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这层楼的女性太多了，所以江眠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余舟重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循环滚动的电屏，等得有些焦急。
抬手看表，余舟重才要走，却被早有预料的江眠攀住了手臂。他的动作便停了，心中烦躁的褶皱也仿佛被熨平。
“不去找别人插队，再等等没事的。”即便已经很不舒服，江眠还是抬着一张温和的脸，讨好地对他笑着。
她把他买的热牛奶捂在小腹，人觉得强了一些，只是没什么精神。
余舟重没挣脱，只是靠了回来，脸上有些许别扭。想了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罩在江眠身上。
若是从前，江眠肯定会拒绝。可她现在也不是个傻的，知道别人那么多的眼神是为什么，就顺从地接受了，一穿上，就牢牢遮住了校服。
余舟重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识相一点的人早已经把眼神避开了，就是好奇，也知道这是种冒犯，就把眼神管好了。
可是，总有不识相的。
“看什么？要说什么就说给我听听。”他挑起下巴，看着侧前方坐着的一对中年妇女，他一脸即将暴怒的样子，额头青筋都要出来了。
他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他不能忍受的是她们对江眠指指点点。
他这一不好惹的戾气样子出来，江眠边上的人都溜了几个，倒空出了座位。
江眠还没老实到别人非议自己，她还去求情。两个大妈悻悻地转过去，再不敢动弹。她见余舟重即将控制不住的样子，赶紧把人拉到身旁坐下，劝他不要生气。
“你没不高兴吧？”余舟重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轻生问她，这语气，是别人不曾拥有过的温柔。
江眠摇摇头，竟然还傻笑了出来。
余舟重抿着嘴，不知道该拿这傻丫头怎么办。可那眼神还分明问着: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妈妈说，因为生理相关的问题来医院，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别人如果对你那样，肯定是她们心中有偏见，不用理。”
江眠想起来自己妈妈，有些语塞。她的妈妈，会讲很多大道理，也教她见识了许多东西。如果可以不对她那么咄咄逼人的话，江眠会更爱她的。
“当然，我以前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坦然啦！”
江眠想到之前的时候，她也是很抵触。但妈妈那次难得温柔地劝过了，她才去的。
本来是随口无心的一句话，江眠却看到余舟重脸上近乎愕然的神情。
不是现在这一次疼的，是已经疼了很久了吗？
“是因为，因为那时候为了救我泡在……”
“89号，89号！”
“来啦！”江眠赶紧从椅子上起来，往医生的办公室走去，还不忘回头给沮丧的余舟重说拜拜。
过了一会儿，一个妈妈拉着自己年岁不大的女儿，边走边嘱咐：“叫你不吃冰你不听，你看看那个姐姐，就是以前冬天泡在冰水里，现在子宫内膜壁增厚，可能以后都难怀孕，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
余舟重呆坐在那里，一颗心仿佛沉浸了那冷彻入骨的冰窟里，四肢百骸都只觉得僵硬无力。
“余舟重，余舟重……可以走啦！”
江眠叫他，余舟重却没有一点反应。
等到江眠直直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余舟重才意识到，她的检查已经结束了，可以走了。
等电梯的时候，黄毛小子在对他刚刚哭完的女朋友瞎编：“你看，咱们这不是没办法嘛，除了打掉，难不成这么好的青春都要给小孩儿吗？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要呗。大家都会做这样的选择，不信，你看看她们两，这不是也一起来医院了，还不是要做个了结！”
江眠偷偷瞪人一眼，别说现在不是这么一回事，就是有这么一回事，她也不会选择放弃自己的孩子呀！亏的这女孩子还要受他诓骗。
“我们生啊。”余舟重突然伸手圈住江眠的肩膀，将她半拉进怀里。不算亲昵，但也绝不生疏。
他墨玉色的眸子冷冷盯着那黄毛，一点也不怕这人痞气的眼神。反倒是看向傻了一般的江眠时，多了几分纵容的温柔。
他的过分亲密让江眠懵了，但是突然又意识到，这也是另一种程度的演戏。
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演戏啊！江眠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身上责任重大，而且余舟重在旁边，根本不怕挨打。
