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哥哥,是哥哥杀了人
天光熹微,晨雾沾染着露水,空气里面含着微微湿润的水汽,蒙蒙亮的天空映衬着远处的群山寥落,像是蒙着一层雾蒙蒙的轻纱,山青水亮,浩渺又空荡。
远处传来一声轻鹤唳,翅膀拍打着云层,一排排仙鹤鳞次栉比的穿行而过,傀影山彻底的热闹起来。
灵族祭祀大典在即,姬芦羽端坐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细细的用金粉晕染眼尾,葱白的手指沾染上红色的胭脂,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里面那个妆容精致的自己。
扯了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
“小姐,时间快到了。”
身后的灵侍低声提醒道。
姬芦羽偏头看了看窗外,恰好这时一排仙鹤穿云而过,啸声嘹亮,转眼间隐入云层。
姬芦羽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闭上眼睛站起来展开双臂,身后的侍女俯视她穿上精致华美的礼服。
“咚……”当第一声钟声敲响的时候,傀影山上所有的灵族弟子皆停下脚步,一手放在胸前,站立在原地,眼神肃穆的看着山顶上高耸入云的神殿。
神殿大门缓缓打开,姬芦羽在万众瞩目下高举着一樽小香炉,绣着拜月花的精致绣鞋,每一步都坚定有力,她目光直视着前方,修长的脖颈高高抬起,拜月花在繁复的裙摆下绽放。
腰间的华贵的珠链交缠一圈一圈勾勒着细瘦的腰肢,姬芦羽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骄傲的走完了这一段路程。
神殿的正中间是高大的祭坛。
今日,姬蔺依旧是一身素白的长袍,旁边坐着观礼的客人,交口称赞着表现优异的姬芦羽。
姬蔺不容置否,一笑置之,有时候也会搪塞“这都是她应该做的,没什么。”
姬河坐在姬蔺的右边,今日他难得注意到场合,没有穿他那些奇装异服,天知道姬芦羽看到他着装时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在这种场合,姬河代表的就是灵族,他若是丢人会连累整个灵族都被嘲笑。
涂白婉拒了姬蔺坐在主位的邀请,此时他带着三途和兰颂坐在一个不甚显眼的位置。
祭坛上,姬河肉眼可见的有些急躁,不时地扫过底下观礼的人群,看到涂白的身影时,暗自松了一口气。
台上的仪式已经进入到尾声,现在只要请出灵族的祭品,将祭品的血液滴到香炉里面,这祭祀就算是完成了。
姬芦羽将手上的檀香插入到香炉里面,对着姬蔺行了一个大礼,又跪下来冲着外头磕了三个头,这是在告慰灵族死去的长者。
这是巨变突生,神殿不远处的牌位剧烈的颤动,木牌上面出现了一道道细缝,供奉木牌的神龛凭空发出巨响,一块块木牌倒在了地上。
这还只是磕了第一个头。
姬芦羽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姬蔺。
观礼的看客也是一脸的茫然,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何牌位突然暴动,以前的祭祀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一时间,不少晦暗的眼神落在了一脸惶然的姬芦羽身上。
祭祀出了问题,第一时间当然是找主持祭典的人,这二小姐看上去乖乖巧巧的,难道真的不得祖宗待见。
姬蔺一直没说话,姬芦羽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动作,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就像是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接受各种目光眼神的洗礼。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姬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姬芦羽等不了了,若是错过了祭品祭祀的时间,那这祭典可真的就是彻底毁了。
她一咬牙,顶着压力,缓缓的磕第二个头。
珠链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冰冰凉凉的,姬芦羽脑袋埋首在宽厚的袖袍里,整整持续了三息。
身后倒下的牌位没有什么动静,她心下一喜,还没来得及抬头,猝不及防的,身后的木牌砰的碎开。
一个接一个,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牌位一个个碎掉。
姬芦羽的脸霎时白了。
触怒先祖,这显然是犯了忌讳。
但是为什么,她做了什么,还是说真的是因为她所以先辈们不高兴了。
