你接不接住我这一剑?”一人放声狂笑,二指并拢,却是负背凭空立于半空之中,眼中狂傲不屑。
“喝!”紫袍老道口中沉道一声,手中拂尘微微摆动,随意打飞迎面而来的几块长达数十米宽的巨石,轻松矗立与山峰之巅,白须浮动,波澜不惊。
这一夜九华山彻夜光亮未息,期间无数山峰被利器销毁,事后整个云州的人都在传闻有仙人驾临九华山,镇压了即将出世作祟的五爪金龙,虽然这九华山损失了许多山峰,但是前来朝拜的香客却是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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