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吃饭全程，程黎心里都带了点别扭，思考着是不是该明确一下请客的主题，跟周扬朝碰个杯道个谢？如果要道谢又该怎么表达，会不会让气氛变得尴尬？
还不知不觉地开始顾虑吃相，甚至控制食量。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瞻前顾后，心里乱糟糟的。
周扬朝倒是放松惬意的模样，该吃吃该喝喝，适时地抛出话题，渐渐缓解了程黎不知道说什么的尴尬。
他好像天生有种魔力，能营造自然的相处氛围，让人不自觉地进入他的节奏。即使是程黎这样不善交际的人，跟他在一起时也不会有任何负担，而是沉浸在一种恰到好处的舒适气氛中。
前提是他不故意嘴欠。
没过多久，程黎已经吃到八成饱，忽见一个服务员端着一份切成三角状的咖啡色甜品从旁边走过。她的视线像被粘住，跟着滑了过去，看清了那是块提拉米苏。
她向来对甜食没什么抵抗力，但理智告诉她，这种餐馆里卖的小蛋糕都价格不菲。
正在心里天人交战要不要今天奢侈一把的时候，周扬朝忽然唤来服务员，指着手机屏幕问：“这两个券可以一起用吗？”
服务员看了看，答道：“可以的，这是您生日的专享福利，请稍等。”说完走向后厨窗口。
“生日？”程黎立马抓住了重点，“你今天过生日吗？”
“啊。”周扬朝平静地应道。
程黎被这突然的消息搞得措手不及，想起今天出来吃饭是他定的日期，一股同情自她心中油然而生。
他一定没什么朋友吧？
居然找不到其他人陪他过生日，只能借着她请客的机会顺便一过。这也太心酸，太孤独了吧？
就冲这个，她也要送他一份生日礼物，不至于让他过于落寞。
正在苦想送什么好，服务员端来一份提拉米苏，放到周扬朝面前：“祝您生日快乐，一点小心意，请慢用。”
“谢谢。”
待服务员走后，周扬朝却把蛋糕推给程黎：“你吃吧，我不爱吃甜食。”动作行云流水。
程黎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情绪，有些怀疑这个蛋糕是不是他专门替她要的，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确认。
当下的情境如此熟悉，令她回想起迎新聚会他帮她把想吃的菜转到面前的场景。
熠然的灯光，沸扬的人声，连同她乱了的心跳都与此时如出一辙。
金属勺碰到唇齿间，是微凉的触感，细腻的慕斯缓缓融化，在口腔中绽开丝丝甜意。程黎细细品着其中滋味，唇角不自觉间漾出笑意。
“就这么好吃吗？”周扬朝看着她，也带了笑。
程黎回望向他，对视几秒，又垂眼看向蛋糕，笑意更深。
“嗯。”
-
饭后，程黎借口消食，说要搭手扶电梯下楼，其实是想趁机在途中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礼物能送给周扬朝。
走到三楼时，一家杂物店的小夜灯让程黎眼前一亮。货架上几排夜灯样式各异，其中一款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只正对着镜子臭美的小猫，优雅地抬起前爪，微微昂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陶醉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怎么这么好看”。
“你看这个，”程黎拿起小猫，“像不像你？”
周扬朝：“……”
程黎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一番，发现这款夜灯有两个亮度档位，低档是镜子边框亮，高档是小猫亮，镜子旁还有一个显示日期与时间的方框。
“美女，这款夜灯正好在促销哦！”一名女店员见她有意购买，热情地过来推销，“今天七点三折。”
闻言，程黎看了眼时间，低声对周扬朝说：“还有十几分钟七点，待会儿再过来买。”
周扬朝一愣，随即笑出了声：“想啥好事儿呢，你看看那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程黎看见夜灯货架上贴了一张广告纸，上面醒目地写着“73折”。
程黎：“……”
原来不是七点钟打三折啊。
虽说是有点尴尬，但是……有这么好笑吗？
看着乐不可支的某人，程黎双手抱臂，沉默地冷眼看他。
“这不怪你。”周扬朝总算收敛了笑容，认真道，“都怪店家的折扣太奇怪，谁听了都会误……”
“哥？”他话还没说完，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
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生正往他们这边张望。
周扬朝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是他亲妹周奕阳。她昨天刚从新西兰旅游回来，这会儿估计是跟朋友在这儿吃饭闲逛。
虽然程黎应该不认识她，更不会知道她爹是谁，但难保周奕阳的身份什么时候会被公开。
稳妥起见，还是先苟一波吧。
“同学，”周扬朝微笑着转向妹妹，暗暗朝她使眼色，“你认错人了吧？
周奕阳向来机灵，瞟了眼程黎就猜到个大概，当即做出歉意状：“呀，真不好意思，你跟我哥长得太像了。”顿了顿，又道，“还好你不是。”
周扬朝知道她古灵精怪，不想任她乱带节奏，正要截住话头，却被程黎抢先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她来回扫视着他们两人，似乎是想根据长相判断他们到底是不是兄妹。
周扬朝虽然知道他长得像老妈，妹妹长得像老爸，仅凭外貌应该看不出去什么相似之处，但还是有几分紧张，担心那小丫头乱说话。
“唉，”周奕阳叹了口气，慢悠悠道，“我本来想着今天是我哥生……”
