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暗卫已经退下，书房里只剩江景行一人，十分安静。

        想起方才暗二禀报的消息，吴小怜出逃前曾留言一纸，江景行折断了手中的墨笔，眼中一片阴鸷。

        【……倘若消息外泄，功亏一篑，想来这也不是殿下乐于见到的罢？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名分，惟盼殿下念在昔日的情分上，赐奴婢后院一席之地。小怜顿首。】

        不过区区一贱婢，当年还是阿姝见她身世凄苦，念她可怜，这才留她在身边伺候。

        如今只是侥幸留得前世的记忆，竟也敢来威胁本王了？

        她吴小怜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江景行冷笑一声，扔下了手中的断笔。他转身去往窗边，遥望远处的天边，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良久，他闭了闭眼，不禁回想起了前世的后来发生的一些事。他下意识轻抚胸口，果然，江景行自嘲一笑，他仍然能感受到当初心头那种剧烈的疼痛。

        那时，他终于明白了桓姝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可是一切却都已经来不及了。

        桓姝在他眼前寸寸湮灭，她是以那样决绝的姿态，想要与他斩断所有的纠葛。

        血色，火光……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那都是他的梦魇。

        桓姝太了解他了，比他自己更甚。她知道怎样才能让他痛苦，于是她选择了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来惩罚他，并且是由她自己独自决定的，她很清醒。所以，尽管万分难受，他竟也找不到人可以报复！

        她是算准了的，即使是一丝一毫可以缓解他痛苦的机会，她都不愿意再留给他。

        所以，他只能拼命处理政务，不舍昼夜。他不敢给自己一丝喘息的机会，免得想起她——想起自己再也不能见到她，再也不能触碰她，再也不能，与她说话。

        如果不是后来经由大师的指点，让他知道，或许可以凭借缔造太平盛世的无上功德以回溯时光，重来一世。也许，他撑不到现在。

        可即便如此，在前世的后来，那些没有她的岁月，是如此的漫长和煎熬。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

        于是，他疯狂地回忆着从前，卑微地期望借由那些有她的回忆来麻痹自己。他封存了关于桓姝的一切，她的人，她的物，都只能属于自己！

        可这些还是不够！

        他像是疯了一样，找来了从前桓姝身边伺候的所有人。

        不论远近亲疏，但凡曾与她朝夕相处过的，他统统抓了来！江景行命令他们，挨个地、一点一点地仔细回忆，详细告诉他，桓姝曾度过的所有生活。

        吴小怜就是其中之一。

        当初她本是被贩卖的歌妓，适逢桓姝路过，听说她本也是良家女子，因父兄遭难才不幸沦落至此。那时桓姝已经是听音阁阁主了，虽已经历了不少，但仍保留着一片悲悯之心。

        桓姝见她年纪尚轻，不忍她再被贩卖漂泊，遂赎买了她，留她在身边伺候。这一留，便是多年。

        因此，桓姝不在后，江景行就传了她过来，命她仔细讲述，她所见的桓姝生活的点点滴滴。仿佛透过这些叙述，他便能看到，他从前所不知道的桓姝的另一面。这便是前世的他后半生唯一的慰藉，使他得以从无穷无尽的痛苦悔恨中短暂地解脱片刻。

        后来，便是这一世了。他终于想起了前世的记忆，只是彼时他还被发配在边疆，无诏不得回京。

        前世他被蒙在鼓里不知缘由，但今生他知道了，因母妃受惊早产，又有后宫众人推波助澜，他那生性凉薄多疑的父皇便总是疑心自己是端亲王的血脉，唯恐自己害了他的太子太孙，篡了他的位。

        今生，江景行已经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了，他只觉得好笑。这大概就是那人亏心事做多了，才总是这样疑神疑鬼罢。

        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后，江景行凭借着先机暗中筹谋，很快就积累起了庞大的势力。只待一个时机，他便可以回到京城了。

        便在此时，他见到了吴小怜。

        “晋王殿下，您可还记得，听音阁的无双姑娘？”

        便是这一句话，让他顿住了脚步。

        江景行认出了此人，知道她便是当初跟在桓姝身边伺候的婢女。只是不知为何，她竟保留了前世的记忆。

        这让他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他担心，倘若桓姝也保留了前世的记忆，那么她一定不会轻易原谅自己。

        吴小怜是一个变数，她带着前世的记忆，知晓后来发生的许多大事，他本就该杀了她。只是，他得留着她，直到确认阿姝是否还记得前世的一切。基于种种考虑，他从贩子手中赎买了吴小怜，并命人好生看管。

        只是没想到，这贱婢竟生出了野心，竟胆敢威胁与他！

        不仅如此，竟还有风言风语传入京中，言是他与那贱婢不清不楚。

        简直荒谬至极！

        想到这里，江景行忽然感到有些许不安，阿姝她会听到这些传言吗？她会不会相信？又会不会生气呢？

        桓姝生不生气倒还不知，她的父亲桓徽却已经气炸了！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他江景行以为自己是摄政王，我桓家就不敢退婚吗？！！”

        “三日后便是大婚，如今才知晓他竟有了外室！从前我们那样细细打听，竟一点消息都没有，还当他是个好的，可见他封锁消息之严。而今他定是故意在此时放出风声，好逼迫姝儿接纳那外室的！他这是打量我桓家不敢同他撕破脸吗？！！”

        桓夫人陈氏今日从别处听说了此事，不敢说与姝儿听，回来便告知了夫君。岂料桓徽一听就气炸了，当即表示要退婚。

        “你冷静些！尽说些气话！且不论此事真假还未可知，三日后便是大婚，倘若此时退婚，你让外面的人怎么议论姝儿？以后姝儿还怎么说亲？”陈氏瞪了自家夫君一眼，一时间却不知当如何处理，不禁眉头紧蹙。

        “外人议论又有何惧？是他江景行过错在先，我家姝儿怎能受如此屈辱？”桓徽拂袖道：“这门婚事我桓家是退定了！至于以后，倘若没有合适的儿郎，我家姝儿便是不出阁又如何？我养姝儿一辈子，定能教她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

        见桓徽如此固执，陈氏气得用力拧了他胳膊一下，瞪他：“你这脾气真是改不了，如此意气用事，难怪早前遭人算计！”

        在这事上桓徽有些理亏，不敢同夫人争辩。但他还想要说些什么，便在此时，门童前来传话：“启禀老爷夫人，晋王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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