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巡街
点卯结束,在王剑春的介绍下,一帮不相识的捕快纷纷凑到跟前,和李易打了个照面。
堂前,等众人散去,王剑春问道:“你想做哪些差事,是跟着我办案还是去刑房研磨案宗?”
跟着你?李易忽然想起了之前王剑春去城外追缴流匪的事情。
决定远离王剑春后,李易果断选择了去往刑房。
由王剑春带路,在经过演武房时,李易心头微动。
“听说头儿是入品武修?”
王剑春点头道:“不止我,卢平赵宏他们都是入品武修。”
李易闻言半开玩笑道:“头儿,你看我有没有入品?”
“……”
王剑春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带着李易来到了放置石锁、铅块、以及各种兵器的地方。
“入品需要换血练皮,打磨气力,再不济也要耍得动这里的石锁。”
“你可以先试试。”
李易瞅了眼演武房的石锁,顿时无言。
或许他能拎的动石锁,但要想耍起来却是不能。
王剑春呵呵一笑,说道:“锻体练皮是外练之法,对天资要求不高,你若是肯下苦功,锤炼个三五年皮膜,也能入品。”
三五年……
边走边想,快要走到刑房时,李易忽然道:“头儿,我想跟你修习武道!”
王剑春脚步停顿,有些迟疑:“武不是那么好修的,要下很大苦功。再者,你这年纪……”
李易直了直身子,煞有其事道:“年龄不是问题,以前有高人给我看过骨相,说我是大器晚成,将来非常适合做武修。”
王剑春上下打量了李易一遍,最终点了点头:“等休沐时,我带你去城东赤云堂看看。”
“赤云堂?”李易疑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咱们快班还有兵房不少人都去过。”
此时,刑书廖永正刚好瞅见两人走进刑房。
“剑春,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个案子要交给你去办……”
等交接好案子,廖永正看向李易,笑呵呵道:“你是昨日在堂上协助府尹大人破案的李寻安吧,谢堂事跟我提起过你。”
李易微微颔首。
廖永正笑道:“等下你可得仔细跟我讲讲破案的细节,如此也好让我拟写文书。”
“拟写文书?”李易不太明白。
“就是写功绩册,下月中旬左右,京里会来人考核,写的好一些总没错!”
廖永正解释道:“不光我们刑房案子要写,你们快班每隔几日也要去吏房录写差记。”
“差记?”李易开口询问。
“就是把出巡、缉捕、查证时遇到的事都记下来,方便将来署内考勤,拟写署志。”
李易眨了眨眼,这是要写捕快日志,或者说是工作汇报?
...…
刑房是掌管破案侦察、堂事笔录以及拟写案牍,管理刑狱诸事的地方。
廖永正将刑房一些工作流程简单讲解一遍后,便把一摞案宗交到了李易手里。
“这是最近城里连环盗案的案宗,你看看。”
指着其中两份卷宗,廖永正说道:“这两份案宗与营安府有关,你多留点心,看看能不能找到贼人线索。”
闻听此言,李易心中疑惑。
昨日在公堂,苏文山几乎已经证实接连发生的几起盗案是营安府所为。
而如今听廖永正所言,对方似乎并不知道此事。
看着案宗,李易有些无奈。
这案子他看也白看,季福已经招供,接下来的案情发展就要全凭苏文山自己决定。
无论最终结果是奏与圣上,还是私下同营安府和解,都不是他能插手的。
简略看了一遍案宗,李易再度确认了心中想法。
这些案子和徐记银铺案一样,都极有可能是假案!
如今不能百分百确定也只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罢了。
毕竟季福的供词只是承认了徐记银铺案和营安府有关,至于其它几起盗案,并没有直接可以指向营安府的证据。
放下卷宗,李易看着刑房内各司其职的同僚,发现这里好像就他一个闲人。
等吃完朝食,实在无事可干的李易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刑房。
“还是外面舒服!”
乌衣坊,李易手按捕刀,开始沿着街道巡视。
等从乌衣坊走出,便是他熟悉的南门街。
期间,李易平息了一场买卖纠纷,还呵斥制止了一个正在骚扰女性摊主的地痞。
坐在面汤摊位旁,李易吸溜了一口洒有葱碎的面汤。
他发现哪怕是处理城中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的捕快进度也会得到很大幅度的增长。
这些要远比他坐在吏房摸鱼时多的多!
在他身侧,骚扰摊主的地痞正双手抱头做金鸡独立状。
“李寻安!”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
李易回头,就见卢平快步从街对面走来。
“老卢?”
李易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卢平放下捕刀,坐在摊位上,大喇喇道:“城外附属郭县出了一桩凶案,案犯是个武修。这不,府尹让我把悬赏令贴到南门。”
“赏多少钱?”李易好奇问道。
“足足五十两金!”卢平伸出五个粗糙的手指,随后又叹道:“可惜这钱与咱们无缘。”
说到此时,卢平才注意到一旁摇摇晃晃快要站立不住的地痞。
“裘老三?”
卢平似乎认得地痞,当即便站起身自来熟的给对方来了一个大比兜。
“他娘的,你是不是整天闲的蛋疼!”
