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探花郎的秋露白(25)
‘我饿了。’
此时距离被关在状元府喜房里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虞为仰躺在满是花生大枣的喜床上,边啃着从身下掏出来的大枣,边和脑海里的系统抱怨着。
系统瞅瞅已经吐了一地的枣核, 收回了探出去的视线, 笑着说道:【你已经不吃不喝地躺了十天了, 只吃这些当然是填不饱肚子的,那个人走了可是吩咐过的, 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喊外面的人。】
虞为听到系统的话后,嚼着枣肉的脸颊鼓鼓地,却是顿了一下。
他的视线透过门缝往院落里望去, 没过一会儿, 却是又从身下拿了一颗花生剥了起来。
想想外面的人都是戚斐府中的下人,之后肯定也都是伺候在这府中的,他们肯定也看到了方才他被戚斐一路抱过来的画面了。
咳, 还是不出去的,起码方才外面的人还没看到自己的脸呢,便不丢人。
虽是这样想着,虞为的脸颊却早已泛上了两抹红晕, 当时被戚斐一路抱过来时没有多想,现在倒是能回味到方才被戚斐那温暖怀抱抱着的感觉了。
系统见劝不动宿主, 摇摇头任由他继续苦着脸吃着吃腻的大枣桂圆, 它如今猜也能猜到宿主的心理是如何的。
屋内静默了一会儿子, 忽然又响起了虞为的声音。
‘我想了一番, 我还是出去吧。’
系统这下子又忽然想不通宿主这么快改变决定了,遂而直言问道:【虞先生不是怕外面的人认识你吗?】
虞为从仰躺换成坐起的身体一僵, 脸色不变道:‘谁告诉你的, 我方才不出去是因为不想出去, 现在又想出去了,和你说的这什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系统是个爱学习深究的统,于是继续深问道:【虞先生这时候怎么又想出去了。】
‘我想如厕!!’
片刻后,系统深深得看着某个想要出房间如厕的人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一个遍,然后换上了从箱子里翻找出来的一身玄色衣袍,一看就是府里主人的衣服,紧接着又是随意撕下一块衣角蒙在了脸上。
房间门口守着的侍卫林风早已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不过因为戚大人走前吩咐过只要里面的人不逃走,就都由着这位小公子去,所以他还是目不转睛地坚守在岗位上。
直到耳边听到房间里的人喊他开门的声音,他才平静地转身。
“小公子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小人去做,大人出去前吩咐过小公子不能出房间的。”
虞为正估量着外面一身劲衣打扮的人,瞧着也是个练家子,忽然听这人一言,脸色不禁一黑,合计着戚斐还真得是防着自己逃跑呢?
想到之前对戚斐从来不回应的自己,虞为深吸一口气,决定不与之计较此事情,遂而面巾下的嘴角拧了一个弧度。
他脸色平静道着方才与系统说过的同样的理由:“本少爷想要如厕,你要让我在这个房间里解决不成?”
外面没听到吩咐事情正要转身继续坚守岗位的林风脸色忽然一僵,目光抬起,在面前贴着双囍挂着红绸布,喜气洋洋的喜房打量了一会儿子。
紧接着,他掏出了贴身放着的钥匙,默默地上前打开了锁,打开门看到满身黑色的人心中吓了一跳。
虞为瞥了外面一眼,转首问道:“茅房在哪儿?”
