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名为火焰的西西弗斯
在人类不长的历史中，充斥着两个主题——
奴役与反抗。
通过战争、法律、血统、经济手段、剥夺他者的自由，使之沦落为统治阶级的劳动工具，或者有价值的货物。
拥有者可以任意驱使他们，也可以将他们作为一种可剥削的生物资产进行交易。
他者，可以是个人，可以是一个部落，一个种族。
或者一个阶级。
这样的事物，被称为“奴隶”。
奴隶是没有自由。
包括语言和思想。
……
……
获得奴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西西弗斯”的时代，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战争。
通过己方的武装人员，毫无理由地对散居的部落发动袭击，杀掉对方所有反抗的成年男性，留下“甘愿”为奴的男子、妇女和儿童。
作为奴隶。
有时候，袭击者也会失败，被部落强大的男性杀掉。
“西西弗斯”的部落就是这样的。
他们位于被后世称为小亚细亚半岛的地方。
在安纳托利亚高原的边缘，依靠着放牧为生。
他的父亲是这样，父亲的父亲也是这样。
往上十几代人都这样。
他们大多数人拥有一头漂亮的金发。①
这也是吸引着那些丑陋者的原因之一。
丑陋者对于金子一般的颜色有着疯狂的追求。
这也是太阳的颜色。
……
……
【1】
我的部落是一个有着三百多人的大部落。
父亲是部落的首领。
总会跟部落里的长老安排好一切。
放牧羊群，打理山洞，有时也会用野牛皮跟木头做帐篷。
我们会进山打猎。
为了养活部落的人，准确点来说——
是孩子。
我们有四十多个小孩子。
他们并不能做什么。
帮忙看着羊群已经是很尽力了。
独自一人，是无法获得足够的食物和安全空间的。
也容易沦为野兽的食物。
对于它们来说，我们也是猎物。
学会与凶恶的自然相处，是我们的日常之一。
学会比野兽更加凶恶，也是我们的日常之一。
……
在崎岖多石的山路里，我们能遇见有着许多有着巨大弯角的大山羊。
还有怕人的野鸡，狡猾的兔子。
也能在夜里遇见嚎叫的狼群、凶猛的野猪。
后者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危险。
我亲眼看见有个部落，十几个人被野猪群踏成了肉泥。
面对野兽，只有比它们更凶狠，才能战胜它们。
这是父亲教我的。
我们没有选择。
有一次，父亲用长矛击中了一只野猪。
它身上涌出了血，跟我们一样颜色的血。
也挣扎着翻滚了几下。
父亲递给我一把石刀。
让我去杀死它。
我的手抖着，面对一只垂死的野兽。
我也是会发抖的。
慢慢地走进它，装作不会被它发现。
突然，它扭过头来，用仇恨的眼神盯着我。
我害怕了。
想往后跑。
但父亲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了几下，来到野猪前。
它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拼了命地嚎叫。
我闭着眼睛，不去看他，用细长的石刀刺进了它的脖子里。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血液喷涌而出。
溅了我一脸。
我做到了。
像父亲一样。
我毕业了。
像父亲一样。
成为了狩猎者之一。
……
打猎也不是每次都顺利的。
但每当我们获得野猪、大山羊的肉，有多的会拿到别的部落换来一些武器，或者漂亮的贝壳。
母亲们会用针加工它们的皮毛，做成暖和的衣服。
抵御寒冷。
夜里和山里都是很寒冷的
……
不打猎的时候，我们也会温和地采蘑菇、浆果、坚果和野菜。
部落是从什么时候有的，我并不知道。
但从长老讲述的故事里，我们的祖先曾经在这个地方杀掉了许多比我们强大的“巨人”。
父亲说，巨人只比我们高了半个身子，却有着壮实的身躯，像山一样。
他们不怕寒冷，像火一样。
一个人面对他们的时候，往往只有被虐杀的份。
