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骤雪（十）
“谢谢。”阿苑这么对太宰说道。
“嗯？”太宰整个人愣了一下，身体紧绷，僵在原地，连表情也有一瞬间的空白，像是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抑制不住地产生了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
有点像以前家里被她突然袭击而后推倒强吸的猫咪啊，浑身都被吓得炸了毛，却依然为了不抓伤她而收敛着自己的爪子，只用软软的肉球抵着她。
「呸，这是什么联想啊。」阿昭有些唾弃被他的脸影响的自己，「这么狗的人怎么可能像猫啊。」
阿苑：「摸摸。」
然后她见太宰没有反应，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谢谢你。”
“啊、啊……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呢？阿苑。”太宰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的样子，就跟按了切换的按钮一样。
阿苑有些困惑：“因为你让我珍惜生命啊……我不应该说‘谢谢’吗？”
比起别人恶意的嘲讽、诅咒之类的话，太宰更不擅长应对别人的善意，仿佛那是会将他灼伤的炽日一样，让人下意识地就想回避。避无可避的时候，就会像这样变成短路一样、“嘎吱嘎吱”的仿佛快要报废的机器。
阿苑想到了他到了之后又来找她的行为，想了想，继续说：“也谢谢你来找我。”
“哎呀~”太宰变回了阿苑熟悉的、那个平时欢脱的样子，语气变得又黏糊又轻佻，只不过脑袋微微别了过去，“只是巧合而已，我来这边是工作。”
“啊？是这样吗？”阿苑给人的感觉有些呆呆的。她有时候就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因为自身的麻木而会产生一种与世界接触不良的感觉。
“是的哟~”太宰重新挂起一副微笑看着她。
阿苑：“总之还是谢谢你了，太宰。”
太宰僵硬了一下。然后，他好像拿她没有办法了一样，有些夸张地、像是认输了一般地垂头叹了一口气，而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唇角扬了扬，阳光的气息回到了他的身上，清澈的眼睛中似乎有她的倒影。
他轻声说：“嗯。”
国木田回来的时候，房间里面的氛围已经没有了刚离开时的紧张感，太宰枕着自己的手臂瘫在坐垫附带的木制靠背上，感觉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趴趴的，是一如既往的、让他看不过眼的怠惰。
阿苑见他回来，知道他们要谈论委托的事情，自己不方便在这里，于是起身离开。
“阿苑要走了么？”太宰问。
阿苑：“嗯，你们继续吧。”
他举起手握拳，就像猫咪一样挥了挥：“拜拜~”
阿苑感觉到了阿昭的恶寒。如果太宰再恶意卖萌地来一声“喵”，估计阿昭会忍不住窜出去揍他。
“嗯。”阿苑与国木田擦肩而过，转身离开了这间房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之前已经把初稿完成了，干脆回去一鼓作气地修改完吧。」阿昭说道，「然后咱们就能够敞开了地玩了。」
阿苑：「嗯，好的。而且到时候连环杀人事件应该也已经解决了，能够放心地玩耍了。」
阿昭：「也是，毕竟太宰和国木田先生都已经来了，抓住犯人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话说真是巧合啊，这里不止一家旅店，他们却恰好地选在了一家投宿。
在得知了有连环杀人犯现在仍然在持续作案的时候，即使已经从相关报道那里知道了犯人的手法，明白以那些手法是杀不掉她的，即使曾经也有见过杀人现场，但是骨子里面对死亡的恐惧与敬畏是怎么都抹不掉的，心中还是会下意识地感觉到一些忐忑与不安。
她永远无法做到太宰那样，面对枪林弹雨还仍然不为所动，仿佛那些都不是能够夺走他性命的子弹而是一片虚无。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在知道自己住的旅馆不久前才发生过杀人案件并且凶手还在继续犯罪之后，得知他们两个跟她住在同一家旅馆，阿昭确确实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就像盘旋的阴影被驱散了一样。
不仅如此，可以说有了他们之后，这家旅馆的安全系数都上升了不少。
只不过没想到，在那之后没有多久，这家旅馆又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
阿苑当时正坐在房间里，对着笔记本电脑束手无策。
她又卡文了，有一段她怎么改都不满意，却又无法用语言把她理想中的情况用文字表达出来，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而后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把她给吓了一跳，正当她在想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死人了！”
她听到了这样的声音，而来源就在她隔壁的房间。
阿昭：「不、不是吧……」
阿苑其实倒是还好，本来就是为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而诞生的人格，所以接受能力尚且可以，但是阿昭的感觉就不太好了。
阿昭：「这种命案就在我隔壁的感觉……总觉得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们了。」
