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寻忆(一)
买完衣服,三人来到负一层超市采购生活用品。
一个人住还好,将就将就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家里多了个小姑娘还是得讲究点儿。
东西基本买完三人正准备结账,珞可儿却转调转方向,驶着轮椅奔向卫生用品区域,林琛见状急忙跟上。林哲望见匆忙离开的俩个人,摇了摇头还是自己先去结账吧。
“可儿,你要买什么?”林琛急忙抓住轮椅问。
“阿琛,当然是买卫生巾啊,你忘记了吗?我是女孩子呀。”
“哦,对,我陪你。”
珞可儿指哪个,林哲拿哪个
林哲结完账,站在出口处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姗姗来迟的俩人。
“大哥,小可,先吃饭吧,等会儿我送你们回家,我还得去学校,导师刚在群里发消息找我。”
“好”又是异口同声
三人选了家火锅店,由于珞可儿受伤忌辛辣,便点了个鸳鸯锅,刚选好位置,林哲和林琛颇有默契的起身离开,一个点菜一个去调料碗,珞可儿无可事事的紧盯红白分明的锅子。
汤底逐渐冒泡,热气升腾
“林哲,你读什么呢?刚刚听你说导师,你现在是研究生吗?”珞可儿突然来了兴趣追问。
“嗯嗯,红潘市医科大整形外科研究生。小可你想读大学吗?”
“想呀,如果我现在开始复习明年六月份正好可以参加高考,我觉得我可以考上大学。如果考上大学的话我想读建筑学专业。”珞可儿手舞足蹈的比划道。
“可儿,为什么想读建筑呢?”林琛好奇疑问。
“因为我想为自己建一栋充满安全感的房子,一个像家的地方,这样就不用寄人篱下,似浮萍般流浪,更不会有人再伤害我。希望房子可以朝向大海,每天被晨曦唤醒,出门可以倾听海浪拍岸的声音,苍劲有力”珞可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绘声绘色的诉说着无法实现的构想。林琛深知如此构想无法实现,依旧不忍心打断她,让她自由自在的构思,畅谈。
火锅咕嘟咕嘟的冒不停,三鲜汤底,乳白色高汤不停翻滚,在高温的加持下各色味道融合,鲜香浓郁,吸引食客一探究竟。刚刚下进去的食材基本都可以吃了。林琛夹了块山药放进可儿碗里。
“谢谢阿琛。”还好珞可儿受伤的地方基本在手掌,手指没怎么伤到,不然吃饭都成问题。
“可儿真乖,一会儿我们去书店买书,再过一个多月就要高考报名了,咱们先给你报名。不过,可儿想要高考报名的话一定要有你的个人信息资料,所以你想想之前的学校或者其他关于你的详细的信息,我好帮你办手续。”林琛说得极其认真。
“阿琛,我好不容易刚逃出来重获自由,今年可以不考吗?参加下次的考试好不好?而且我很久没有学习了,今年报名了估计也考不上。”女孩儿将碗里的青菜来回搅动,不情不愿。
“小可,考不上不存在的,我大哥从上学起一直都是学霸,学美术完全是他喜欢,以他当年的文化课成绩上重本完全没问题,所以由他监督你,肯定会考得不错。”林哲刚咽下一片涮羊肉急忙助攻。
“原来是最严‘牢头’,我这是从一个监狱逃到了另一个监狱吗?”珞可儿沮丧的吃了一口林琛夹给自己的羊肉卷小声吐槽。
“可儿,你想好,想要考大学就要提前做准备。现在不想考没关系,但有的事情是不可以逃避的,你这样躲着自己的家人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什么想法要和我说。”林琛神情严肃,语气重了点儿。
“我不要你管!”珞可儿猛地气鼓鼓转动着轮椅要离开,但被林琛一把抓住“坐好,好好吃饭,吃完回家,你这样想去哪?”珞可儿二话不说朝着林琛的手咬上去,小虎牙相当用力,林琛不躲由着她发泄,没多会儿就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松开口,一排整齐的牙印,小虎牙咬的地方已经开始渗血。珞可儿呆呆的盯着伤口,急忙从桌子上拿来餐巾纸,胡乱的擦着被咬伤的手,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傻阿琛,你怎么不躲开?”双眸泛起氤氲与蒸腾的湿气伙同,模糊视线。
“消气了吗?”林琛语气平静。
“嗯嗯。”
“消气了就好,有什么情绪发泄出来,有什么问题直接提出来,我尽量帮你,懂了吗?”
