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没有趁人之危呢?
车子开过灯红酒绿的街道,路上的男男女女行色匆匆,城市夜晚的灯光各自喧嚣尘上,只有车内的两人,寂静如常。
女生靠在副驾驶上,头偏向一边,呼吸平稳,睡容安详,碎发从耳边垂下,淡紫色碎花发圈松松地拢着那一头如瀑的长卷发。
许砚山车开得跟慢,缓缓穿行在道上,暗流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涌动。
男人将车停在了马路边上,开个窗户面朝车外抽了几口烟,冰凉的触感划过喉咙,稍微让他冷静一点。
等放松好了后才把身子挪了回来,转身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夏桑榆。
女孩恬静的面庞像油画一样,美好得有些不真实,长睫落下将那双灵动的双眼遮住,脸颊因为酒意而微醺得染上了坨红色。
许砚山大手覆了上去,轻柔地在她的脸上抚摸着,眼底蕴携着些许的柔情。
胸口加速跳动,呼吸渐渐局促起来,他终于无法隐忍和克制了,低头凑近她的脸庞。
毫厘之间,男人的唇落在她的眼睫上,鼻息中带着淡淡的薄荷味的香气,温热的触感让女孩儿小嘴咂动了两下。
调整好呼吸,许砚山顿了顿,捧过她的脑袋,在她小巧红润的唇上审慎地落下一吻。
男人眼底的珍视,像对待一个一不留神就会破碎的易碎品那样,小心翼翼。
很快便从沉溺中将自己拉回,转头重又吸了几口电子烟,让自己清醒,来日方长,他并不想做趁人之危的事情。
扶好鼻梁上的眼镜,眸色微眯,车子重新启动,在夜幕中奔驰,平稳中带着些欲盖弥彰的东西。
他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将她送回家,那里也有他的一份回忆。
徐斐晚不是没有动过出去找她的念头,但又怕夏桑榆回来了,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她,于是就在她房间的床上,一直躺着望着天花板发呆。
仿佛回到了以前,自己一个人守在家里等着,不知道她哪天回来的时候。
躺着躺着便涌上朦胧的睡意,然而刚一闭上眼睛,窗外传来车轮止住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车子熄火,停车开门的一系列声响。
他灵敏地从床上爬起来,快步走到窗边,拉上百叶窗,将外面的情况看个仔细。
男人从车上下来,转到另一边副驾驶的门外,将门拉开,俯身进去,从车内将夏桑榆打横抱了出来。
低头微微地调整好怀里人的姿势后,又用膝盖将车门合上,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走来。
徐斐晚见此情景,血液瞬间涌上头顶,眼神在夜色中转为阴沉,“啪嗒”一声将百叶窗顺手拉上,链条幌动着,转身飞速跑出了房间。
疾步下楼来到玄关,用力拧开门阀,男生漆黑如墨的眸子,像利刃一般划过空气,停在前面的人影身上。
男人抱着夏桑榆一步一步缓缓走近,抬头间便看到徐斐晚斜靠在门外,整个人和着夜色,冷冰冰地凝视着他。
两双眼睛对视着,看不见的涌流在交织碰撞,徐斐晚只静静地站在那里,脸色带着一抹浓郁的幽沉。
“你是……徐斐晚?”凭借着记忆,将眼前的男生和很多年前老是喜欢跟在夏桑榆身后的那个少年的影子重叠起来,许砚山朗声问道。
“许先生,记性不错啊。”言语中的客套,丝毫没有影响眸子里的冰冷。
徐斐晚慢悠悠地迈步上前,眼神落到缩在他怀里的女生身上,漆黑幽沉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火星儿,好像一不留神就会点燃并引爆。
他动作迅猛地从对方手上一把夺过睡得昏沉的人,抬手晃了晃,让她尽量贴近自己的胸膛。
也不和那人客气了,扭头就往大门内走,言辞冷洌地甩出一句,“哦,谢谢许先生了。”
许砚山想要跟着上前几步,徐斐晚顿住脚,转身挡在那人跟前,语气带着些许不耐,看着男人落在怀中人身上的视线,又重复了一句,“我说,谢谢。”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微妙,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便没有再上前,而是看着他推开门,在他快要走进屋之前,推了推眼镜,淡声道,“小朋友,长大了啊。”
果不其然,徐斐晚脊背微微一僵,随即“砰”地一声,大门被甩上了。
