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野外拉练
“这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些拥有良好组织且精于训练的军队了，而是一堆由傲慢者带领的乌合之众，并且暴戾且贪婪。他们已经忘却了自己的职责，不再是保卫者，而是一群强盗，掠夺成性。他们只能摧毁那些比他们还弱的人们。”——14世纪某学者对拜占庭军队的评价。
帝国军队的衰败是系统性的，在帝国最后的时光里，只有君十一短暂缓解了军队颓化的速度，但普罗尼埃制度的瓦解和日益恶化的帝国财政还是摧毁了帝国军队最后的战斗意志，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的李陵风能够操心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童子军的孩子们沾染雇佣军那些恶习之前，让他们在日常训练里养成的好习惯成为一种传承。
为此李陵风还专门嘱咐了膳房的师傅，让他全力供应童子军的伙食。
哪怕多一碗糊糊也行。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毕竟童子军连训练都用的都是木剑木盾，靠着专制公那一点微薄的支持，什么都不够，一枚铜币李陵风恨不能掰成两半用。
装备和数量都比不上周围一圈敌人，那么只有发展出适合山地作战的特殊打法，才能够在危墙之下寻得一丝生机。
没有丝毫军事知识基础的李陵风第一次主动找到了父亲，要求父亲借给他书架上那些蒙灰的军事书籍。
未来的思路加上现在的战术，能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呢？
彻夜苦读了很多天的书，最后他诞生了一个还不错的点子。
李陵风打算用一场山地越野对抗来试试这些孩子。
米斯特拉斯城堡外面就是大片的山地，山上的森林延绵不断，是天然的训练场所。
在一个周末，李陵风带着这些孩子到了山里。
孩子们毕竟是孩子们，还在嬉笑打闹，好奇地看着周围。
“今天，我们来做一个游戏，但这个游戏不会很轻松。”李陵风开口，指了指后面的小山坡：“你们将在山顶集合，分成十二个小队，每一队十人，游戏规则也很简单，所有小队从山顶往山下冲，第一个到达山脚的小队就是冠军。每个人会在胸前佩戴一个徽章，失去徽章就等于阵亡。如果一个小队到达终点的时候，人数不足原先的三分之一，也算失败。当然，你们也可以不阻挡他人，只管一股脑往下冲，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次上山，下山只有一条路可以通行。”李陵风抬头看了看山顶，峭岩犹如剑锋一般耸起。
“冠军将获得一周的加餐，而最后一名，相应的第一名加餐多少就从你们的伙食中扣除多少，明白吗？”
孩子们的表情瞬间从好奇变成了震惊和慌乱，对于他们来说，食物几乎是生活中最珍贵的东西，减少一点点的份额也是惊天噩耗了。
比赛开始了，毫无疑问，乱糟糟的一片。
拥挤的孩子们一股脑往山下冲，他们互相推搡，拳打脚踢想让自己的前方没有阻碍。
摔倒的，撞树上的，被抢了徽章嚎啕大哭的，队伍在半路被冲散的，还有打架打上头忘了继续下山的，甚至还有内讧卖队友的……
这群孩子在这几个月接受的纪律训练和团结训练仿佛成了泡沫，一戳就碎。
但李陵风并没有因此而沮丧，他很有耐心，也预见到了这种结果。
他安静地站在山脚下，看着孩子们在半山坡闹成一团。
侍卫有些不忍心，他是知道李陵风这几个月对童子军灌注了多少心血的，“殿下，这不是您的错误，这些孩子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就连专制公亲自训练也会是同样的效果。”
李陵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沮丧：“没接受过任何军事教育正是我选择他们的原因。”
“如果是正规军人，接受过的军事教育会告诉他们，阻止敌人从山坡上冲下去最好的方法是依靠平缓地带组织起盾墙，他们会停在半山腰和其它同样停在半山腰的小队决出胜负再下山——时间可能比这些孩子们还久。”
侍卫愣了一下，他没有明白李陵风的意思：“所以，您的意思是？”
“士兵们缺少机动性。帝国军队训练向来是讲究阵容和稳定的，他们不会允许大规模的斥候式分散行军。当然，这么做保证了命令能够送达基层，也能保证在战场上，士气不会因为第一线部队的损耗而迅速下降，在以前这种方法很有战斗力，但现在的帝国，除了君堡只有摩里亚这一小块领地，摩里亚都是山地，在平原上那些训练的方法和经验已经有些不适合这里了。”
李陵风索性盘腿坐在地上侃侃而谈。
“何况以前的帝国都是优势或者均势的战争，战斗伤员可以随时从色雷斯，马其顿这种优质兵源地补充，那时候帝国是不怕战斗减员的，但我们现在已经没办法进行大规模的征兵运动了，只能选择损伤最少的战术来指导军队作战。所以，我们需要高机动性的山地步兵和山地作战经验，形成有效的游击体系。”
侍卫拿出水壶递给李陵风：“可是，您相信这些孩子能做到您说的这些吗？”
“这些孩子是可以被塑造的，他们起码还没有一听到奥斯曼人的名字就丢兵卸甲。至于做得到还是做不到，只有做了才会知道，不做，永远也不会知道结果，不是吗？”
终于有孩子到了山脚，但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队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他焦急地伸长脖子看着半山坡，在寻找那些熟悉的身影。
可惜一个也没找到。
李陵风走上前，他比这些孩子大不了多少，但在他们心里，李陵风就是实至名归的孩子王。
男孩下意识向后躲了躲，手紧紧攥着衣角。
“你是怎么下来的？”
“我……我是躲在队友身后跟着他们一起走，到后面我们小队和别的小队打起来了，我看没人注意到我，就一直跑，一直跑……”
男孩有些呆滞，说话也磕磕巴巴的，显然很紧张。
“你应该知道，抛弃队友自己跑下来，也是不算数的吧？”李陵风和善地问道。
“我知道……可是我不喜欢打架。”男孩擦了擦鼻涕。
果然，孩子还是孩子。他们内心依然带着软弱，恐惧和不切实际的天真。
但李陵风有信心打造出合格的战士，用恐惧打造军队不是长久之计，激发这些孩子内心的斗争欲才是关键。
“你觉得，是挨饿更难受，还是上前打一架更难受？”
男孩愣了半天，犹犹豫豫地回答：“挨……挨饿更难受。”
“你不打架，别人就会抢走你的食物，到时候你就会挨饿，所以，你愿意为了不挨饿而打架吗？”
男孩想了半天：“可是，您常常说我们是在一起的伙伴，要团结……”
“那奥斯曼人呢？你愿意为了不挨饿而去和奥斯曼人打架吗？”李陵风循循善诱。
“奥斯曼人？爸爸说奥斯曼人是魔鬼，我们怎么和魔鬼斗争？”男孩忽然想起了父亲说过的话。
“魔鬼？你觉得奥斯曼人是魔鬼，他才是魔鬼，你觉得奥斯曼人可以战胜，那奥斯曼人就是和我们一样的肉体凡胎。”
山上有孩子陆陆续续下来，但没几个队伍是满员的。
李陵风的声音大了起来，他想要这些孩子都能听到。
“今天，你们的表现很差，没有大局观，不团结，怯战，急功近利。但是打仗，和今天这场游戏差不了多少，告诉我，如果再尝试几次，你们有没有信心能够取得冠军？”
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正是第一个到达的男孩：“有信心！”
接着响起了一连片的声音：“我们也有信心！”
李陵风看着这些孩子，很满意：“很好，我们下周再来这里，继续这场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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