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内由
今宵蔫了吧唧的走进来通报。
平时拿着蒋起送的剑总是高高举在腰侧，跟人说话要加些动作以表心情，也要用拿着剑的手挥舞，直到对方真正看见了剑。如今他垂着头进来，剑被不在意的握着，松松垮垮仿佛下一秒要掉下去似的。
他两手举在头顶，认真地行了个礼：“陛下、将军，火焰来了。”
“嗯，知道了。”
蒋起站起来，说：“陛下，带您认识认识我手下的‘来无影去无踪’。”
闻欲：？
闻欲思量之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火焰从殿门就开始不满地嚷嚷，带着一副吊儿郎当的口吻说：“赤嬴！为什么不让我动手，肯定是那死东西沈卓搞的鬼对不对……”
赤嬴？闻欲心下明亮着，想来是蒋起在江湖中的别号。
直到走进来了，见老大身边坐着一位容貌精致的人，细看了一番，倒是比今宵机灵，见过天子龙姿，忙跪下行礼：“拜见陛下，小人不知您在此处，口出妄言，污了您耳了，小人该死。”
闻欲觉得好笑，被蒋起戏弄的坏心情一扫而空，“你倒是不拘小节，不畏上将，叫什么？”
“回陛下，小人火焰。”
“嗯……火焰，很热烈的名字啊。”
“谢陛下夸奖。”
蒋起将闻欲的笑容收入眼下，转而勾着板凳坐在他身旁，轻声对闻欲道：“我取得，陛下觉得怎么样？”
语气像极了一个邀功的老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戏弄了。
现在闻欲深知这一点，不搭腔，只嘲讽地哼了一声。
再看火焰，他一直闪着光的眸子，像星星般闪耀，大着胆子去瞧闻欲身边的人。
他环视了一圈。
嗯……垂着头，都看不清相貌。
因着蒋起喜欢美人，不论男女，常与他说皮囊的“学问”，导致他现在也开始下意识观察人的样貌。皇上是不必说的，那么还有谁呢？
他的目光停留在被闻欲叫进来伺候的公公，对方身段儿细的像杨柳条一样，脊背笔直，容貌清秀，神色淡淡的，既不张扬，也不卑不亢。
霎时间火焰的眸子，闪着比刚才更为强烈的光，星星从他眼里跑出来，爬到了李安身上。后者察觉到这热烈的目光，自知不可胡乱环视，只淡淡地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便不再关心。
循着那眼神，火焰再饶有兴趣地看过去，那人又低下头，不想理他的样子。
火焰跟着蒋起见过不少美的，妖艳的，清朗的，可从没见过李安这种秀气的，白净的，想让人咬一口的长相。
“火焰。”
他猛然回过神，对上闻欲幽幽的眼神，低下头，却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闻欲垂下眼帘，眸子略过李安，见这屋子一下子涌进来这么些人，不过是个小书房，难免显得有些拥挤。
“回去了。”他道。
“把这些收拾了。”后面几个太监宫女领了命，照李安的吩咐把盘碗放进食篮中。
蒋起上前拍了火焰一掌，力道不轻，疼的对方微微皱眉，他这才收回了目光。
蒋起轻声道：“喜欢也不能一直盯着看，李安是皇上跟前的人，你小心龙颜大怒。”
火焰点头，与蒋起一同恭送陛下。
站在楼阁上，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缓缓没入了夜色，蒋起才问：“怎么样了？”
火焰眯着眼看天上团团的黑雾，似是要努力看清后面的月亮，“送出宫了，按你的吩咐，槐树林后面的小院子。”
他拧起眉，闭了闭眼道：“赤嬴，你可从来不接不见血的买卖，这次是怎么了？那个人对沈卓很重要吗？”
“当年沈卓一家上下一百零八口人死于非命，沈家血流成河，这桩惨案一时轰动京城。”
火焰微微敛眉，不懂蒋起为什么提起这个。
蒋起继续说着：“其实沈卓早就查到了始作俑者是谁。”
如此，火焰明白了。
“是余家？”
蒋起没否认，只是神色更加冷淡：“余家那帮子人，从里到外，没一个干净的，主人作恶作惯了，下人也有样学样，顶着个官头，肆意妄为。”
“他们家下人确实嚣张跋扈，那时百里河啖卸了余德徽的军，但那么大的余府，养个几百人不是问题，真是能耐惯了，在天子脚下动土。”只是火焰想不通的地方还有很多，其中明细，估计也只有沈卓知道。
蒋起讽刺的笑了笑，眸子埋进远处的黑雾，“百里河啖虽卸了他的军，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余家杀人？不过都是蛇鼠之辈，小丑罢了。”
晚风吹的火焰环臂中剑的铃铛微微作响，引来了蒋起的注意，后者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般，故作夸张的道：“火焰，隐藏的挺好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情种。”
他去摸那铃铛，却看到火焰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我看它做工精细，便留在身边了，你可别多想。”
蒋起不留情的戳破他的谎言：“呵，我多想？你当我是同那些蛇鼠一窝的人了？我知道你表面上喜欢那小王子喜欢的紧，我却也不是那不人道的人，你不是个会隐藏的人，若是动了真感情，又怎么会选择离开东夷，即使那里有你能稀罕一辈子的奇珍异宝，还随我来了京城？”
火焰扯了扯嘴角，勉强说道：“你教训的是，我自知对他不起，带着这铃铛，也不过是骗骗自己罢。”
“那小王子也是个愚蠢的人，竟喜欢你啊大恶人。”蒋起嘲弄的笑了笑，看着对方阴沉沉的脸，以达到目的而心情愉悦起来。
火焰看着他笑意盈盈的脸，自是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还是将那铃铛解下搁置在口袋。
贴身放着，倒也安心。
皇城中不可言道的掳掠之响竟比不上乌鸦的叫声。一行人悄无声息的过了玄武门，火焰、乌云几人而后丢下浩浩荡荡的马车直奔郊外。
云、月、光、黑交融在一起，不觉中形成一种诡异的氛围。
乌云不善言谈，此时也低语道：“这笔买卖明显不划算，又是留着个活人的，嘴长在她自己身上，若言语几句出去，恐怕又是一个祸害。”
“赤嬴说了，沈卓是重要人物，买卖也是重要买卖，你还不明白沈卓的手段吗，他身在我营之中，自然不会让这女人透露出一星半点。”火焰的背影朦朦胧胧的，他没转身，低着头的乌云听着飘来的话语，眉头敛的更紧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大就不该……”
“乌云！”火焰喝道：“今日怎的这般啰嗦，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只光行事就好。”
许是见乌云一刻半刻的不说话，火焰自知态度不好，随即宽慰道：“我营买卖这么多年，从未失手，以前什么买卖没接过，你都是杀伐果断，而今是怎的了？”
“死人不会说话，比活人靠谱。”
火焰到底没搭话，一路沉默到头。
接头人是个胖子，宽大的披风虚掩着他的相貌，那人从头至脚隐在黑暗中，带着周遭的环境至阴至阳。
“辛苦了。”那人后方来人，递上一张轻飘飘的纸，而后押着已然神志不清的余妃进了院子。
槐树还未开花，干巴巴的枝条悬在上空，有意无意的遮着月亮。
火焰展露笑容，将银票递给乌云，“这单不小，够营的兄弟们吃个一年半载了。”
“又不是只为了吃。”
火焰看着她不苟的神色，嘴角微微抽了抽。
“啧，你这人啊，死板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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