许砚山眼底隐约藏着一抹淡笑,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转身上车,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客厅所有的灯都被打开,徐斐晚的呼吸越发急促,心底的烦躁和火气蹭蹭蹭地涌上头。
两手一松,将夏桑榆丢到了沙发上,女生侧趴着,长发滑落下来,自己则是颓然地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窝着。
怎么,不是和同事聚会吗?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理智在看到许砚山抱她下车的那一秒就疯狂地丧失着。
眼前的人还是处于一种休眠状态,全然不知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恨不得将她生吞掉。
躬着膝盖仰靠在沙发背上,徐斐晚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然而低头的一瞬间,看到了在夏桑榆头发覆盖下,若隐若现的脖颈时,喉结滚动着。
一个翻腾起身,腿脚不自觉地走到了她的身边,索性盘腿在地上坐着。
妒意在胸腔中燃烧,夹杂着各种压抑了许久的欲念,他的眼眶开始泛红。
“为什么是他?”徐斐晚伸手将她的长发拂到一边,让脖子那处细滑娇嫩的皮肤彻底展现出来。
“为什么不管过了多久,还是他?”带着酸涩意味的质问女生并不能听见,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仿佛是他独自在喃喃自语。
眼底的阴霾笼罩着,徐斐晚俯身用手托起了她的脑袋,随即低头吻了下去。
这次他闭上了眼睛,夏桑榆的唇边还残留着酒精的味道,理智彻底被吞没,像海水上涨,自己被困在了深海里,沉溺着。
男生精致的脸上,眉头纠结在一起,线条流畅的下颌处,喉咙滚动着,过了许久,直到他终于满意了才停止。
眼底的空虚和孤寂,夹杂着蔓延开来的酒精味,思绪一下子飘回了六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天她和父亲吵架,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到了晚上都没回来,他放心不下,在阁楼的房间内一连拨打了好几通电话,夏桑榆都没有接。
不时地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等她回来,夏伯父不许他出去找她,只能自己干着急。
直到晚上,客厅的灯亮了起来,熟悉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徐斐晚冲到门边将门打开,发现了醉醺醺的女孩。
她步子踉跄,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嘴里反复嘟囔着,带着让人心疼的哭腔。
十六岁的徐斐晚站在门外,将她狼狈的模样一一收入眼底,正准备上前把她扶进房间。
夏桑榆在拐角处抬头,微醺的双颊通红,眼睛里带着晶莹的泪珠,一时间有种弱不经风的楚楚可怜感。
她看到徐斐晚后脚步顿了一下,瞳孔亮了亮,随即飞速地往上爬,猝不及防地扑进了男生的怀里。
眼泪鼻涕齐齐上阵,不一会就浸湿了男生洁白的衬衣。
徐斐晚搂着她,轻拍她的背,耐心地安抚着,夏桑榆还是在小声啜泣。
脑袋在他的怀里乱蹭,男生也不恼,心底持续融化并荡漾着,他喜欢她,如果可以,他永远也不想放开她。
怀里的人动了动,忽然直起身子,仰着头亲了他一口。
在他没来得及欣喜的时候,一句“许砚山。”彻底将他打回了冰冷的现实。
原来,他只是被当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因为另一个人,他才有机会抱着她,因为另一个人,他才能偷到这片刻的甜。
少年的世界突然从一片明亮转为幽暗,他把她抱到自己床上躺下,转身走出了那间小阁楼。
然而,就是这一个吻,将很久以前就隐藏在他心底的,种种不为人知的感情,连根拔起,一同暴露在太阳底下。
火苗一旦被点燃,要么将之扑灭掉,要么就以一种熊熊之势,倾尽所有地去持续燃烧着,他徐斐晚,只会选择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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