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替身（八）
昏暗的房间没有开灯，外面繁华世界的灯光被厚重的窗帘阻挡，没能够进入其中。不过因为房间里面过多的亮起来的电脑屏幕，房间还没有暗到什么都看不见的程度，只不过看情况有些像鬼片现场罢了。
“笔记本中有病毒。”裹着被子的人这样说道，“对方确实是故意让她看见暗网上面的那个信息的，手法相当高超，而且很隐秘，我暂时查不出来。”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花袋，是前侦探社员，异能力是十分适合当黑客的操纵电子产品。
太宰在听说了她点进暗网之后，立刻就给国木田打了电话，然后带着她回去拿了笔记本电脑后，就来到了这边。
阿昭:「应该庆幸我们跟费奥多尔联系是用的手机上那个网站吗？用电脑的话现在是不是就玩儿完了。」
阿苑:「不会吧，那是自动删除记录清除痕迹的，除非是在我们联络的同时监控，不然是不会暴露的……吧」
阿昭:「你刚刚是不是又说了个“吧”？」
阿苑:「嗯。」
花袋问她:“你对此有没有什么线索？有没有想到什么？”
阿苑挠了挠脸颊，说:“没有……我电脑好像没有其他人用过。”
她网上冲浪的时候倒是经常有误点进到奇奇怪怪的网站中去，所以这次点进暗网里面去也没有多想。
花袋引导她:“有没有点开过陌生的邮件之类的？”
会给阿苑发邮件的也就那几个人，而且她收到过的邮件也寥寥无几，所以她能够轻易地回想起来:“没有……不过我上网的时候有误点的情况。”
花袋觉得有些难搞:“这电脑的防火墙还是挺完善的，可以拦截大多数的病毒了……看来对方相当厉害啊，挺难办的。”
国木田一只手撑着下巴沉思:“所以是有人故意让她看见这个的……究竟是为什么？”
太宰勾起了嘴角，语气有些缥缈:“当然是想让她联系对方，然后中异能力啊……你觉得是为了让她也像那个人一样死掉，还是为了引我们继续调查呢？”
他似乎快与房间中的黑暗融为一体了，虽然神情不辨喜怒，但是却给人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太宰转过头来:“总之，阿苑，上一个中了这样异能力的人已经死了……你明白了吧。”
阿苑:“嗯，我知道了。”
但是心中却忍不住想:我所渴望的本来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啊，既然这样，那不如干脆就做梦吧，不醒过来不就好了……反正，是真是假也没有那么重要。
这个念头一出，阿苑和阿昭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把这个危险的想法给打包扔出脑海。
“阿苑……”太宰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
毕竟即使阿苑因为麻木而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刚刚那一瞬间阿昭的情绪十分强烈，甚至是连带着阿苑也失神了一瞬间。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对此再说些什么，只是开玩笑一般道：“阿苑如果有什么想要的话，也可以试着向我许愿啊。”
阿苑：“啊？”
太宰轻轻地笑着：“就像是在神社许愿一样，阿苑也可以考虑将想要的东西说给我听啊。”
为什么不愿意利用他呢……
“万能的神明大人有太多的愿望要听，但是太宰治的话，只听得见阿苑一个人的愿望。”
“就概率来说这边的话更容易实现吧。”他眨了眨眼睛。
他就像是开玩笑一样用着不会被当真的语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仿佛只是日常的脱线搞笑，连带着之前的话也失去了郑重的色彩，变成了随口说说般无足轻重。
已经是极限了……让太宰治坦诚自己的内心某种程度上是最困难的事情，让将心他宣之于口还不如杀了他。
甚至能够说出那样的的话，某种程度上还有情绪使然的冲动在里面，如果是在平时，他可能连刚刚的第一句话都不会说出口。
我可以做很多事情……如果那是你的愿望的话。
阿苑有些莫名：“可是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啊。”
阿苑和阿昭只想要回家，但是这一点太宰治是办不到吧。
……
之后花袋帮她的电脑清理了病毒，还十分好心地顺手重新构建了防火墙。本来是他们在晚上来打扰对方，但是他不仅不介意不生气，还反手帮忙，真是个大好人啊。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阿苑是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而太宰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说话。因为他先于阿苑半步，又比阿苑高了不少，所以阿苑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
缄默在两个人之间流淌着，空气也变得有些凝滞起来，带着莫名沉重的气氛。
“呃……”
阿昭对这件事还是很在意，阿苑受其影响，忍不住问太宰：“所以那个让我点击看见那个信息的人是想要引诱我去跟那个异能力者接触，让我中那个梦境的异能力？”
阿苑和阿昭从在花袋那里时就在想自己得罪过谁，要让对方用这种办法来对付自己。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想能出哪个人来。
她们工作上以及日常交往的人并没有多少，写在纸上能不能写个两行都要打个问号。而在这些人中，她不觉得有谁有这么大的仇，不觉得他们有要把她弄死的理由。
而且……
阿苑：“你刚刚说那个人是想要我和那个委托人的丈夫一样死掉？可是他怎么能够确定我一定会自杀呢？”
