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再见时舒虞

“佑吾主，清恶孽，杀！杀！杀！！……”
  “天杀的！这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快、快逃啊！百鬼夜行、百鬼夜行啊！”
  “站住！”
  仅此一剑，后方退路沟壑裂隙，挡住了惶恐逃离的脚步。
  楚嫣泠独自一人站在沟壑另一边，长剑轻鸣，斜眼扫视了一圈面色惨白的众人，阴沉语气道：“诸位，欲往何处去？”
  身后远处，若提线木偶的“恶鬼”们正僵硬着不规则的肢体往山下来。
  原本打算为除血罗刹而来的众人刚上山道就白了脸，面目狰狞的死尸群便搡着彼此挤下了山来。
  此时不逃，必成“恶鬼”腹中餐！
  然恐慌刚起，就被这带头来的无幽山道长给拦了下来，冷白的剑刃闪着光，威胁着恐惧欲逃的众人。
  有人脸色既青且白，好不热闹，其后死尸低嗬犹在耳边，求生的欲望令他们胆从心起，怒指楚嫣泠冷喝，“你们无幽山这是作何？！是去是留乃我等己身意愿，你莫不是要强行留下我等不可？！”
  楚嫣泠敛眸，手中长剑一扬，又随意下挥，沟壑又深了几分，“有何不可？！”
  “今日我徒儿若有半分损失，莫怪那血罗刹……血洗雁琉了。”
  赤裸裸的威胁令众人语塞，也令无幽山其他弟子为难，楚师叔敢与众修士为敌，他们可不敢，可同为无幽山弟子，若是倒革相向，待回师门，他们亦难逃一死。
  因而，他们只能沉默，任由楚师叔舌战群侠。
  解巽知无所谓晃悠到楚嫣泠身后，余光看向了山下的城镇，好心提醒了句，“诸位，即便尔等此时下了山，也出不了雁琉，不若此时齐心协力，上山除了那血罗刹，或有一线生机。”
  众人一怔，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这位姑娘此话怎讲？”
  “喏，你们自己看吧。”解巽知扬了扬脑袋，指向了山下。
  众人个挤个探头往山下城镇看去，只见，城镇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血色浓雾，雾中若隐若现有什么东西在走动，而整个雁琉城，已然被血雾笼罩。
  然而，以他们的耳聪目明，犹能听见城镇里百姓们的笑谈声，似乎，城内没人注意到这一异象。
  “那些血雾，是什么？！”前有虎，后有狼，众人眼中的忌惮已然无需掩藏。
  楚嫣泠收回剑，带着无幽山众弟子与众人错身而过，直迎越来越近的死尸群。
  “诸位自便。”
  解巽知赶忙跟上。
  “解姑娘，保重。”
  楚嫣泠与解巽知道了声后，手中长剑再现，提气闯入了活尸群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僵硬缓慢地活尸活了过来，一声声吼叫在灵空山震响，随即动作灵活地反扑向楚嫣泠。
  楚嫣泠一心往山上赶，从旁围上来的活尸丝毫不放在眼里，手中长剑剑刃上裹着一层紫电，长剑在她手中灵活翻转，一路杀尽挡道的活尸群，所过之处，活尸无一全尸。
  可即便如此，它们亦不曾停下动作，挣扎拖着残肢断臂追向楚嫣泠。
  无幽山弟子紧张吞咽了口口水，方攥了攥手里武器，由程一带头，随着楚嫣泠一样扑入了死尸群。
  各人各显神通，平日的修行皆用在了此处，水刺火球、符箓阵盘……皆不要钱似的往死尸群撒去。
  一时间，轰隆之声如节日炮鸣，好不热闹。
  然而，满地碎肢蠕动的场景又何其惊悚，其他修士们看得头皮发麻，越发不敢上去了。
  解巽知看着怂若窃鼠的众人嗤笑一声，随后往战场波及不到的地方而去。
  在她离开后，有人悄摸摸往山下遁离，片刻后却又灰溜溜回来了。
  在他们身后，绣金玄龙与风中若隐若现，却是九幽三鉴之人姗姗来迟。
  鹫在前带头，除了先前受伤的一人，他们这支队伍还剩九人，步履匆匆的九幽三鉴气势骇人，众人不敢迎上前。
