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高速路出事的地段，隶属于逢凌县，多山多岭，高速路从大山中凿出隧道通行，从机场到昱落的路上，要经过三个长短不一的隧道。
而此次事故现场，正好是两个隧道中间的路段，横越山腰峻岭之间。逢凌县的救护车想要到达事故现场救援，只能经过隧道，没有任何其他可能。
但隧道早已被堵成停车场，车笛生此起彼伏。车内人大都下了车，有不少人离开狭憋的隧道，拥到了本就堵成一锅粥的中间路段上。
路面上出事故的大部分是轻伤，腾出手来的一些人沿着坡向滚落的那辆车跑去施救。有人边跑边叫喊着车，让上面的人赶快把各种救援电话都拨打一遍。
“这可怎么办呀？120根本过不来啊！堵成这样！”人群从震惊、疼痛转为焦躁。
“爸爸！”突然后面车上一声女人的大叫：“快救救我爸爸！我爸爸心脏病犯了”
人群中又一阵骚动。
有人喊着：“谁是医生？谁是医生？”
但现场不像报道的新闻或故事里那样好运，没有正好碰到有医生或者护士。只有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学生说曾经在周末学过急救知识，但面对心脏病突发情况根本无法应对。
“这可怎么办？隧道里也堵实了，救护车要想过来，除非长了翅膀飞过来！”
飞过来？
林婧脑中一闪，慌忙拿出手机，往下快速地翻着微信。许霄会飞，许霄可以飞过来！
微信语音被秒接。
林婧：“许霄，逢凌高速隧道出口发生事故，堵车严重，救护车无法抵达，需要紧急救援！”
“你也在现场？”许霄问。
“我在现场”，林婧快速地说：“但我没事。现场有一辆车侧翻滚落，一人心脏病突发，还有我的老板陷入昏迷，伤势不明”
手机沉甸甸的，挂完电话的那一刻，仿佛所有的混乱都有了头绪。心口涌上一阵莫名的激动，仿佛直升机立刻就能飞到身边。
直升机在十分钟之后赶到了出事地点，螺旋桨轰鸣的声音是生命连接的信号，是事故现场被困人员希望的轰鸣。
大红色的机身，远远地如红灯笼般，恍若那次她坠崖被救时再次重逢。
只是，今天天很蓝，风很清，附近的土岭上，飞机可以停。
只是，今天许霄从飞机上径直朝她走来。她一眼便认出了他。
高大，健硕，奔来的步伐带着让她内心涌动的感动和救赎。
“我没事，真的没事”，她看懂了许霄眼里迫切想知道的担心，不等他靠近，林婧隔着几辆车朝他喊。
几辆白色的车连成一片，阳光中反射着白光，在两人之间连成一片。
一个眼神，心神领会。许霄转身迅速投入到救援中。
“血压正常，心跳正常，头部有伤”
原董的伤势不重，在医护人员检查的时候已经醒来恢复了意识，医生询问他问题也能正常回答。他被快速抬上直升机。
在被困的伤者中，原董的伤势算是最轻的。司机松了一口气，靠在车身上后怕地连连说：“幸亏转弯及时”
因为林婧在打电话时反馈详细，医护人员早有准备，心脏病突发的那位父亲也及时得到了最紧要的初期救治。
现在最要紧的，是滚落到坡底的那辆车。
林婧跟着下坡救援，时间紧迫，不容耽误。
现场一片狼藉。
车子侧翻着，车前盖已经翘起，有零散的车皮部件滚落中散落。副驾位置朝下，司机位置的玻璃应该被之前的救援人员砸破。
交警已在车旁，指着远处一人对医护和救援人员说：“后排座上一人没系安全带。被甩出，伤势较重。已经砸窗救出司机，并无大碍。副驾还卡在车里没有救出。从现场情况来看，伤势比较严重。”
林婧靠近，从倾斜的破车窗朝里看，副驾卡住的是一位中年女性，被卡在座位和扭曲的车架中间，身体被挤缩成团状，已经失去意识。淡色的一副已经被血染红，一眼看去，不知具体是哪里的伤口。
触目惊心。
医护人员探进去车窗，迅速做了检查说：“还有生命体征。快！大家把车抬起来，尽快把人救出来！”
许霄一个大跨步走到了伤者附近的位置，周围人合力想把车子抬起。
许霄看起来是极有经验的，他观察了车子的情况，指挥着一起抬车。但车子滚落中车架碰撞受损，有一大块卡在了两块石头中间别住，卡住车子无法向上。
来不及找合适的工具，许霄徒手掰断了底部挡着视线的塑料板，趴下去，伏在地上，头几乎要钻到车底。
观察了位置之后，他分配大家到了不同的位置，换个方向继续往起抬。
