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家庭琐事

“被骗？”胡老头眯着眼，望着台上坐着的火凤，他老眼昏花看不太清，只知道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并且还是逍遥城来的，大有来头的人物。不然怎能把那糊涂法官赶下去，自己大咧咧的在上边审案。

“我觉得不至于吧。”他扭头看了看潘小凤，只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这丫头会骗我？虽然长得一般，妆画的很浓，但比我那死去的老婆子可强多了。她这几天天天找我，领我去很多地方，虽然花点小钱，但我高兴啊。

“我们今天去喝那养生粥，是她带我去的。”

“啊？胡大爷，您可不能坑我啊，我……”

“你闭嘴，再胡乱插言就掌嘴。”火凤立刻怒喝着打断她道。

“胡大爷你接着说。”

“哦，诶。”胡老头继续说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不可能说谎，也不可能骗人，我只是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是小凤带我去的没错，但是我自愿的啊，去之前她一直说他家的粥多好多好。我喝了感觉也很一般吧，就是不知道里面添了什么东西，味道跟普通的粥不一样，也不甚好喝。至于她说的有什么功效，现在也看不出来，不知道啊。”

“她没骗我啥，也说了他家的粥比普通的要贵点，我当时还想，一碗粥而已，能贵到哪去。当时看了账单才知道，还真不便宜，但既然来了，怎么能再走呢，我哪丢得起那人，所以就点了一碗最便宜的。小凤点了碗三两银子的粥，最后付账的时候，我本想连带着她的一起付了。”

胡老头咽了口涂抹，从粥馆跟着众人一路走来，又在这大堂上站了半天，他觉得腿脚有些打颤，他微微动了动两脚，换了下重心，让自己站得更稳。

“这时候青苗就过来了，于是就当众闹开啦，小凤的粥钱是她自己付的，我只付了我的一碗一两银子的钱。老板后来还还给青苗了，你看这事闹的，我可真不是要吃饭不给钱啊。”

“嗯。”火凤在台上听他讲完，吩咐一旁的助手道：“胡大爷年纪大了，去给他搬把椅子。”

“诶，诶。谢谢姑娘啊，这姑娘人真好。”胡老头连连道谢。

火凤看着堂下又问道：“你要坐不？”

嗯？众人纳闷，待见到她的目光直视任思，才知道原来问的是任大城主。

“我不用了，我站着就挺好，你继续。”想不到这小丫头还挺关心我这小弟的，任思心里感到欣慰，被人关心的感觉就是好。

火凤不再理他，又继续问胡老头的儿媳：“范青苗，你听你公公说得多在理啊，为什么你就这么刁蛮不讲理呢？平时在家可也是如此？对待长辈要孝顺，胡大爷讲话条理清晰，不像一些糊涂的老人，说话都颠三倒四的。”

范青苗听到火凤问起，思量了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得觉得挺委屈，她吸了下鼻子，不再像刚才那样连珠炮似的喋喋不休，而是低声道：“我以前哪里是这样当众撒泼的人？甚至跟陌生人说话都脸红，既然大人问起，但其实这些都是家长里短的民家小事，说来挺啰嗦，也有些丢人，我不知该不该在这里讲。”

火凤一听来了兴致，两眼放光，看来八卦不管是对什么样的女人，都有难以抵抗的诱惑力。她以前只在书中看到一些小说、故事，她也知道那些真假都有，与现实还是有较大差距的。她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又从小没爹没娘，只有一个奇怪的师父，是从来不给她讲这些东西的。

如今能有机会听到这些真正的家常，她当然很感兴趣，甚至有些急不可耐。

“咳……咳……”一旁的助手又咳嗽起来：“呃~大人，小的提醒下，她要讲这些与本案无关。”

火凤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要身体不好就下去养养，老在这咳嗽煞风景，什么与本案无关？不了解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怎么能清楚地断案？像你家大人那个糊涂法官吗？”

助手被她一阵猛呛，怼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又不敢反驳，只能心里腹诽：这女人都是不可理喻，刚才还客客气气地说，让有什么不合适尽管提醒，我这刚讲一句她就这么不问青红皂白一顿呵斥。得了，我还是别多嘴啦，可别像我家大人，被怼到台下去还好点，要是再把我弄到更远的地方，我可咋整。好像咱们逍遥城也没更远的地方了，哎，不过这可不好说，凭着任城主的武力，攻城躲地那还不跟玩似的。这丫头的讪还是少打为好，可不能听她说得好听，翻脸比翻书都快，我要闭嘴，慎言，慎言。

“范青苗，你尽管说，别听他的。”火凤对着范青苗鼓励道。

范青苗不傻，当然知道该听谁的，于是她捋了捋思绪，将一个普通民妇的半世生涯缓缓道来：“民女自嫁到胡家以来，没几年婆婆便走了。虽然没了别人家里的婆媳矛盾，但也没了个好帮手，家里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活都是我一个人招呼。”

“虎子他爹每日在外挣钱，早出晚归的，每次回家都能看出他也很辛苦，很累，所以我家里的事我都尽量不找他。知道他外面赚钱也不容易，每天我都是早早地做好晚饭，等他回来，然后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吃饭。”

