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算计

二人一路往城中而去，身后跟着一群身穿甲胄之人，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然而对于引路的小将，城中人却是熟识，故而，即便好奇诧异，也没人敢当面妄议。
  走了有一段后，小将忽而顿住，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踏步跨上前挡在少年跟前，拱手道：“大人，在下有一不情之请，望大人一听。”
  少年眉眼一抬，默默注视了小将几息，看得小将微垂下的面容露出些许不自在，才听得少年笑道：“少城主有话，不妨直说。”
  小将眼中一喜，连忙抬头急切道：“关于近日城内之事，我父…咳，城主大人有事请求大人，邀大人前往城主府一叙……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少年唇角噙笑，闻言轻敲纸扇，转头打量了一圈周边，两旁楼阁之上的人对上其视线，皆不自然挪开了目光。
  小将见他如此行径，顿时懊恼，压低了声音自责道：“怪我怪我，一时情急忘了此处非议事之所，还请大人见谅。”
  闻言，少年唇角笑意愈深，随即颔首道：“那便劳烦？少城主带路了。”
  小将笑道：“好说好说，阁下且稍等片刻。”
  随后走到身后跟着的士兵面前，对着其中一人轻声道：“你们先去巡逻，我带仙尊大人去趟城主府。”
  那人抱拳点头，随后领着巡逻士兵离开了。
  小将回到少年身旁，与之低语几句后，领着人转了个方向，直奔城主府而去。
  等二人没了身影，酒肆茶肆之上的人才开口交谈起来。
  “话说那少年是什么来头？看着面生，应是第一次来这逢仙城的吧，怎和城主府勾搭上了？”
  此话一出，便有人嗤笑嘲讽，“什么勾搭啊，难道你没看明白吗，这指不定是刚来的哪位仙尊，初来乍到不知事，被城主当冤大头了不是。”
  “哦？这又是何道理？城主向来胆小怕事，竟还打仙尊的主意？”
  对于逢仙城城主的不屑尽在言中，却也未必是真的担忧那少年。
  其他人听得清楚明白，便也顺势解释了，“还不是因着近日之事，逢仙城城主左右逢源的事迹早已传遍各地，若非此城为去往云台仙阁的必经之地，哪里来的那么多仙尊来往。”
  但也因此，逢仙城城主深谙此理，故而，他从不做那得罪仙尊之事，反而对初来乍到的仙尊尤为尊敬，待他们，可谓不薄啊。
  然而近日逢仙城遭人惦记，闹出那些个腌臜事来，闹得城民、城内各家族对城主不满，甚至有传要联名上报剔除这不干实事的城主大人。
  城主许是听到了传闻，也许是有人暗地里给了压力，时常见他游走于各处仙尊暂居之地求助，或是邀请新进城的仙尊入城主府一叙。
  凡是了解一二、有些小心思的都知道城主是为了何事，便都找借口推辞了。
  如今城主苦恼得茶饭不思，这不，今日恰好有一新来的仙尊，这就打上人主意了。
  听完了的众人忍不住面色阴沉的啐了口，“真不是个东西！”
  但也有人不以为意，“虽说如此，但我观那少年这般年轻就为仙尊，许不是个普通人家出生，这城主，怕是难以如意。”
  此话，并未得到他人回应。
  而他们，也不过是一群闲散人仙，恰巧看到了，就这么谈笑一两句，自也不可能真的做什么。
  其对面下一层窗边，坐着三个年轻人，其修为无法探知，许是用了什么法器屏蔽他人探知，故而也未遭到他人叨扰。
  三人里，一男两女，其中两人举手投足尽显贵气，可见教养良好。
  而他们，同样看到了底下主道上方才的一幕，只是同其他看戏的人仙不同，他们眼中，是困惑，面上，是纠结与茫然。
  其中最小的少女探头看了一眼少年和小将离开的方向，良久，方收回脑袋低声轻喃，“刚才那人……瞧着好生面熟……”
  “嗯……我也觉着面熟，可印象，应是未曾见过才对……”
  对于少女和男子的话，一脸淡漠的女子眉眼一挑，忽而道：“许是……那边的人……”
  此话一出，二人顿时变了脸色，男子眼中尽是愤恨，少女则是痛苦。
  她双手搭在桌上，闻言脑袋埋入了手弯中，侧头看向女子，苦声道：“阿姊，我们一定要……可是不是父亲他先做了错事嘛……”
  那是父亲应得的惩罚，为何，为何要去怨怪他人呢……
  她不理解，自小到大，她被保护得太好，不知世间险恶，可也深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女子闻言，面上露出淡淡笑意，摸了把少女脑袋，笑道：“你无须在意那些，做你认为应做之事就好，顺从你的本心，莫要被仇怨蒙了心。”
  男子却是目眦欲裂，难以理解，他恼怒拍案而起，大声叫囔，“阿姊！你、你和小妹怎能这样认为呢！若非他们、若非他们……”
  “闭嘴！坐下！”
