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认定13
就这样,丁市长从知道儿子有对象开始,近两年,也没敢硬气要求儿子必须在哪天把对象带家来让他看看。
而在这两年,儿子显而易见变得开心,持续地开心,明明二十出头的人,五官应该不会再大变,但丁长明就是觉得儿子五官没以前那么锋利,眉眼舒展,整个人都变得柔和。
直到1977年,恢复高考的时间已定,儿子说要带对象来家里复习,丁长明举双手欢迎。
他终于在家见到了钱木木。
钱木木本不想来丁慕礼家复习,哥哥和他们一样也把工作卖了,脱岗备考,钱家餐桌就能当读书写字的桌子。
但她要帮丁慕义串知识点,丁慕义还总对她牵牵抱抱,惹得钱垚直接把他俩赶出来,说他俩吵他耳朵污他眼。
十一月的北方,外面泼盆水,过一会儿就能结冰。
这年头,屋里还没暖气,取暖就靠蜂窝炉。
丁慕义说他家有电褥子,白天丁市长要上班,根本不在家,所以家里随便他俩造。
结果呢,丁慕义一大早去接她,载着她和复习要用的书,刚到丁家,钥匙还没插进去呢,门从里面开了。
“你怎么没去上班?”丁慕义不由惊讶。
“儿媳妇要来,我当然得请假,等着看儿媳妇还需要啥,我今个就买回来。”
丁长明见儿子皱眉,就直接绕过儿子,邀请钱木木快进来,外面冷。
钱木木落落大方,先叫丁叔叔,紧接着做自我介绍,还对迟迟没来看丁叔叔道歉。
等钱木木和丁长明都进去了,丁慕义才不情不愿跟在后面关门进来,紧挨着钱木木坐,顺势把钱木木的手拉进手心。
丁长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可没见过儿子这么粘人。
战略性咳嗽,儿子当他不存在,还牵着人家女同志的手塞自己上衣口袋,他盯着口袋外面的动静,非常有理由猜测,儿子在口袋里的手一定在对人家女同志的手不老实。
他又咳嗽两声,口袋外的动静又大了,里面定发生了拉扯。
丁长明给儿子留个面子,不咳了,笑盈盈地问钱木木:“你和慕义是怎么认识的啊?”
钱木木收回对丁慕义的眼神警告,朝向丁长明说话的表情,带着小辈的谦恭,“因为某些原因他帮了我一个忙,我帮他补了一年多的课,慢慢熟的。”
这么上进的孩子,丁长明很是欣赏,“我们家慕义上学时候,年纪前十,你能给他补课,那一定比他学习还好,定是年年考第一。”
钱木木对着丁长明没发作,侧头看向丁慕义的眼神,带着杀气。
丁长明还在自顾自地帮儿子说话,“慕义啊,非要考什么导演系,说不参加今年冬天的高考,要参加完艺考再去参加明年夏天的高考。小钱啊,你不要光顾着给他补习,就导演系需要的那点文化分,不是我吹,他闭着眼都能过。你要是不相信啊,我去找你找他以前的卷子……”
“爹,停。”丁慕义着急吼出来,转头赶紧抱住钱木木,整个人都贴上去,声音放软低沉,“木木,我早就想说,就是怕,时间拉长,就更不敢说,我今天都下定决定了,怎样都会说,你怎么惩罚我,我都同意。”
钱木木冷笑两声,从丁慕义那学来的不怒自威,语气自带疏离,“如果不想绝交,就给我放手!”
丁慕义迟疑着慢慢松开,看到钱木木用看陌生人那般的眼神看他,他忍不住又想抱过去,他是不是要失去木木了。
“不要碰我。”钱木木声音清脆带刀,切断丁慕义的拥抱。
“木木,我知道错了。”丁慕义声音里带了哭腔。
钱木木差点就心软,但她气不过,“我以为你是倒数学渣,以前我一讲跟课本知识有关的故事,你就犯困。这两年你倒给我面子,犯困也能坚持住。我以为是我努力把故事精彩有趣了,治好了你这个学渣。原来从头到尾,我的努力,我怕你考不上的担心,都是笑话!”