“咳！”周扬朝干咳了一声，提醒她别泄露太多信息。
“生……生物医学考试通过的日子。”周奕阳信口胡诌，又一脸无辜地看向程黎，“我说要他请吃饭，但他说有正事，拒绝了我。要是现在被我撞破他的‘正事’就是跟美女约会，那多尴尬呀！”
周扬朝：“……”
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程黎却像是相信了：“我如果有你这么可爱的妹妹，不管有什么事都会陪你的。”
“如果我哥是因为跟你这样人美心善的姐姐约会才鸽我，那我也是没有意见的。”周奕阳回应道。
听着这两人突然商业互吹上了，周扬朝又好气又好笑。他怎么会不理解周奕阳两次把重音放在“约会”上的弦外之音？这小鬼头是想借机打探一下八卦。
那自然不能让她得逞。
“就算我真是你哥，那也没什么。”周扬朝说，“债主催债务人还债，难道不是‘正事’吗？”
周奕阳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还想再问，却又碍于眼下必须装成路人的关系，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装作真的认错了人，跟朋友一起离开了。
-
其实那个小妹妹第一次提到“约会”的时候，程黎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但为了不表现出对此太过在意，她故意转移了重点。
没想到对方竟又强调了一次。
程黎本来想打个哈哈过去，谁知周扬朝先开了口，还把他们今天吃的这顿饭清楚地定义成了“还债”。
他完全没必要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些，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他们之间不过是人情债的债主和债务人的关系罢了。
划分得这么清晰明了，好像生怕她误会多想似的。
程黎心里刹那间如同花朵凋零，烟花熄灭般冷寂下来。看着那台小猫夜灯，也没了方才的愉悦心情。
这突如其来的低落把她吓了一跳。
还人情债原本就是她请客的初衷啊。为什么被周扬朝一语点明，她竟会感到失望呢？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要把一切拨回正轨。
程黎买下小夜灯，装进礼品袋中，递给周扬朝：“生日快乐。”
周扬朝眸色一亮，刚想说什么，她接着道：“这也算进还的债里吧，毕竟之前欠你不少，不是一顿饭能还清的。”
周扬朝伸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瞬，最后还是接过袋子，扯唇笑道：“好。”
回家的路上气氛变得有些低迷。程黎本来话就不多，现在却似乎连周扬朝也没了说话的心情。地铁摇晃着两人各异的心思，难以名状的情绪被列车行驶的轰响掩盖，遗落在无光的轨道上。
就这么沉默着回到小区。
晦暗光线下，程黎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背影。宋灿今天扎了丸子头，还背着她们一起买的闺蜜同款挎包，这会儿应该是刚从家里回来。
程黎正犹豫要不要叫住她，忽见程嘉彦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高喊一声：“吃我一记锁喉！”用手肘从宋灿背后勒住了她的脖子。
宋灿毫无防备，被拽得整个人朝后一仰，眼看就要跌地。
好在那罪魁祸首反应还算快，迅速撤手往宋灿后背一捞，将她牢牢接住向前一推，助她又站直了身子。
“功力退步了呀，老姐。”程嘉彦说完这句，一抬眼发现认错了人，当即愣在了原地。
“你老姐在这儿呢。”程黎无奈地走了过去。
自从她学了格斗，程嘉彦时不时就会趁她不备，对她发动“突袭”。说是切磋武艺，其实就是闹着玩。
谁知道这次玩脱了。
“对不起对不起！”程嘉彦眉毛眼睛都拧在了一块，一叠连声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真是认错人了！”
宋灿却直直地看着他，恍若未闻似的一言不发。
“不好意思啊灿灿。”程黎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地方光线不好，你今天这发型和包又刚好跟我一样，我这傻弟弟只看背影，把你当成我了，瞎闹呢，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哈。”
“啊？”宋灿被唤回了一点意识，但还有点迷迷糊糊的，瞄了眼程嘉彦，又看向程黎，“哦，我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话一出口自知不妥，连忙改口：“不，我是说，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哎呀，也不对，那什么，总之，我没事就对了。”
她这丢了魂一般语无伦次的样子，实在不太像是没事。
程黎决定让她先缓缓，转向程嘉彦问：“你怎么来了？”
“来拿月饼啊，你不是说爸妈寄了盒月饼过来吗？”
要是他不提，她都忘了这事了。
“那你不提前说，万一我不在家呢？”
“得了吧，就你这死宅，放假会出门吗？你……”程嘉彦突然顿住，瞪大了双眼，“等等，你还真出门了！什么人请得动您老出山啊？”
周扬朝很适时地走了过来，仿佛是特意来宣告答案的。
面对三人像聚光灯般齐刷刷投来的目光，他不慌不忙道：“可能因为我……三顾茅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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