  鹫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后方正火热的厮杀，再看抱团缩在一条沟壑裂隙后的众人，立刻就明白了此时的情况。
  鹫脸色顿时一沉，对这些趋利避害只顾自己的修士们不屑，“诸位，雁琉之事在下已然上报三鉴堂，届时将会广而告之，相信不久，便会有支援前来，诸位若不想雁琉即刻被攻破，不若随我等助无幽山一臂之力。”
  得知有了后路的众人脸色顿变，若花开灿烂，舔着笑脸附和道：“九巡大人所言甚是，祛除恶孽，我辈修士义不容辞！”
  “对对，义不容辞！”
  鹫无心听他们的豪言壮语，该说的已经说完，转头就带着其余人冲了上去。
  就在此时，死尸群后方突然开始躁动，本已没有意识得死尸群竟往两边分开，留出了三人宽的通道。
  楚嫣泠停住脚步，甩了甩手中沾着暗红液体的长剑，淡然的脸上多了一丝凝重，有什么不妙的东西，要来了。
  趁此间隙，程一赶忙带着其他人与楚嫣泠汇合，“楚师叔，怎么了？”
  死尸们突然散发出的不安气息他们感知到了，可已经死去的尸体，如何能有这么鲜活的情绪起伏？！

  “……佑、佑吾主，清恶孽……杀尽人修……杀！杀！杀……嗷吼——”
  伴随着沉重踏地之声而来的，是两具巨大的畸形死尸。
  说是畸形，亦不过是多具死尸粘合而成，两具死尸边往人修这边而来，边随手扯过近旁的死尸，啪得一下拍在了自己已然圆滚的身躯上。
  随后，从身躯中突然伸出数道骨爪，抓住了挣扎低吼的死尸，牢牢挤入了巨尸体内。
  噼啪咔嚓的骨头断裂之声，就如众人擂鼓的心跳，巨尸每融进一人，周身不祥的气势就愈盛。
  程一喉头滑动，发出了咕咚的吞咽声，语气不稳道：“师、师叔……这是什么……什么东西啊？”
  楚嫣泠不知道，亦不关心，冷哼一声，“不管是什么，挡我者死！”随即拔腿冲了上去。
  手中长剑若闪电，狠狠劈在了其中一具巨尸上，铛得一声，是剑刃击打在硬物上的动静。
  反震过来的力道震得手臂发麻，楚嫣泠咬咬牙，收剑滑步躲过了巨尸挥下的掌风，转而绕到了巨尸身后。
  借势起身的同时，剑尖点地一撑，跃上了巨尸身上，下一秒，咔嚓破壳声起，无数骨爪从巨尸体内钻出，灵活抓向楚嫣泠，试探将她扯入巨尸体内。
  楚嫣泠啧了声，抬脚狠狠一跺，数道雷蛇铺展开来，以她为中心爬满巨尸全身，“雷蛇，碎！”
  骨爪触及碎裂成齑粉，巨尸坚硬的身躯却只被击裂几道罅隙。
  楚嫣泠见状蹙紧了眉，感觉到了棘手。
  但楚离生死不明，她没心情在这边陪死尸玩闹。
  只见她长剑狠狠往巨尸身上一扎，定在了巨尸身后，随后，手起印落，阴云于顶汇聚，雷声轰隆。
  “紫剑，落！”
  大腿粗的紫色雷霆化作噼啪闪着电花的悬空紫色巨剑，在女人尾音落下的同时，利刃坠落，一击，将女人脚下巨尸削成了两半。
  被牵连到的周边死尸尽数消散于巨剑范围内，另一只巨尸则被气劲掀飞出去好一段距离，砸出了个大坑。
  气劲掀起的劲风吹得程一等人睁不开眼，鹫本欲上前的脚步亦被憾得驻足。
  先前在客栈时，楚嫣泠气势虽然骇人，可只有威压不曾出手，万万想不到，竟这么强悍。
  楚嫣泠从巨尸另一半躯体上跳下来，转身毫不留言往山上走去，没有意识的死尸们经此一遭，竟没一只上前阻挡。
  然而……“漂亮的一击，可是，哪儿有那么简单呢，呵呵……敬请期待吧。”
  巨尸咔咔作响，从焦黑的裂口开始，两半躯体竟像是被烈火融化，眨眼间成了一摊血水，而后，蠕动着往上攀升，渐渐绘出一具人形模样。
  楚嫣泠回头，瞳孔瞬间紧缩，唇瓣抿直，心里的忌惮慢慢浮现。
  这些……到底是什么！！！
  “非鬼非魔……”鹫默默呢喃了句，随后大踏步上前，与程一等人联手。
  慢慢地，黑水幻化的人形逐渐清晰，魁梧的青黑人影伸展身躯，一双黑色翅翼唰得打开，额际一根独角随着脑袋的活动转了个圈。
  獠牙外露的青黑脸上，眼皮缓慢掀起，没有眼白的眼珠若黑洞，深深望着面前的楚嫣泠。
  指甲细长而弯的指甲轻轻挠了挠肚皮，手背从骨肉长出的一根倒勾颤动，带着新生的雀跃。
  “好久……好久……”
