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威胁与忠告

黄昏帝国，“等待之城”，东城区一条小巷。

        黑色锋锐一甩长剑，血肉碎末便从剑身滚落，一点不留。在他脚下，则是一摊冻结的、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血肉。因为战斗发生得太过突然，战斗场所又十分偏僻，所以没有惊动任何人。

        忽然，魂火灵怪从邻近的一颗灵魂之火中跳出，紧张地道：“白雪城那边又出现一个！”

        “操，居然一次性派了两个分身？npc也懂双保险？”黑色锋锐再不迟疑，飞速向传送阵赶去。骂归骂，他心里还是挺畅快的，战斗总归比呆在皇宫里好得多，更何况目标——溃烂独裁者的分身——有很高的经验值，还能掉落一种叫“壮骨粉”的、能增加死灵生物基础防御值的稀有材料，很有赚头。

        他行进的时候，魂火灵怪也利用【瞬移】跟上，喊道：“另一个好像是在和狼人接洽！他张开了力场，我无法探知他们的谈话内容！”

        “啊哈！”

        溃烂独裁者的分身可看做是其身体的一部分，但不是其灵魂碎片——它没有独立行动的能力，它的一切行为都是受本尊遥控的。分身缺乏自主性，这是溃烂独裁者分身无数的代价。六月阳光的召唤物就有一定的自主性，得到英雄灵魂的话更是能成功分裂出有独立人格的灵魂碎片，单从灵魂层面来说比溃烂独裁者万千分身更高级。

        但如果分身和本尊共享同一个灵魂，本尊就能以分身为网点，构建一个削弱版的灵魂力场。这个灵魂力场不会得到王者【支配死灵】的额外效果，影响范围也极小，却能保证力场内谈话的机密性，对负责城市监察体系的魂火灵怪而言简直是不可解的难题。

        白雪城，灰尾巴兄弟会据点。

        黑色锋锐赶到后，发现毕达哥拉斯分身就站在门口，似乎等了他好久。三两下解决掉这个具备高级精英战力的分身，黑色锋锐走进大屋，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中端着酒杯的狼人首领——“恶棍”伊森格伦。屋内没有别人，黑暗中，伊森格伦左耳的金色耳钉与他手上酒杯微微反光。狼人特有的臊气扑鼻而来，让死灵生物嗅觉缺失的鼻子都难以招架。

        “陛下，”着重咬了这俩字的音，伊森格伦咧嘴笑道：“怎么有空来找我？”

        黑色锋锐没有收起剑：“闲话少说，那家伙来干什么？”

        “他想拉拢我，不过我没答应。”伊森格伦回答得倒也很爽快。

        黑色锋锐略一犹豫，这时他身上一根晶莹果冻状物体——正是寄生在他身上的热寂掌控者克里斯托——探出头来，问：“你凭什么证明你说的话？”

        “简单啊，就凭七成狼人都让你们军方带走。七成！这个数字早就超过了任何一个国家的征兵率，就算每一个后天狼人都是天生的战士，为这决策负责的我也绝不轻松。妈的，谁稀罕这位置就赶紧拿去。”

        “问题是，决策是斯考尔下的，你并非主动，只是配合。”黑色锋锐指出对方话语中的漏洞。

        伊森格伦一愣，骂了句脏话，道：“是啊。”

        经过几番折腾，死灵生物兵力匮乏，所以斯考尔向各个友好势力借兵，第一个找上的就是拥有强劲体魄、能适应野外战场的后天狼人。为保持良好合作关系，一直以来这类征兵都浅尝辄止，但这一次不一样——是血爪之法兰吉亲自上门，将征兵令递到伊森格伦眼皮底下。当那只素白美丽的手越靠越近时，伊森格伦做出了一个最愚蠢也最明智的决定，喊道“我同意”。愚蠢的是，许多同胞会因此丧命；明智的是，他不用当场丧命。

        在守护英雄面前，特别是这英雄精神不稳定的情况下，谁能不配合？

        很多事情是没道理可讲的。原本狼人只是盟友，现在却几成附庸，“枪杆子里出政权”这话再贴切不过。若果伊森格伦也是一位英雄，因其影响力，征兵率顶多三成。

        “我是一个好人，但我不会容忍任何阴谋与背叛。”黑色锋锐收起长剑，深深看着伊森格伦：“不管你把不把我当回事儿，我都希望你明白——我不在乎这个国家将来会怎样，我只在乎这个国家现在是怎样。”

        “老弟，这是威胁吗？”伊森格伦咧起大嘴，狼牙雪白。

        “这是忠告。”

        黑色锋锐也咧嘴一笑，转身离开，准备接下来有关切实加强安保工作的会议召开。没有人能从他身上试探出什么，此时此刻，他就是黄昏帝国的统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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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士大陆，朝花国，夜樱城，天守阁。