珞可儿乖巧的点了点头,林哲坐在一旁完全一副看戏模样。
“大哥,没想到你带小朋友还挺有办法,你俩先吃,我先撤了,刚导师又发短信催我。”说着把车钥匙丢给林琛,“哥,你们开车回去,下次再会哈。小可,下次见。”说罢挥了挥手离开火锅店打车回学校。
或许是没有见过林琛生气的样子,珞可儿现在有点害怕,不敢和林琛说话自己自顾自的吃饭。
“吃饱了没?”林琛放下筷子瞧见珞可儿可可怜怜的小模样觉得特有趣可爱,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感叹“我没生你的气,可儿,有的事情必须要学会面对,而不是一味的逃避。”
如果当时林琛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将会给珞可儿带来什么?他断然不会开口。
奈何没有人是预言家,谁也无法得知未来的底牌。
神奇的大脑会促进悲伤的代谢,重绘快乐。痛苦的记忆可能会选择性遗忘,可一旦想起又会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好,阿琛,我听你的,尽量想起来。”回家路上,珞可儿出奇的安静,耷拉着脑袋仿佛若有所思。
逛了一天的可儿,刚回到家就瘫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调到少儿频道,此时正播放着《哆啦a梦》,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林琛一个人收拾整理刚刚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已是一个小时之后。
刚把可儿新买的衣服洗好晾出去,再回客厅,《哆啦a梦》早已结束,而蜷缩在沙发上的人已然沉沉进入梦乡。林琛打量着“小魔王”无奈的摇了摇头,去二楼拿了条毛毯给她轻轻盖上,自己则去书房拿来画架以及画笔,现下没事倒不如试着画画可儿的侧颜。
窗外偶尔会有风吹残叶的动静,而室内一片暖意,夕阳褪去余辉携晚霞归隐天际。客厅里画笔与纸张摩擦的声音干脆温和。暖色调的灯光无意中将温馨描绘得愈发突出。
珞可儿眨巴着眼睛,感觉嗓子有点干,“阿琛,我渴。”听到可儿略带沙哑的声音,林琛停下画笔,抬头看了眼时钟已是深夜12点。
“嗯嗯,稍等。”正在画画的人急忙放下画笔,离开之际瞥了眼勾勒出来的线条,甚美,不上色依然灼灼其华,估计后期上完色又会是怎样的绝艳?
珞可儿抻长脖子好奇的探向林琛摆在离她不远处的画架,“来喝水,喝完了我抱你去楼上休息。”林琛习惯性的摸了摸珞可儿的脑袋。
“嗯嗯,可是,阿琛,我好像不困了,你是在画我吗?要不我继续躺在这儿陪你画画好不好?”珞可儿生怕林琛回绝自己,小心翼翼的轻声询问。
“可以,那我给你拿床被子下来,后半夜冷。”
“阿琛,你真好。”起身给林琛一个猝不及防的大大的拥抱。
林琛将怀里的人重新放在沙发上躺好,自己回卧室取被子,珞可儿打开电视调至音乐频道,轻缓的轻音乐与午夜时分相得益彰,排列巧妙的音符旋转跳跃呈现出华美章节,哄人入睡。
夜慢慢远离,朝阳步步逼近,珞可儿在柔美的音乐中再度坠入梦乡,而林琛的画作也基本完成。
最后的上色总算告终,林琛靠在座椅上欣赏新作。可茶几上的手机不停的震动,林琛接起电话。
“大哥,我昨天托师兄查了一下精神病医院的人名单,里面没有一个叫珞可儿的。”林哲边翻看着师兄给他发过来的名单边说。
“那最近走丢的病人也没有吗?”
“有,但不止一个,我听师兄说有一些患者是常年住院的,家属只会每年给医院打钱,几乎不会来医院看望,这些人医院也不会过多关注,有的人可能直到去世家属才会出现,所以这类患者的档案保管也比较疏忽没人注意。师兄还说,这些人里走丢的,去世的人数不少,像小可那么大年纪的也不止一个,所以不好查。师兄说精神病医院走丢病人在我们市不是罕见事。这次火灾已经让医院焦头烂额。如果家属找来,医院必须赔偿,但如果家属不管,医院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理方法,更不会声张。
其实精神病人不犯病的时候挺正常的,昨天一起吃饭时,我观察小可总觉得她病的并不严重,或许已经好了,不妨问问小可,慢慢来,多疏导,一旦有什么问题直接去医院检查,精神病人光靠疏导根本没用,必要的时候需要采取药物等干预。”
“嗯,我知道了,今天回学校了?爸妈最近怎么样?”
“嗯嗯,回去了,最近在忙毕业论文的事,终于快毕业了。爸妈挺好的,都很想你,有空回家看看哦。”林哲在电话的一头长呼一口气,过去十年的大哥日日在自责中渡过,如果有一天他能真正的走出来多好。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吃饭了。
“好,我有空了回去。”说罢林琛正准备挂电话又听到“大哥,千万不要把小可当精神病人看待或者特殊照顾,她需要尊重和理解,这样能恢复更快。”
“好,谢谢你,挂了,预祝你毕业顺利。”
“嗯,拜。”
挂断电话,林琛起身关掉电视,去厨房准备早点。
蛋清裹着蛋黄挣脱蛋壳的束缚奋不顾身的一跃入了煎锅,滋拉的声音加速蛋香分子的扩散,勾醒沙发上昏睡的可人儿。白色的被子顾涌了几下。柔顺的秀发像是想要品尝早点一个个争先恐后的飞起来,阳光穿过发丝舔舐着每一寸温柔。
珞可儿推开被子慢慢坐起来,双脚落地尝试着站立,可刚刚站了一下脚底板就生疼,像是拿刀子一点点的划拉。尝试了几次失败后珞可儿总算是老老实实的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待林琛从厨房出来。
珞可儿转身趴在沙发靠背上,呆呆听时钟哒哒,不紧不慢的循环。回想昨天林琛和自己说的话,有的事情确实逃不掉,倒不如去试着面对,她不能忘记逃出来的初衷。
秒针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第十圈结束的时候林琛端着俩个盘子从厨房走出来。
温馨的早餐在欢声笑语里结束,等到林琛从厨房在走出来之后,珞可儿半躺在沙发上眉眼弯弯冲着林琛甜甜的笑。“阿琛,我想尝试你说的去面对,只是在这个之前你要答应我,不许把我送回精神病医院还有不许联系我‘所谓’的家人,可以吗?”