阿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开门出去看看情况。
不是好奇心作祟，主要是当不了解实情或者只了解一些实情的时候，最容易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就像是恐怖灵异的电影一样，适当地留白不比详细的描写差，并且因为留了足够的想象空间，有时候还会大幅度地提升恐怖的效果。
因为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大，旅馆出去不远处就是派出所，所以警察出警的速度挺快，现在已经到来，正在拉警戒线疏散人群。
阿苑还看见了国木田和太宰。
国木田他正在跟一名警察交涉，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太宰则是靠在一边的墙上，静静地看着凶案发生的房间的场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跟周遭的喧闹不同，他身处的地方是一片被割裂的寂静。
太宰对别人的视线是十分敏锐的，即使是佯装不经意间扫过的视线也能够被他捕捉，更不要说阿苑这样毫不掩饰的注视。
他离开了原本靠着的地方，将双手揣进风衣的兜里面，朝着阿苑走过来。
“还是不要过去了为好。”他走到阿苑身边，“那样的场景，看了等一会儿又要后悔了。”
阿昭：「……还拿之前的事情说事啊。」
之前阿苑在听说了连环杀人事件后，条件反射地用手机去查了相关的报道……确确实实是被那些图片那些描述给整后悔了。
阿苑也没有去直面凶杀现场的想法，于是便决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不动。
看来案件有些棘手啊，国木田先生眉头紧皱着，一边旁观警察询问滞留人员案件相关的情况，一边在他的手帐上记着什么。其他的警察也是一脸严肃的表情，看起来情况不太乐观。
阿昭：「凶手到底是谁啊？要是潜藏在人群中的话就让人毛骨悚然了。」
甚至她现在就感受到了那种有人在人群中暗自盯着追寻下一个目标的感觉……
阿苑：「别怕，我在这里。」即使是死亡，她也会陪着阿昭。
阿昭“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但是紧张却舒缓了不少。
阿昭：「话说太宰那家伙绝对是知道些什么吧。」
阿苑看了看太宰平淡的看不出一点紧张的神情。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一派游刃有余的样子，话说阿苑就没有见过他焦虑的神情。
于是她伸出了手，轻轻拽了拽太宰的衣角。
太宰感觉到了，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见阿苑似乎是有话要对他说，于是俯身把耳朵凑过来，像是说悄悄话一般。
阿苑见此阵仗，下意识地小声问道：“太宰，凶手是谁啊？”
这感觉……原来是阿苑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尖。
太宰配合地压低了声音：“诶——原来是说这件事啊。”
阿昭：「喂喂喂，太近了。」都能够感受到太宰呼吸的热气了！
阿苑也觉得有些太近了，于是稍微往旁边挪了挪。
太宰的目光落在那边的现场，问：“阿苑觉得我知道吗？”
即使现在的这个你失去了当初的所有记忆，也仍然……下意识地这样相信我吗？信任这种东西，明明就像是一张薄纸，是那种脆弱得一戳就破的东西。
“嗯。”阿苑认真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和阿昭就是都觉得太宰看样子应该是知道了犯人是谁。
太宰朝阿苑这边歪了歪脑袋，她看见太宰轻轻地笑了笑：“阿苑这么信任我，真是让人感动呢。”
他说：“幸好这次案件的凶手没有来得及逃离，混在了人群中，不然就得让阿苑失望了。”
阿苑明白了过来。太宰是靠残留在现场的信息，再结合在场的人的反应还有微表情推断出来的，如果不是凶手没有来得及离开，怕是还得费一番功夫。
“那凶手是谁啊？”阿苑问他。
太宰却反问她：“阿苑觉得是谁呢？不妨猜猜看。”
阿昭：「这怎么猜啊？」
阿苑连试都不想试，诚实地摇摇头：“猜不到……到底是谁啊？”
“看见那边那个穿着黑色连帽衫，正在下意识绞手指的那个人吗？”太宰没有再卖关子，“他就是凶手。”
“不过证据还不太充足，得再找找。”他说。
阿苑知道，太宰这个怪物的破案流程跟普通人的不一样。
别人是先寻找证据线索，再以此排除合理怀疑，最后锁定凶手。
而太宰则是跟开了上帝视角一样，在旁人看来就是不知怎么的就突然知道了。如果拍成电视剧的话就是第一集就已经把凶杀给找出来了，剩下集数全部用来找出说服他人的证据，没有波澜和反转，是会因为太过简单而让人觉得没意思的烂片。
“连环杀人事件的凶手也是他吗？”阿苑问太宰。
“不是哦。”
大概是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的时间有些长了，太宰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而后转过头对阿苑说：“连环杀人事件的凶手是这座旅馆的老板哦。”
阿苑：“……”
阿昭：「……」
这人用平淡的语气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什么吓人的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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