  被女人冷声低嗬一句，男子不甘不愿地重新落了坐，却闹脾气一般扭着头看向窗外，顾自生闷气。

  他也不理解，若非那些人欺人太甚，他们何至于背井离乡，何至于家破人亡，何至于求助上界本家，到这地方谨小慎微地活着！
  少女看着他阴沉的背影，心里头万分不是滋味，因为父亲之事，连累了整个家族，而他们……也成了如今模样……
  眼神悲哀的转向了女子，女子见状，摸着她脑袋轻轻摇了摇头，少女眼角倏尔红晕，转头将脸埋了起来。
  看着这一个两个的，女子无力暗叹，父亲，若你猜到会有今日，可还会一意孤行呢……
  见三人不再交谈，茶肆里明里暗里注意着几人的其他人才收回视线。
  另一边，少年很快被引进了城主府内，因有作为少城主的小将引路，二人一路畅通无阻，顺利见到了，城主府会客堂内，早已等候多时的城主大人。
  “父亲，我将人带来了。”
  小将上前与留着长须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男人肃穆面庞抬起，看了一眼站在堂中的少年后，才挥手让小将下去，“你先下去吧。”
  “是，父亲。”
  路过少年时，小将十分有礼数的作揖道：“仙尊大人，晚辈先下去了。”
  少年颔首，“嗯，少城主慢走。”
  小将离开后，原本肃穆板着脸的中年男人倏尔挂上笑脸，起身卑恭笑迎，“逢仙城城主齐思礼，拜见仙尊大人，不知仙尊贵姓？是何方人士？”
  少年唇角微不可察抽动一瞬，暗道，真不愧是父子，一上来问的话竟一个字都不带改的。
  但关于自己的来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不代表，需要全数道完。
  故而他只是淡声道：“在下姓楚，下界九幽三河人士。”
  齐思礼眼底一沉，显然不大满意他的回答，但也没有多问，闻言却是表现诧异，“九幽三河？！可、可是同天元神尊大人同出一界？”
  少年一怔，敛眸轻喃，“天元神尊……天元……”似在回忆他所说的是何人。
  齐思礼默不作声观察，看少年一脸茫然，似乎真的不清楚，心中稍稍打消了些许疑虑。
  片刻后，少年纸扇轻敲脑门，恍然大悟道：“哦！原是天元仙祖大人啊！
  齐思礼面上一喜，附和道：“对对，就是天元神尊大人，没成想，楚仙尊竟还是九幽三河人士，仙尊年纪轻轻就已飞升，可见九幽三河是个地杰人灵的好地方啊，连神尊大人都是九幽三河出身。”
  而后又恍然一拍脑门，怨责道：“瞧我，竟失了礼数，仙尊大人请坐，请坐。”
  少年从善如流入座，执起齐思礼添上的热茶轻抿，神色淡然。
  寒暄过了，也该说事了吧。
  见少年一副未曾深究自己为何将他邀请过来的意思，齐思礼不由有些急切，但转念一想自己可不能露了怯，失了主导，便转身回到主位。
  “楚仙尊，不知仙尊日后可有打算？”
  暗笑这人也真沉得住气，女扮男装的楚离搁下茶盏，苦恼道：“本尊初来乍到，对这上界了解不深，只路上听得云台仙阁之宏伟，故而本打算去瞻仰一二，恰闻逢仙城乃必经之路，这才过来。”
  齐思礼沉吟，“原是如此……齐某为逢仙城城主已有多年，对上界各处还算了解，不若为仙尊指点一二如何？”
  “那便有劳城主了。”
  齐思礼微敛眸，回忆道：“所说这上界最应去一趟的当属云台仙阁，只是上界各处家族过多，有些上界原生家族很是瞧不起下界来的，但有一处，仙尊不妨去看看。”
  “哦？是何处？”
  “便是云台仙阁之下的九幽幻城，那里，或有仙尊同乡。”
  “原是如此，多谢城主大人相告。”
  见寒暄的差不多了，楚离也不再吊着他，便顺着话头道：“城主大人，此前本尊进城时听少城主提起城中之事，城主此番相邀，可是为了此事？”
  齐思礼一怔，而后苦笑，“到底是瞒不过仙尊大人，不瞒您说，城中贼人猖狂，齐某多日暗访之下业已找到了贼人藏身之地，可苦于对方有地仙同在，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楚离面色不变，配合他的话追问道：“城主大人怎不求助其他仙尊？”
  齐思礼面色一沉，眼露怨愤，“那些个仙尊有何用！往日本城主待他们不薄，可一求助就遭他们百般推辞！当真是个忘恩负义！”
  余光瞧见楚离略一失神，又抢补道：“自然，齐某所指，非是楚仙尊您，您与他们，自是不同的，天元神尊向来爱戴民众，楚仙尊与神尊同出一地，自是见不得民生苦楚。”
  一番话，将楚离捧上了高处，若是此时拒绝，前脚她刚一踏出城主府，后脚，怕是要被人讨伐了，连带着可能会毁坏天元仙祖的名声，更是罪加一等。
  真是好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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