钱木木起身要走,丁慕义要跟,钱木木一个眼神杀过去,丁慕义乖乖站在原地不敢动。
“在我主动找你之前,不许去找我,不许在我家门口冻着装可怜,不许把自己折腾病了让我担心,不许考不上大学,要不然显得我教学水平太差,一个学霸都能被我教残了。”
坐在对面,听完全程的丁长明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本想帮儿子再说些好话,但听小钱这话,话里话外根本放不下慕义。
他还是别插嘴,免得小钱一走,儿子找他算账时,账上加账。
钱木木忍住不看丁慕义那示弱表情,稳稳情绪,和丁叔叔说了声要回家复习就抱着书离开。
等咔嚓一声,门开,咔嚓一声,门又被关上,丁慕义眼睁睁看着木木离开,他的漆黑小屋,迎来了光,现在光暗了。
他以前觉得活在一个人的小世界,不让任何人进来他就不会再被挖心挖肺疼一回,但遇到钱木木,是他所料未及的意外,她像铜铁,遇热则热,遇冷则冷,爱恨分明,总怕辜负别人每一份善意。
他好不容易用一年多的超高温把她烤化了,让她接受他是自己人,现在好像搞砸了。
丁慕义一时腿软,本想坐上长椅,恍惚间,没坐稳,滑落到地上也懒得站起来,心脏揪得难受,全身都瘫软。
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不应该贪图为了和木木多待会就撒谎,他怕木木知道他要考导演系不让他这么早就辞职,不让他陪着一块复习,每次木木问他想考哪他就支支吾吾。
丁长明见儿子颓成这样,站过去,想把儿子扶起来,但儿子周身散发生人勿近,老子正烦的气息,丁长明手悬在半空,没敢打扰儿子清净。
上次出事,儿子被抢救回来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半年没出门,机械地吃机械地睡,后来是出门见人了,但看谁都没有感情,好像自己是这世间的一个木头摆件,旁观一切,但无心加入。
这回没上回厉害,现在儿子有了心尖人,小钱可是把话放这了,慕义就算为了小钱也不敢虐待自己。
丁长明对这点,坚信不疑。
正如他所料,儿子确实没几天就恢复,吃喝拉撒睡一切都正常,就是变得很话痨。
早上吃饭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自家爹分享,这时候如果他和木木一起去上班,路上会有时会停下来,一块闭一只眼睁一只眼透过树叶看太阳;会和调皮的风打招呼;会一起看着朝霞给它们起外号。
“你知道吗?天上的朝霞也会谈对象,小白追着粉黛跑,粉黛更喜欢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红叶,红叶谁也不喜欢,他只喜欢追梦,他的形状像飞机,颜色是红色的,它飘得很快,不想搭理后面的情情爱爱。所以木木说,遇到一个志同道合性格相投有正好相互喜欢的人,是件特别特别不容易的事。”
丁长明终于迎来了儿子对他喋喋不休,但他对儿子和儿媳的风花雪月并不感兴趣。
把他一个鳏夫,说得心神荡漾,不是馈赠,是折磨。
但到了晚饭,儿子还会对着他说那些花前月下。
“你知道吗?夏天我和木木下班的时候天还没黑,我们会去跑到河边玩,木木的手真的很笨,每次给我编的花环,我走两步就散了,我给她编的就不会,我握着她手教了好多遍,她还是学不会,后来每次都是我编两个,我一个她一个,编成一摸一样的,这样别人一看就是一对。”
“还有我们冬天下班回来时,天都黑了,有时月亮出来的早,木木会看着我们月光下的浅影,咯咯笑……”
丁长明一口气把碗里的饭喝完,放下碗筷跟儿子说:“我不是你膝下儿孙,不用把这些往事全讲给我听。这样,我感觉你比我老,我是你孙子!”
这话,丁长明憋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忍不住了,说完舒畅了。
离席走人,让丁慕礼刷碗。
以前他把丁慕礼当千疮百孔的自闭儿,现在看来早就被小钱治得差不多,多大伤口都结痂了。
不再小心翼翼捧着,父子俩反倒开始熟稔。
临近高考,丁慕礼开始焦躁,木木还没原谅他,他不想错过陪木木高考的机会。
丁长明鼓励他男人不能太听女人话,女人说的都是反话,她说不让你去找她,就是希望你霸道点,咱就去,她要是不高兴,你就说思念过剩,情不自禁。
丁慕礼看向支招的老爹,面露怀疑,“你不会就这么追我娘的吧?”
“你要是想学,我可以全套教学,不收钱,到时候给我生个孙子就行。”丁长明说得得意。
丁慕礼觉得更不靠谱。
但高考那天早上,他还是去了,躲在大树后面没敢让钱木木发现。
钱木木瞅着大树后面的身影,冷笑一声,这么明显,她要是看不见就是瞎子。
再说,就算丁慕礼背过身,只留给她一个背景,以她对他的熟悉,让她看清一根手指头都能认出人。
本来想高考后就去找他,现在算了。
年后钱木木拿到清大外语系通知书,就和钱垚启程北城。
钱垚在火车站左顾右看,好像在等什么人。
“又给孙国瑞通风报信,让孙国瑞告诉丁慕礼了?”钱木木尾音拉长。
钱垚心虚一笑,赶紧把钱木木手上唯一的包袱也拿过来,就当讨好。
“他要是敢来,我就再三个月不见他。”
话音落,钱木木看见候车站柱子后的身影一缩,一米八几的大个恨不得钻地缝里。
钱木木故意往那边走一圈,但又假装看不见,她才他现在后背一定汗如雨下。
他每次一紧张就爱那样。
等火车到站,钱木木上火车前,又回头看了眼那身影,小声说了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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