“暗示。”太宰微微转过头来这样说道，“那个人在梦境中掺杂了心理暗示，诱导别人死亡。”
「哦……」阿昭恍然大悟。
阿昭：「但是……」
阿苑：“但是对方怎么确定我一定会与那个异能力者接触啊？那样一看就很可疑的信息，一般都不会有人去信吧，翻过去就忘了才是正常的情况吧。”
因为那个人知道你心中有遗憾，知道你有渴望之物啊……即使不能确定，但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谁没有遗憾，谁没有愿望啊？即使现在没有，谁又会保证以后不会呢？而且人本性中的贪婪也会驱使着将手伸向禁忌。
所以不管怎样，她中招的可能性很大。
可能对方也没有想到吧，阿苑比他想象中还要珍视生命，并没有尝试着踏出那一步。
毕竟这是一个被逼得即使是精神分裂也要活下来的人啊……
太宰笑了笑：“这我就不知道了……”
啊……那个现在的“太宰治”回来了。那种浑身都要溢出黑泥的感觉消失了，夜晚的黑暗不再翻滚着试图将他吞没，即使只是路灯的光，也眷恋地留在他的身上，为他黑色的发丝镀上一层暖色。
“是吗……”阿苑也没有多在意这个问题，她有些在意的是另一个，“还有其他中了异能力的人吗？”
感觉都在暗网上发了，即使看起来很可疑，但要说只有一个人中招的话也不太可能。
“有哦，而且人数还不少，这还只是在医院陷入昏迷的，还有那些醒了后自杀的没有办法被统计进去。”太宰对她几乎是有问必答。
阿苑：“啊……”
阿昭：「真是，拥有异能力的人要作恶真是太容易不过了……」
这就是这样的世界，异能力将人类划分为普通人和异能力者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生命就像是数字一样轻飘飘的……虽然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但是再次实际体会到这个还是让她感觉到难受。
阿苑：「很庆幸我们是拥有异能力的一方。」
然而，即使她身负了异能力，但她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了十多年，至今仍然还是普通人的思维，做不到进入异能力者的世界。
阿昭和阿苑都不愿意再想下去了，转移注意地抬头看了看那轮月……和她在原本的世界中无数次抬头仰望所见无异。无论身在何处，无论时间长河怎样流转，无论人有怎样的悲欢离合，那轮明月总是这样寂静永恒。
太宰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天幕上的玉盘。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很好，其并没有隐于云层之中只露出个朦胧的轮廓，而是要将黑夜照亮一般，毫不吝惜地将光辉平等地给予众生，连他这样的人也能够有幸沐浴一二。
“今天是满月啊……真漂亮。”他这样说道。
他们走到了路灯较少的地段，清辉将两个人的身影拉长，仿佛要交汇在一起般。
“太宰，如果是你的话，会选择沉溺于梦境吗？”阿昭突然问。
不知道为什么，阿昭突然很想问这个问题，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知从何而起的也不知名为什么的感觉，以至于她再次从内心世界的深处缓缓地探出触角，伸向这个世界。
太宰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阿苑，我的无效化不会让我中异能力的。”
“如果呢，如果。”阿昭问。
她好像掉进了某种死循环一样地漩涡中去了，感觉自己有些不太正常，执拗地寻求着这个答案，也不知道自己为的是什么。
太宰看了看女孩。月色似乎格外地眷顾她，清辉为她披上一层薄纱，眼中的光亮就像是摘下了天上的银河。
……是阿昭啊。
太宰叹了口气，竟然认真地开始了思考。
青年本来就有一张好样貌，在微微垂头沉思的时候，平时刻意加于自身的那些“外表”缓缓剥离，那种看起来亲近实则疏离的感觉也没有了，这一刻的他看起来真实了些。
在风起的沙沙声中，他一只手轻抵着自己的嘴唇，眼帘低垂，柔软的发丝与鸦色的眼睫在微风中轻颤，落下淡淡的阴影。
“果然还是不行啊……”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被扎了个孔的气球一样蔫蔫的，放弃了一般地说道。
阿昭：“嗯？”
“我试图在脑海中描绘出所谓的美梦应有的景象，结果完全想象不出来……”太宰用夸张的表情向阿昭传达“我很努力了”的信息。
他伸出了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晃了晃：“不行不行。”
阿昭：“诶……”
就这就这？
“而且假的东西终究是假的。”他对阿昭这样说道。
……
第二天，武装侦探社。
大早上的，国木田又看见太宰像是无骨生物一样趴在桌子上的样子。这人又在划水摸鱼。
国木田有些恨铁不成钢：“太宰！又懒懒散散的，呆在这里线索会自己找上来吗？”
太宰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会的哦。”
国木田：“你也知道线索不会自己……你说什么？”
太宰从桌子上直起身：“我说，线索会自己过来的。”
语气一如既往的带着太宰特有的特点，听起来就不像是认真说的。但是这一刻，国木田知道了他没有开玩笑，他说的是真的。
“你说对吧，宫城小姐。”他转过头去，对站在武装侦探社门口的女性这样说道。
那位女性的手还握在门把手上，维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她闻言轻轻地勾了勾嘴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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