        夜樱城的前身只是一座默默无闻的小城，由某位同样默默无闻的藩士统治。“末日交锋”时，因没有收到将军的撤退通知，藩士禁止一人一马离开城池，结果全城一千多人都壮烈牺牲。战争对环境的破坏力太大，以至于三途川自地面流出，生成死气阴云，而满城尸体沦为死灵生物。生者的誓言不能约束死者，自认已尽忠的藩士决定在这疮痍大地建立藩国。

        仅过了一个月，藩士就死于他最珍爱的小儿子手上。再过了十五天，新城主死于哥哥安排的一场刺杀……藩士血亲互相攻杀，最后只剩下藩士的一个侄子。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位唯一的继承人立刻放弃城主之位，并向一位冒险者献上忠诚，而这个冒险者名为花月林檎。

        看着站到台前的女性冒险者，有些人顿时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们选择沉默；而那些还没搞明白的人，却已无力阻止事态的发展。

        花月林檎成为三途姬。

        三途姬发家史有许多个版本，以上的是添油加醋程度最少的版本。当时清沂看到帖子时还好生感叹：原来建国任务还可以这样做啊。

        刀兵无忌的国家是靠拳头抢过来的，现在除了军队几乎一无所有；清沂的国家是靠商人资助的，现在正规军成了与合同挂钩的雇佣兵；花月林檎的国家则是靠谋算的，现在以金钱而不是武力作为国家凝聚力。不同的死灵王者以不同手段完成建国任务，再以不同的路子建设国家，各自有着不同的得与失，这就是性格决定命运。

        “六月君、刀兵君，恕我来迟。”

        花月林檎从水墨屏风后出现，两位侍女随从。她以武家女子装束示人，结吹轮髻，头戴花栉，两鬓插流苏金簪，鬓有平直柔顺的两绺黑发垂落；她挑了眉毛，使得眼角高吊，眼神高高在上。只是简单换了衣妆，她的气质便随之改变。

        刀兵无忌冲清沂撇撇嘴，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他不习惯日本的跪坐，干脆将两条腿从小几底下伸出去，要多碍眼就有多碍眼。幸亏花月林檎刚才是从大厅后密室出来，要是从正门进入，非得被这货绊一跤不可。

        “你说话太有礼貌了，简直像个古代中国人。”清沂笑道。

        “儒学重礼。日本人人守礼，还是多亏孔子圣人。”坐在主位，花月林檎吩咐：“为贵客斟酒。”

        跪在一旁的侍女们赶紧膝行，拿起陶瓶为客人斟酒，小心翼翼的。刀兵无忌眼骨溜溜地转，清沂一看就知道这货正盘算怎么逗弄侍女，赶紧使眼色——大神都出来溜达一圈了，这时可别让主人难堪啊！要是花月林檎喊哥哥回来殴打小朋友怎么办！

        刀兵无忌虽没动手动脚，但是开口了（清沂立马知道要糟）：“那是什么？内裤？”他指的是侍女头上戴的三角巾。

        花月林檎俏脸便挂了寒霜：“刀兵君，这话有点不尊重日本传统吧。”

        清沂呃了一声，赶紧道：“薛多，你干嘛多嘴！”

        （薛多：“何等蹩脚的嫁祸！”）

        花月林檎花容稍霁，解释道：“这是用白坯布制成的孝巾，制作时必用手撕成方块，再对角折成三角巾。它不是……不是内裤。”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和脸色都很古怪，既带一点羞涩，又带一点杀气。

        接下来，花月林檎介绍起朝花国的情况。

        虽然鸥屿城和夜樱城都歌舞升平，但实际上，朝花国前线战火无一日停息，兵力吃紧，以至于各城守卫力量十分薄弱。战乱源头便是三途川——它流经之处皆成死灵乐园，使得生灵尽皆惊惧。这场浩劫牵涉了神明、妖怪、人类，一次极大的阵营冲突就此爆发。此前见过的惠比寿就作为神明代表，对朝花国施以庇护。

        （听到这儿，刀兵无忌插嘴：“一个商业神能有什么作为？”）

        （花月林檎回答：“他是唯一肯与死灵生物站在一起的神，无论其神格与能力大小，林檎都已十分知足。”）

        三途川侵占地表，生灵当然不会无动于衷。诸多大神亲自上阵不说，阵营任务主体npc的来头更是超级大——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那可是在英雄之中也鹤立鸡群的大能。阴阳师们纷纷赶到三途川改道之处，将那些由死气滋生的孽物消灭，再将河水镇压。

        三途川肆虐本就是一个意外，花月林檎也不欲因此和整个“富士”作对，按她本意是能免战就免战。可惜安倍晴明抱着为国为民的思想，必须将三途川全数镇在地底，这势必让朝花国元气大伤。双方矛盾不可调和，于是三途姬不得不战。

        “贵客到此，林檎本应带贵客看遍夜樱城风物，但前线战事紧急，林檎明天便要回前线指挥。不能尽地主之谊，请两位见谅。”花月林檎说罢，正要俯身致歉，两只影子手已托住她的手臂。

        在影子手的尽头，清沂微笑：“打仗啊？让我和刀兵凑个热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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