“可以,听你的,我陪你一起面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林琛坐到珞可儿身边轻轻抚摸女孩儿的长发,清风伴着残菊的淡雅缠绕在林琛的指尖一丝丝一寸寸仔细地刻画渲染
珞可儿轻轻闭上眼睛感受阳光的温暖,眼前尽是血红,久违的释然,原来甚是舒服。渐渐的珞可儿别过头躲避阳光直射,靠入林琛怀里,眼泪脱离眼角的羁绊肆无忌惮的奔涌,房间里静得让人心慌,沉默或许可以抵过所有。
良久,“可儿,天不会一直阴着,总会遇见阳光明媚,或许在阴雨天保持开心困难,倘若心中有光亮哪怕丁点儿,雨过天晴后自然会和彩虹撞个满怀。我尊重你所有的想法和决定,尽可能的帮你,只希望你永远做自己。要相信只有爱自己,世界才会更爱你。”珞可儿不说话,埋头在林琛怀里痛哭,毛衣被濡湿一大片,到最后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或者汗水。
其实能靠着一个人酣畅淋漓的大哭一场也是一种幸福,泪水会冲走不愉快,就像雨水会带走污垢留下清新与轻松。
“阿琛,废画的里有我见你那天穿的衣服,我的身份证在衣服口袋里。有它就能参加明年的高考,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之前的事,有很多我也忘记了。”珞可儿缓缓低下头,指尖不停扣弄小臂,不知所措的模样像只犯错的小猫咪。
“没事没事,等可儿想和我说的时候再和我说。我现在去找找,明天帮你安排高考报名的事宜。”林琛揉了揉珞可儿的头发拨开正在扣小臂的小手。
“那个,阿琛你去换件衣服吧,我把你的衣服都弄湿了。”珞可儿指着林琛毛衣胸前濡湿的一大片不好意思的解释,微红的小脸挂满泪痕却洋溢着喜悦,几多违和﹑几多可爱。
“哈哈哈,你个小调皮鬼,我去先换件衣服,你坐在沙发上不许乱动,今天晚上我叫林哲回来帮你换药。”
“收到,阿琛。”乔装严肃的表情配上敬礼的动作本应帅气,奈何被包扎锝像粽子一样的小手略显滑稽。
林琛见她活泼可爱的模样宠溺的摇摇头。一米暖阳晃过小花猫脏兮兮的小脸,着实碍眼,便去卫生间拿了块毛巾给可儿擦了擦脸,再上楼去换衣服。
废画堆里宽大的病服蜷缩似排球,林琛拎起衣服抖落几番蓝白条纹棉布上衣带着褶皱舒展开来,左胸口位置印有“红潘市精神病医院”红色字迹下方小小的口袋微张,林琛伸手探入口袋取出裹着保护膜的身份证。边仔细阅读她的身份信息边缓步回客厅。
“可儿今年还没满18岁怎么会有身份证?”林琛弯腰将身份证放在茶几上,随即坐到可儿身边好奇发问。
“高一那年班主任说可以办身份证,我就和同学们一起去办了,不过未满16周岁身份证的有效期只有五年。记得爸妈不让我办,更不给我钱。预料之中,好在我帮别人写作业赚了些钱,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我被送进精神病医院,偷偷的把身份证带了进去,我明白它的重要性。对了,医院里有个护士姐姐对我挺好,其实类似身份证等硬的可能会伤害病人的东西是不允许带进去的。但那个护士姐姐在我的乞求下没有没收,默许我保留下来,可能她觉得我太惨了吧。哈哈哈嗯精神病医院每逢探视日我总会躲得远远的,看着别人的亲人朋友驱寒问暖,而我除了小花什么都没有。慢慢的我想通了,没生病时就没人待见,更何况我现在是个疯子,呵”少女望向窗外神情凝然,凉薄荒芜,如同关在笼子里的芙蓉鸟。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发病了?被强行进行mect治疗,也就是电休克疗法,电击过后可以忘记很多事儿,一下子变得轻松无比,异常舒服。可过段时间后还是会想起,愈发折磨。每每痛苦之际,护士姐姐总会抱抱我,给我奶糖吃,有空还会陪我聊天,嗐,原来被关心是这样的。”林琛背依沙发静静倾听,少女唇角舒展侧颜淡然,似在陈述他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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