个体是无法战胜巨人的。
一个部落也难以对抗他们。
传说里，最初的部落面对他们，在一个寒冷的夜晚，被他们的一个勇士，拿着巨大的石棒把我们部落里的人屠杀干净。
他们不会留下活口。
我们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但是我们比它们聪明。
我们能够团结起来，用锋利的石器设置陷阱，近一点丢石斧，射箭，远远的就投掷长矛。
我们大多时候是以多打少，慢慢地杀掉他们。
吃掉他们。
用火。
有时候，我们会把他们的老弱病残赶进一个森林里，四处点火。
烧死它们。
像对野兽一样。
火能够把野兽吓跑，也能够取暖。
在寒冷的夜晚，它比母亲要靠谱。
传说中，巨人也会用火，也会照顾病人和伤者。
也会照顾孩子。
但杀死“巨人”。
是我们的使命。
传说中，我们会拐走他们的少女。
期望拿到他们“巨人”的力量。
我们的“传说”，我们的“故事”，使我们团结起来。
……
正像现在那样。
许多小部落被拿着土黄色武器的人袭击。
我们再次联合起来了。
像许多年前那样。
像传说那样。
父亲联合其他认识的部落，结成了攻守联盟。
我们并不了解对方，有时候一年也不会见一面。
除非发现了庞大的野猪群。
那种时候，我们会联合几个部落去狩猎野猪群，分成几组，用好几天时间收集野猪的位置，休息的地方。
然后用火棒、长矛、吼声把它们赶到狭窄的山谷，用栅栏和滚落的巨石堵住它们的退路。
最后站在山谷上，用长矛和弓箭慢慢地杀掉它们。
这样我们就可以获得山一样多的鲜肉和兽皮。
肉可以风干、烟熏或者腌制。
这是长老教的，能长时间保存肉，方便在冬季不能捕猎的时候食用。
我们放牧的羊群也是这样的。
皮可以让母亲们用针、藤、肠线做成衣服，抵御寒冷。
……
部落之间的通婚也是几个长老规定的。
……
结成联盟以后，父亲和几个首领会分组安排人加强巡逻、守备、守夜，打探敌人的消息。
像“打猎”一样。
发现了入侵者。
我们通过特殊的呼喊，可以同时调动几十个强壮的人，围攻袭击者。
像“传说”里的那样。
我们击溃了他们。
然后分组追击。
像“故事”里的那样。
我们拿回了战利品，一起在夜里庆祝，点燃篝火，烹煮食物，分享美酒，向神明祭祀。
像“神话”里说的那样。
有时，其他部落的首领也会为战利品争吵，甚至打斗。
这时父亲会介入，制止他们。
告诉他们敌人还会来，不能因为眼前的武器而丧失信任。
不能违背祖先的诺言。
不能违背神明。
我们之中有一个靠近海的部落。
他们拥有一种名为“船”的工具。
父亲说他们长期住在海边，不像我们那样要在干旱来临前，迁去水草丰富的地方。
如果我们到了一个新地方，会仔细检查每条河流、每片森林、每个山谷。
尽可能清理山洞里的熊。
然后住进去。
我们每个人也要学会做石刀、长矛、弓箭、修补衣服。
也要学会投射、射箭、制作陷阱。
有时长老还要传授面对毒蛇跟被野兽袭击受伤时候的处理。
也要学会生火、分辨有毒的浆果、蘑菇、野草。
学会埋伏、等待、伪装自己。
但父亲说，最重要的是——
学会我们的“故事”。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团结起来。
一次次击退那些装备有青铜武器的贼人。
……
但好景不长。
有一天，海边的部落首领带来了几个穿着闪亮亮衣服的人。
叮当作响的人。
他们盯上了部落里美丽的少女们。
提出要用银色的“贝壳”买。
父亲拒绝了他们。
也驱逐了海边的部落。
……
之后。
我们有几个美丽的少女在河边失踪了。
父亲知道后，只带着几个人，在河边的密林等待。
像狩猎时一样。
他们只派十几个人去抓我们在河边落单的少女。
父亲发现以后，尾随着他们，去到一个靠近海边的森林，看见许多被关在笼子里的人。
我们部落的，其他部落的。
还有在那里负责看管的“海边的部落”。
那些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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