  獠牙开合轻碰，撕裂般的嗓音喑哑，若恶鬼低吟。
  楚嫣泠做好了对方反扑过来的准备，却不想非人恶鬼屈膝一跳，直接跃过她跑到了前面去，它看着山顶，怒吼，“吾主！为何弃我！！”
  紧接着四肢着地，如野兽般往山上奔去。
  楚嫣泠一惊，连忙提剑追了上去，将程一等人甩在了身后。
  程一和鹫等人本欲追随，却被重新围过来的死尸群挡了去路。
  山道上一切楚离浑不知情，此刻的她正带着血罗刹在灵空山后山的悬崖下走动，寻一处合适地方安置血罗刹。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莫名忐忑，很不安。
  灵空山后山旁的悬崖不算深，但好在有一片密林遮挡，倒是不轻易能瞧见底下情形。
  可她找了半晌，都寻不到一处合适的地方。
  思及此，她转向一旁乖巧跟着的血罗刹，试图与之沟通，“你知道哪里有隐蔽的山洞吗？”
  血罗刹歪了歪头，面色茫然，全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楚离无奈，只好打消了问血罗刹的心思，转眼四处查看周围，放眼望去皆是密林。
  楚离挠了挠脸，又一次释放神识探查周边，然而，啪得一声，神识方一离体就戛然断裂。
  这不是她第一次试图用神识探查了，可每一次，神识方一离体就会突然断裂，不知缘由。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阵法？”
  唐离诺沉思了会儿，否定道：“不像是阵法，倒像是……有什么东西阻断了神识……”
  楚离泄气垂眸，即便如此，她也找不到什么奇异的东西啊。
  悬崖下的密林从上面看一眼到头，可在底下再看，放眼望去尽是林海，一望无际，完全不知道哪里是尽头。

  “喂！”
  这时，远处呼唤突起，楚离迅速看去，一怔，“是你……”
  随后唇角一弯，“时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时舒虞扶了扶背上的黑棺，眼里亦有诧异，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楚离，只是看到跟在楚离身旁的血罗刹时，她抿了抿唇，抬手作了个止步的动作。
  “姑娘，你与她是何关系？”
  时舒虞口吻中的仇视十分明显，楚离隐隐猜到了什么，无奈一笑，“如果我说没关系，估计你也不信，但此事……抱歉，我没什么可说的。”
  时舒虞考量着楚离神态中的真假，片刻后，主动走上前，余光却一直注意着看似无害的血罗刹。
  “姑娘何故在此？”
  有些意外，血罗刹竟乖巧蹲在一旁，对她毫无兴趣。
  楚离看了看她背后的黑棺，想到了之前听说的事情。答非所问道：“时姑娘，你是灵空山的弟子吧。”
  肯定的口吻，时舒虞垂眸，掩下了眼中的痛苦与绝望，点头，“嗯，我是灵空山弟子，山主是我师尊……”
  “时姑娘，这灵空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不知道所谓的背棺魔女是何人，她或许会信弟子弑师灭门的大逆不道之举，可知道是时舒虞后，她突然觉得，此事或有隐情。
  不料，时舒虞竟没有任何辩驳，承认了传闻的真实性，“是我……都是因为我……灵空山才灭门的……”
  楚离一怔，摇头不信，“时姑娘，我与姑娘虽才见过两面，但我直觉，姑娘非是那大逆不道的恶人。”
  时舒虞苦笑，走到一旁树下，解开背上黑棺轻轻放了下来，随后颓然坐靠在树旁。
  “多谢姑娘信任，只是，此事确因我而起，师尊他们，皆是受我所累……”
  楚离拍了拍血罗刹，示意她到另一边去，随后走到时舒虞旁边坐下，“认识一下吧，我叫楚离，姑娘若不介意，可否与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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