冲地痞后脑勺甩了一记,卢平又踹了对方一脚。
“说!又干什么缺德事了?”
李易看的眼皮直跳,看来之前他还是太温柔了。
以后得改!
将裘老三修理了一番,卢平重新坐到了摊位上。
“寻安,你可知道差记一事?”
李易点了点头。
卢平笑道:“此事你记下,等过两天去吏房录写差记时,就把今日给摊主主持公道的事记上。”
李易眨了眨眼,问道:“早些时候我还平息了一场买卖纠纷,是不是也可以记上?”
“那是自然,这些都是公绩,吏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行审查,到时候无论任免还是赏罚都会以差记作为参照。”
李易闻言登时就坐不住了!
“走,巡街去!”
与卢平一道,李易继续沿着街道巡视。
看着精神抖擞,与自己当初入职时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卢平心中颇有些感慨。
“寻安,咱们巡街也有忌讳,这城中不乏有势力有背景的贵人,所以凡事要多长个心眼,有些事要是管不对,惹一身骚都是轻的。”
李易闻言脚步放缓,点头道:“我明白。”
压制住有些浮躁的内心,李易走在街道正中,任由温吞的阳光照在身上。
他最近确实有些急躁,要知道捕快是死亡率非常高的职业,这种危险不仅体现在追缉凶犯的过程中,更体现在工作的方方面面。
所以在没有足够的本事前,他还是稳重一些比较好。
......
一路逡巡,在路过一条巷子时,李易忽然停住脚步。
在临近巷口处,一个瘦小身影正靠墙蹲着,并将脑袋深深的埋在两膝之间。
李易扭转脚步,径直往巷子走去。
身后,卢平见状也跟了过来。
“张元?”
听到熟悉的声音,蜷缩在墙下的小乞丐抬起了头。
像是受惊的小鹿,手足无措的往旁边拉开一些距离后,小乞丐这才惊恐的看向李易。
“是我!”李易上前一步,蹲下身子,好方便对方认清自己的样子。
“李哥?”张元愣了愣,嗓音有些喑哑。
看着张元红肿的双眼,以及脸上清晰可见的浮肿,李易沉声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稍顷,了解事情始末的李易直起了身子。
事情并不复杂,起因是张元早上没要到饭,腹中饥饿,便拿着银子去到了一家糕饼铺子。
在买糕饼的过程中,铺子老板见财起意,以张元偷其银子为由,搜刮走了张元身上的所有银子,并又将哭闹的张元驱打至此...
旁边,卢平纳罕道:“你一个小孩子哪来的八两银子?”
张元躲在李易身旁,弱弱道:“是和李哥一起要饭要来的。”
卢平:“???”
李易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走!去糕饼铺!”
......
南门街,糕饼铺前。
铺子老板心虚的看着来者不善的官差。
“差爷,这小乞丐的话你们也信?他一个穷乞儿,哪来的八两银子?还不是从我这里偷来的。”
扫了眼铺子外围观的民众街坊,糕饼铺老板逐渐有了底气。
李易懒得跟铺子老板废话,直言道:“他的银子是前些日子从富庶人家讨来的,此事乃我亲眼目睹,而你不过是见其年幼落魄,便心起贪念,讹了这孩子的银子,并驱打与他!”
糕饼铺老板强行压下心中惊慌,语气开始变得激动。
“差爷这是强词夺理,怕不是差爷想污我这银子,所以才编出这等说辞。”
看向邻里街坊,糕饼铺老板高声呼道:“大家伙可以为我作证,我的银子就是这手脚不干净的小乞丐偷的,我好心好意给他糕饼吃,他却趁我去取糕饼的时候,偷了我放在柜台的银子,果真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黑心子!”
李易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去,握着刀柄的手不自主的收紧。
一旁,卢平眉头皱起,低声道:“寻安,这里人言嘈杂,不好做事,不如寻个人少的地方,或是直接带他去衙门...”
“不必!”看着不停煽动民众,给自身增添气焰的糕饼铺老板,李易目光愈发清冷。
“你说我没有证据,那我便给你证据!”
“我问你,早间小乞丐过来买糕是什么时辰?”
糕饼铺老板思索片刻,顿时惊觉,“差爷,他是过来要饭的,身上连一文钱都不见得有,如何买糕?”
李易没有任何表情,继续问道:“八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卖糕至少也要卖两三月才能挣够吧?”
“两三个月挣的钱难不成你都放在了柜台里不曾取过?”
糕饼铺老板辩解道:“我都是卖三个月的糕饼,才收一次银子,这有什么?”
李易呵呵一笑道:“三个月卖的糕饼钱?”
“你这糕饼既不是金子做的也不是银子做的,哪怕是一斤糕饼也不过一二十文钱,可你却说这八两银子是你这三个月做生意时随手放进柜台里的。”
“难道你的柜台还能把零碎的铜钱变成整块的银子不成?”
伸手将捕刀拍在摆有糕饼的柜台上,李易威呵道:“夺人钱财,欺瞒官差,事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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