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和姑母谈心

从翰林院到皇宫的脚程不过一刻钟，沈如悦却觉得变得无比漫长。

        这是和玲儿一同走时完全不同的体验，身旁的女子是神秘的长公主，对方一身黑纱看不见任何表情。

        自己还在八卦她年少的故事，怎么都觉得别扭，更别提如何主动挑起话题了。

        倒是长公主好像没看出沈如悦的局促，问起了她的感情状况：“听闻你有一个两情相悦的情郎？”

        方才才在勾栏院经历了不愉悦的一幕，沈如悦对“情郎”这个词感到有些反感。

        但是她听得出长公主的话里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对小辈的关怀罢了。

        但是她看到过自己这个姑母的面貌，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罢了，这样向长辈一样询问自己的事儿，显得有些怪异。

        面对长公主的问题，她点点头，说：“他叫萧漠北，现在在城北大营当总教头，”

        沈如悦提起萧漠北时满脸都是自豪，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个公主下嫁给一个教头是如何的惊世骇俗。

        长公主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透过薄薄的黑纱，少女脸上的骄傲和情动都明晰可见。

        想来那个叫萧漠北的男子也是极为疼爱她，才叫她如此死心塌地。

        “这也是极好的。”长公主叹道。

        沈如悦接下来也没了其他的话，小心翼翼地偷看了长公主一眼，黑纱太碍事儿了，看不到任何表情，她没办法判断长公主提起此事的意图，心中有些疑惑。

        许是她的打量太过明目张胆，长公主即使隔着黑纱也感受到了身旁少女眼中的好奇，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侄女儿好像总是喜欢偷偷看她，恐怕是有些什么疑问，想问却又在顾忌什么。

        于是，她身为长辈，大度道：“有什么想问就问吧！回宫了可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沈如悦一惊，原来自己的小心思全部被发现了，她也没继续扭捏犹豫下去，委婉道：“姑母，我曾经有听到一些谣言，是关于以前的你的。”

        她时刻注意着黑纱里的动静，打算发现不对就闭嘴转移话题。

        谁知，长公主丝毫不介意，还笑了两声，戳破了沈如悦的谎言，说：“你不必遮掩，是翰林大人告诉你的吧？”

        她怎么知道的？沈如悦眨了眨眼，满心都是好奇。

        长公主又笑了起来，似乎在对自己说：“如果说说能让他心里舒服些，我这十多年也不算是白走了一趟。”

        “不是！”

        沈如悦赶紧否认，她说：“翰林大人没有说到姑母，只是跟我说了他……和那个洛姑娘的年少往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长公主也在她的声音中停了下来，静了许久才怅然道：“原来，他连提起我都不愿吗？”

        对翰林大人来说，或许最开心的便是那还未成为状元郎的少年时期，母亲和心爱的少女皆在，年少得意，江南的风能吹进梦里，吹起一片春水。

        沈如悦原本因为从萧漠北那儿得知的故事，对长公主还是存了一些芥蒂，但是现在听到长公主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心中也涌现了一些心疼的情绪，她开始难受了，有些后悔不该说这些话。

        “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过话了，最初的五年，我一直逃避着不敢回京，就是怕见到他伤痛欲绝的表情。”

        长公主慢慢道出了那些陈年往事，撕开了自己的伤疤。

        在状元郎带着母亲和洛姑娘的尸体回去江南后，所有的人为了讨好长公主，都说，不过是两个普通女人罢了，他们死了，状元郎就会心甘情愿地成为驸马爷了。

        他们断定，没有人会愿意舍弃荣华富贵，一身荣耀加身，难道不是考取功名的意义吗？

        就连长公主都是这样认为的，她心存了侥幸，最初的懊恼和后悔日渐被洗刷，就在她几乎要忘了那个青年口中的洛姑娘时，昔日的状元郎回京了。

        还带来了洛姑娘的父亲，当时的文人书生以状元郎为首。

        认为皇家做得实在过分，只是碍于状元郎回乡安葬，他们群龙无首，因此，即便是心有怨言也没有发泄出来。

        直到，状元郎回京，还带来了江南小有名气的其林先生，他们顿时找到了主心骨。

        当时的朝廷对文人的压迫很厉害，因此，堂堂状元郎才会被屡屡打压。

        状元郎心存大志，目光远大，学识丰富，加之其林先生在身后支持，寒门文人的队伍越来越大。

        他们举办诗会，写话本子，他们将壮志难酬的不满和悲愤都通过文字发泄了出来，被渲染过的不得志被百姓们同情。

        也有无数人开始怀疑科举考试存在的意义，连状元郎都要因为不想娶公主而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和心爱女子，那其他人还能通过科举考试光耀门楣吗？

        民间谴责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出现在了当时的翰林院门口，吵闹着要皇室给出一个答案。

        渐渐地人多胆子也大了起来，冲破了各大官府机构的大门。

        皇上也认为这不过是一场闹剧，一群手无寸铁之力的穷书生罢了，哪里能掀起什么波澜呢？

        他们都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可是事情愈演愈烈，朝堂上的文人自然也为那些书生说话，一时间，气愤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等到长公主得知此事的时候，城中已经罢工了两日，以此来逼迫朝廷给状元郎一个解释。

        她心中惊骇，没想到原先那个意气风发的骄傲青年，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她当时心中忐忑，跌坐在了矮榻上，暗道，他来找她报复了。

        就在朝堂上都在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有人提出派兵镇压。

        但是罢工的人群何其庞大？若是真靠武力镇压下来，或许哪一天就会反噬，就连皇上都不敢轻举妄动。

        皇室生出了恼怒，认为状元郎是在逼迫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威严和地位受到了挑战。

        甚至有人开始暗示要杀掉状元郎，等到群龙无首，他们也没了嚣张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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