虽然同是男子,林风想到面前的人是要嫁给大人的‘妻子’,想着男男有别,脸色微红地指了指院子外的一角。
“那边是府中主人用的,小公子去那边解决即可。”
虞为颔首未言,踏步往他所指的方向行去,边行走边观察着这个院落的布局情况,看过之后心道倒还不错。
皇帝赐的这个状元府宅总共看着是三进的院落,大致分为前院,后院,和挨着府中后门下人们住的院落。虞为方才待着的喜房院落便是位于后院,那侍卫指着的茅房位置恰是位于属于前院与后院之间。
后院是府中主人歇息的地方,前院自然就是待客与戚斐办公的地方了。
大约过了两刻钟,虞为神清气爽得从五谷轮回地出来,行到一丛花蔓处,刚要摘下面巾透透气,眼神忽然瞥到一片黑色。
他放眼望去,墙头上正接二连三地翻进了几个黑衣人,瞧他们那腰间别剑,弯着腰往前院行去小心翼翼的模样。
虞为想到从大哥那里看过的那些密信,想到戚斐曾经被刺客伤中的手臂,眼神不由微微眯了起来,他抬眸平静地和系统说着:“我今天好像可以报仇了。”
至于给谁报酬,系统与他心知不宣,举着双手给他加油助威。
等虞为悄悄地跟上去之后,不忘提醒一句,【虞先生注意安全。】
跟着那些人来到了前院后,虞为看着他们几人分开了往几个房间行去一段时间后又走了出来,商讨一番又往其他房间行去。
虞为的脚步一顿,眼神微微眯起,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这个想法只是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下,虞为就猜测到了他们是来找什么的了。
戚斐这一趟行去江南赈灾一路艰险,回来的路上又遭到他人派的刺客刺杀,戚斐方从现身在京城,府中就跟来了几位黑衣人,可想而知又是某个人按耐不住派人来戚斐府中找自己的贪污证据来了。
藏身在花蔓附近的虞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了扯和那些黑衣人如出一辙地黑色面巾,心中思索一番。
抬眼望着有个黑衣人又翻窗跳进一间房,虞为眯眼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一声。
——
皇宫,御书房。
龙椅上坐着的老皇帝翻看完戚斐呈上来的密信,心中翻起一阵激荡的怒气。
这份密信内容是关于戚斐一行人南方赈灾的一路见闻,里面不止有暗中调查的各个府城不负责任的官员,也写着这次赈灾银两被盗的一些事宜。
皇帝的目光从牵涉官员的人员名单挪到了这贪污赈灾银的几人与京中右相拐着弯的裙带关系,右相又是属于太子党派的,想也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为谁服务的。
太子还没有登基呢,他这个皇帝也当得还没多久呢,皇帝却是越想越气,心中震怒之下,‘啪’地一声把御书案桌拍得震天响。
屋内服侍着的几位公公丫鬟皆吓得脸色失了血色,惊慌地双膝跪地,口中连声喊着‘皇上息怒’。
反观之,呈上这份密信的戚斐长身玉立在案桌侧方,垂下的脸色一派清寂,眉宇间也尽是冷淡清雪不带一丝温度,仿若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关注。
老皇帝看了眼下面站着的戚斐,心中叹息,摆手让屋内其他人先行退下。
公公丫鬟们战战兢兢地起身出去,等房门被阖上之后,老皇帝的嘴里突然叹了一口气。
“戚爱卿,这些信里的名单除了朕之外,还有谁知道?”
戚斐抬首垂眸,平静地道:“回皇上,除了你我,虞大人外,还有那幕后主谋是最清楚的。”
听他一言,皇帝顿时抽了抽嘴角。
好像知道皇帝此刻心中的无语心理,戚斐抬起了眸子,确认似的问着他:“皇上,既然江南赈灾银两贪污的人员名单已有,请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以及促成这个事件的幕后主谋呢?”
皇帝只觉得心窝子泛起了疼,眼皮也跳个不停。
皇帝想到若是自己退位让贤,让儿子登基皇位,发现除了自己的那几个‘阿斗’皇子,还有才将将几岁的皇子,还真得只有现在的太子杨清均有那份能力得到这个皇位,但是……
皇帝瞅着下面等待自己回话,一派正色,自己最器重的戚爱卿,心窝子更疼了,往往他很喜欢戚斐这在朝中一贯偏执的风格和正派的办事态度,且还是站在皇帝一队,绝不归属于任何一个皇子党派。
想着戚斐这次肯定会对此事深究不已,但是皇帝又想到大燕朝将来的朝君身上绝对不能有任何污点,尤其是这贪污着大燕百姓赈灾银的真实事情。
皇帝心中一沉,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爱卿你可知道,经过前段日子的生病,朕的身体是越发得病弱了,我们大燕又不可一日无君,这份名单……”
戚斐忽地抬手放置胸前,躬身道:“皇上的龙体最重要,至于这份人员名单,若是皇上信得过臣,臣可随着大理寺卿的人一同去他们府中宣旨抄家。”
被打断话,且听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结果,皇帝的眼角不禁抽了抽。
知道自己不能再拐弯抹角的说了,皇帝沉沉叹了一口气,想到白天贴身总管报来的戚斐抢亲一事,和自己的六女儿哭着进宫要他给个说法的事情。
他身体往前凑了凑,假意严肃道着:“爱卿啊,朕的六公主今日进宫来可是哭着让朕替她做主的,你今日当众抢新郎官的行为打的不仅是皇家脸面,可也是朕的脸面啊!”