“就是！如果是意外怀孕，那是两个人的错。要是敢担当，你就应该对她负责到底，想办法跟家里说。你要是不愿意，只想哄着她，谁跟着你谁就是个傻子！”
江眠根本不会说，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其实是对女生劝诫的话，耿直又老套，一板一眼就好像在写作文一样。
“你们！”黄毛一见女朋友瘪瘪嘴又要哭，他有些羞恼，很想寻衅找他们的麻烦，可电梯一来，她们出去了，然后好快就没影了。
“跑什么？我又不怕……”余舟重被她拽着走了一段路，其实很享受这种牵引。
“强龙不压地头蛇嘛！”想起从前的事情，江眠当然不愿意余舟重再受伤，所以还是笑嘻嘻地回答。此时此刻有了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她倒不是那么痛了。
余舟重也没有心情跟那人纠缠，他还想问些什么，却只见江眠抖抖索索地站在原地，一副心虚到要撅过去的样子。
“奶奶……”
他听见她弱弱地喊着，不远处站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本该慈眉善目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是吧，她们这个样子，谁能不多想呢？
江眠好好地跟奶奶解释了，奶奶看了下余舟重站在旁边，一副一表人才、低眉顺眼的乖巧样子，说不相信也不至于，说相信又觉得很险。
她拿着江眠的病历单，上面的字看不太懂，就想拉着江眠再做一个检查。可医生对江眠印象很深刻，一看到奶奶就解释了很多，奶奶这才相信江眠没有什么。
可是，就算是她痛经好了，再怎么样，两个人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又怎么凑到一起去的呢？
“我上体育课痛得晕倒了，同学热心，把我抱过去……”江眠用尽了所有的脑洞去说谎。
“那怎么你们俩自己？”奶奶想给江眠的妈妈打个电话，她觉得这医院没有市里好，想叫去再检查。
“奶奶，我们班主任和体育老师都来了，刚刚都陪江眠检查去了。但是江眠现在好了，体育老师就顺便陪班主任去复查了，叫我们在楼下等一会儿，他把江眠送回家，可江眠跟他们说非要自己回去，拦都不拦不住。”
江眠从来没有看见过余舟重脸上这样温暖又亲切的笑容，她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她好害怕，怕得都忘记继续找补理由了。
许是奶奶本来就知道前段时间班主任受伤的情况，许是余舟重那张温顺俊脸太像个好好学生，奶奶忽然就信了，反而回过头瞪着江眠。
“你这身体能自己回去吗？那我们再等等他们下来，一起去家里吃个饭！”
“不不不，奶奶，老师现在不能这样，他们肯定不会来的，别给老师添麻烦了！”说罢江眠就推着奶奶走，又拽了把余舟重的胳膊，退而求其次。“请他吃饭就好！”
“哦哟，这小伙子长得好高啊，有没有一米九哦！”
家里离这个医院不远，奶奶平时就很喜欢把医院当另一个家，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往医院跑，实际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时候一转移了注意力，她就啥都忘了。
她执意拉了两个孩子去路边的店里买了卤味，又买了新鲜的小菜，还准备去买大虾，余舟重拉都拉不住。
“这小伙懂事，绵条，帅得咧，哪像我们眠眠，一天到晚傻兮兮的。”
“没有，江眠很聪明，成绩很好的。”余舟重回答得相当客气。
她在后面慢慢跟着，脸上的表情带有一点点愤怒。嚯，认识余舟重这么久，难得说这么一句好话，还是在奶奶面前装乖的时候。
江眠喝过热牛奶后，不适感已经小了很多。她走得很慢，看着前面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余舟重还扶着奶奶，奶奶亲热地拉着他，活像他们才是祖孙。
蓦地，余舟重偷偷回头，江眠的神色顿时很戒备，但是他这次却没有再找她麻烦。墨玉般的眼睛，只是单纯看看她好不好，跟不跟得上。
真是奇了怪了。
“老头子，有客人来了。小王，今天晚上要麻烦你做大餐了。”
奶奶领着两个孩子进门，这时候爷爷正坐在茶几上看报纸，一只大橘飞奔过来嗅嗅江眠，江眠跟它打招呼它也不理，直接又嗅嗅后面的余舟重。
爷爷耳背，做事专心的时候啥都跟他没关系。阿姨都出来接过奶奶手中的菜，去厨房忙活了，他还没察觉。
“老头子！”奶奶猛地一吼。
江眠习惯了，没有被吓一跳。但是回头抱歉地看着余舟重，指指耳朵示意。
爷爷这才反应过来，看到江眠都回来了，后面又跟着一个人，他连忙起身，定睛瞧了瞧。
“哟，是你呀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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