交警走到车尾观察了说：“车尾要先起来，我把卡住的地方先处理了，你们再一起抬。”
随着交警和许霄的指挥，车子一点点抬起来。许霄用身体顶住了车头一侧，负重几乎都压在了他身上。他咬紧牙关，脸上肌肉都拧在了一起。
旁边有两人迅速换了位置上前扶起，把赶上来的林婧推到了一边。
林婧果断跳到空出的间隙处，推住了险些又要倒下的车身。
眼看着就要整个抬正，咔-嚓-，车钢架断裂的声音，紧接着许霄啊一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林婧差一步就朝他扑了上去。像是本能，不需要任何思考的本能。
众人都停了下来，看向许霄。
有大块钢片从许霄的胳膊上掉了下去，落在地上的山石上，咣当几声。
许霄脸上的扭曲表情转瞬即逝：“没事没事。快，就差一点了，一二三，起！”
车子被慢慢摆正，拿着工具的人上去咔咔敲掉了外板，受伤的中年女性很快被解救下来，被快速抬上直升机。
螺旋桨再次轰鸣，隔着机窗，林婧看到许霄打了个ok的手势。
高速路渐渐被疏通，大小车辆恢复通行，车流穿梭的隧道口，像擦拭干净的望远镜，通透，明亮，注视着远方。
昱洛医院，星泰公司的领导们都赶了过来，守在原董病房嘘寒问暖。
头部轻伤，缝了三针，有轻微脑震荡，不需要住院。
林婧去结算诊费医药费，在走廊拐弯处碰上许霄。
他来不及躲闪，只能站住。还是让林婧看到了他胳膊上缠着的纱布。
“你不是说没事？”林婧想起他在现场说“没事”的神情，装的还挺像。
许霄抬了抬胳膊，嘴角斜向上无所谓地笑：“这点小伤，当然是没事。经常这样，习惯了。”
习惯了
林婧手里的医药单被攥紧了，快攥成一疙瘩。
她很抱歉地说：“堵车太严重了，救护车进不去，情急之下所以我只能”
许霄朝她走近两步，拐角处本就空间小，现在两人更是站到了角落里。
“只能找我”，许霄截了她的话，但加重的“只能”两个字又多了些别的意味。
老旧的医院走廊，光线并不明朗，下午的阳光从窗棱打进来，在墙角折射出一块暖黄的小空间。
像墙角放了个小小的只容两人的帐篷。
有几秒钟的安静。她抬头：“你救了我的领导，我应该感谢你”
“怎么谢？”许霄一步踏进小帐篷，眼神带着玩味：“加上今天，我应该是救了你三次，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
他靠得越来越近，男性的气息加上药水的味道，林婧感觉呼吸变得不畅，周围事物要静止一般。
林婧的回应开始结巴：“你说怎么谢？”
毫无预兆地，他俯下身来，凑到她耳边。
空气忽地在耳边扭动起来，耳朵发痒。林婧石化般不能动弹。
他却突然笑起来，轻轻地，对着她耳朵说：“我想要的谢法，怕你不敢接受。”
林婧一把推开他，跑到走廊对面的墙边，大口呼吸，慢慢平静。
时间如水般流逝，才几句话的功夫，墙角折射出的暖黄色的小帐篷已经变成了窝在草丛边想要伺机逃跑的小奶兔。
许霄却歪着头看他，玩味的笑一直没停：“怎么，怕了？林大主管也有怕的时候？”
隔着一个走廊，空气清爽，说话方便了很多。
林婧交叉胳膊，表现得云淡风轻：“你今天救了我们原董，星泰公司一定会重重酬谢许教练的。”
许霄止了笑。他的眉毛在光线下抖动，挺立的鼻梁上被打上一道光影，更显得立体。
又把星泰搬了出来，关键时刻，竟然还想公事公办。
他抬了抬胳膊：“林主管打电话让我去救人，我受伤了，作为星泰公司的负责人，林主管是不是要对我的伤负责呢？”
“这是肯定的”，林婧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好”，许霄没有再靠近，他拿出手机，找出林婧的微信：“我把我的地址和手机号发给你了。”
不等林婧说话，他发完转身要走，甩下一句：
“在我的伤好之前，林主管要负责我每日的早餐和晚餐。明天早上七点，怀昱胡辣汤和芝麻饼，送到我的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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