她说到自己丈夫时，脸上竟然泛起些微微红光，显露出小姑娘才有的害羞与思春模样。而说到在一起吃饭，则满脸都写着幸福，仿佛就是这么一家子在一起简简单单的吃饭，就是她所能感受到的快乐与满足。

“虎子他爹不爱说话，人也不圆滑，就是踏踏实实地干活，虽然挣的不多，但还是能维持家用的。我也不像别的女人那样，跟人攀比，将自己丈夫贬得一无是处。挣钱不多吧，她嫌丈夫没本事，挣钱多的吧，她又嫌整天不陪着她。”

“我是挺知足的，那些挣钱多的男人，有几个是顾家，疼老婆的？大都是在外面花天酒地，表面上看钱挺多，但给家里用的却很少，大多数钱都给外面的女人了。就这样的日子，面上风光，其实家里一地鸡毛，整日哭闹不休，争吵不断，我才不羡慕呢。”

“而虎子爹赚得虽少，但人实在，不赌不嫖，没有恶习。”说到此处她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有人说这样的男人无趣，白开水一样淡然无味。”

“以前啊，当姑娘的时候，听了这话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甚至以为他们说得挺有道理。但现在过了半辈子，才知道这样平淡无奇，简简单单，无病无灾才是最真实，最难得的日子。”

“虎子爹常对我说，人这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恍惚间自己就老了。一生都是迷迷糊糊，稀里糊涂的过，不知道为啥生，不知道何时死。直到有一天回过头来，发现身边还有任陪着，惦记着，信任着，就是莫大的欣慰。”

“什么是福呢？金山银山是福吗？我不觉得，有了金山银山，但还有更大的，更高的，还是会妒忌，会想要。但要真正得到最大的金山了，又需提防着各种各样打主意的人，就像当初自己想得到那金山一样。更何况到了那时，你的心里仍然不会满足，又会想要其他自己没有的东西……”

“虎子爹说，老天给每个人的东西都是公平的，你得到了一样东西，便会失去一样。人死之后是什么样我们不知道，但我们活着，每日不断辛劳奔波，就是为了让自己幸福。而好多人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一万个人，也许就有一万个对幸福的理解，幸福是啥啊？要我说，幸福其实挺简单，知足就是福……”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就连门口的吃瓜群众也都不再私语。

任思听着这个普通民众侃侃而谈，讲述自己简简单单的生活，表述自己普普通通丈夫的话语，平平凡凡的人生轨迹却透露出真真实实的道理。

没有华丽优美的词汇，没有风花雪月的浪漫，亦没有惊心动魄，让人感叹不已的经历。有的只是朴实无华，平淡无奇的岁月痕迹。像一条随处可见的小路，无人在乎，无人欣赏，却又有无数人沿着它走过……

“虎子爹这样的男人啊，好多女人都看不上，但我知道，他就是我一辈子的依靠。像我这样的女人，跟路边的野草一样多，我知道自己啥样，还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人家能看上我？做啥美梦呢。”

她戏谑自己两口子的话语，惹来些许看热闹的轻笑，但笑过之后认真想想，谁又不是这样呢？笑人家的同时不想想自己吗？

“我相信他，我知道他在外面省吃俭用，就是为了给家里多带些钱回来。他也相信我，知道我每日必定做好他爱吃的饭菜，等他回来……”

“都说贫贱夫妻百日衰，或许是我目光短浅吧，没想那么多，就这样过着过着，一转眼就半辈子了。以前的大姑娘变成了如今的黄脸婆，连虎子都要娶媳妇了，这时我才知道犯愁，好的姑娘看不上我们家，条件差的，人品不好的我又不满意，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家里没钱嘛。”

“今天大家都指责我，说我不孝顺，但我心里苦啊。虎子爹每月都把自己挣的钱给公公点，让他自己花，我做儿媳的当然不能说啥，但我满肚子委屈不知道说给谁听。”

“你丈夫给你公公钱花你不愿意啦？家里虽然紧张，但也不能不管老人啊。孝敬公婆本就是做儿媳的本分，你这心里好像老大不情愿似的。”火凤插言道。

范青苗看了看火凤，苦笑道：“大人教训的是，这些道理我当然懂，如果我不孝顺，虎子都这么大了，都看在眼里，将来不会有样学样，也不孝顺我们？”

“但我公公这人吧，我实在不想多说。他拿着钱用到正途我也不会在乎，但他这明显被人坑骗，还依然不知悔改，我是实在没办法，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当街撒泼。”

“你公公怎么啦？我看言行都很得体，明事讲理啊。”

“哎~家家都有各自的难处，而我公公，一些话我不该说，尤其是这大庭广众之下。”

任思一只手抚摸着颌下留的指甲盖长的胡须，另一只手拖在摸下巴颏那只手的胳膊肘处，两只手臂半抱胸前。他饶有兴致，听故事般地想听她后文。嗯？我可不是八卦啊，殊不知体察民情，正是身为领主的指责所在吗。

“青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我做了什么丧天害理，不可告人之事。不行，你必须把话说清楚，这么不明不白的冤枉我受不起。”胡老头听着范青苗言语中，对自己颇有不满，当即他立刻跳将起来，要让她说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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