虞为听此便又是一弯腰,从怀中掏出一物后,双手向上托着一个明黄色的奏折,宽大的官袍遮掩了他脸上的表情。
“回皇上,臣这里还有一事要奏,是关于前些日子虞家小公子在太子府遭人下药,且致他昏迷至青莲公主成亲之日才醒的事情,臣这里查到了一些线索,那线索牵涉到的是东宫之主,臣本想着等明日上朝之时再给您上报的。”
刚要‘威胁’却又被拿着另一件确凿的事情‘威胁’的老皇帝仿佛又老了一瞬间:“……”
屋内静默片刻,戚斐动了动衣袖,抬起脸仿若解释道:“皇上,关于臣当众抢人一事,实在是有原因的。皇上可能不知,北方发生灾荒那一年,臣与人流落到江南平溪,被人拳脚踢打之时,是被虞家小公子带回府的,是以小公子童养媳的名义被他带回去的。”
“臣这些年便是以童养媳的名义生存在虞府之中,我们两人也算是从小便是有着口头亲事的人,我便也一直是他的夫——咳,妻子,”戚斐的眼神闪了闪,接着沉静言道:
“所以,臣在江南赈灾回来的路上,听说皇上下旨要把青莲公主嫁给臣的心爱之人时,臣心里是很寒心的,好在皇上今日并没有开口降罪与臣,臣心中实在感激。”
皇帝面无表情:“……”倒是不知沉默惜字如金的戚爱卿居然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了。
眼看着两人已经在御书房待了许久了,皇帝心中吸气,干脆把话说个明白。
皇帝脸色痛惜道:“爱卿啊,太子也是一时糊涂,为了他那同出一胞的妹妹,做下了对虞小公子的事情,朕也已经罚了他半年俸禄,一月在家静心思过,不得上朝。”
“将来太子也是要接朕这个皇位的,你也要继续在大燕朝为官,将来的皇上与臣子还是不要有隔夜仇的好,”皇帝假装深思一番,悄悄试探着道:“干脆这样吧,此事就此揭过,关于朕指婚一事还有今日你当众抢亲一事也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你做如何?”
观察到戚斐脸色仿若有了一丝波动,皇帝心中一喜,正待要笑着夸他一句‘这么宽容的心怀,不愧是朕的好臣子’之时,忽然听到戚斐接下来的言语,脸色顿时一僵。
“多谢皇上,”戚斐拜了拜,又抬起首来,眉间疑惑问询:“那关于此次名单一事,皇上可要下旨让臣参与抄家一事?”微敛双眸时,他的眼神里快速闪过一道暗光。
大燕朝律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不至于带人抄了太子府,但想想以后太子若是登基了,朝中肯定不会太平,肯定会有那顽固大臣出声阻止一番的。
想到这里,皇帝脸上笑了笑,眼睛笑得眯了一条缝,和蔼地问道:“爱卿啊,你心中可还有想要的东西,说来听听?朕这就下一道旨给你。”
皇帝的话音一落,身形如松般挺拔的戚斐仿佛早已准备好似的,就走到了御案桌正前方,躬身行礼郑重道:“回皇上,臣想要求一道旨意。”
戚斐从宫中出来,怀中揣了一道圣旨,脸上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微笑回了状元府。
他直奔后院布置好的喜房,刚到门口就见自己专门雇的侍卫林风面朝前方,身体挺直地坚守在那间房门大开着的喜房前,戚斐放眼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除了多出来了一地的枣核花生壳和桂圆皮,根本不见里面有着虞为的身影!!
戚斐眼眸里的喜意瞬间全部消散开来,脸色黑沉得仿若到了无月色星光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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