姬芦羽不敢抬头,跪坐在那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嘴唇被她咬的青白,不带一丝血色。
在木牌碎裂的那一刻,场上的议论声就再也压抑不住了。
质疑,指责,还有看热闹的好的坏的都一股脑的涌向这个可怜的女孩。
三途看着台上的女孩,细瘦的身体被包裹在巨大的礼服里面,就像是被折断翅膀的蝴蝶,看上去可怜极了。
“涂白哥哥,是不是坏事了。”
一旁兰颂目光微微侧向涂白,虽然没有张嘴,但显然也是好奇的。
涂白带着意味不明的神情,看向祭坛之上冷漠的像是一尊神像的姬蔺,耸了耸肩,不甚认真的回复道:“谁知道呢。”
姬芦羽孤立无缓,姬蔺看上去丝毫不关心眼前发生的一切,突如其来的,涂白突然想到了那一日姬河说的那些关于灵族双生子的话。
是不在意,还是根本不需要在意。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还在那里干什么,姬芦羽,真是丢人,还不赶快下来。”
姬河腾地站了起来,他看起来生气极了,这边说完,还不忘向一旁的姬蔺抱怨。
“父亲,我都说了,祭典交给我支持就好,姬芦羽她能干什么。”
姬蔺目光一顿,表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快下来,看你干的好事。”说着,姬河撸起袖子,就想要上去把姬芦羽拉下来。
他突然暴起的动作像是提醒了姬芦羽现在的场合,这是祭典,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必须完成整个祭典。
方才还安静的姬芦羽突然身体一顿,她缓慢地直起腰,手平放在额顶,慢慢地低下了头,金色的袍子流光闪闪,祭坛上拜月花一点点的绽放。
姬河来不及阻止,脸色极为难看的看着姬芦羽完成了她最后一拜。
在她额头触碰到地上的那一刻,那些破碎的木牌瞬间灰飞烟灭,嗡嗡一声轻响,一道巨大的阵法突然笼罩了整个祭坛。
红色的阵纹以姬芦羽为中心向着四周延伸展开。
从涂白的这个视角看过去,姬芦羽就像是陷入蛛网里面的猎物一样,阵纹将她层层包裹,逃无可逃。
姬蔺古井无波的眼神慢慢地有了一丝颤动,对着姬芦羽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是……”
阵法浩瀚的气息慢慢的弥漫开来,兰颂慢慢的皱起了眉头,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觉得这股子气息有点熟悉。
“祭祀完成了,现在……”
涂白目光落在脸色极为难看的姬河身上,“该上祭品了。”
姬河站在祭坛边上,不动声色的和站在底下的涂白交换了一个眼神。
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在祭品上来的那一刻,涂白就要帮助他牵制住姬蔺,他要把姬芦羽从那个祭坛上带下来。
姬芦羽慢慢的站起来,抬起手,手中拿了一个金色的铃铛。
一下,两下,铃铛清脆的声音在神殿里面回响。
响第三下的时候,祭品就该出来了。
姬芦羽的手微微颤动,在最后一下摇铃铛的时候她突然看向姬河,嘴角慢慢地勾起,眼底带着几分姬河看不清楚的情绪。
姬河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莫名的心慌的厉害。
最后一道铃声响起,阵法大亮。
几道光裸的身影骤然出现在祭坛上,看清他们面容的那一刻,围观者不少惊呼出声。
就连三途都被吓到了,她捂着嘴,忍不住往涂白身后躲,兰颂皱眉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那群躺在阵法上的人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看上去骨龄都是在百岁以内。
光裸的身体刻着诡异的红色符印,鲜血混杂着符水在他们身上流淌,一个个大睁着眼,嘴巴也睁得大大的,每个人的左胸插着一柄铁质的匕首。
“死了……”
“这是死了,祭品死了。”
死了,姬河露出一丝诧异和欣喜,但是在姬蔺察觉之前很快的收回去了,他握在身侧的手微微松了松,僵直的身体慢慢地放松。
祭品既然死了,祭典自然也就准备进行不下去了。
灵族的这些祭品可是轻易得不到了,短时间内,姬蔺根本再找不到一批可以用来祭阵的祭品。
姬河垂下眼眸,表面看着像是无措,像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实则,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从姬蔺身上移开。
他的父亲,那个高高在上的灵族族长,此刻他的面具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姬蔺手紧紧地捏着佛珠,脸色黑沉的厉害,随侍的灵族人纷纷跪了下来,一个个抖若筛糠,噤若寒蝉。
姬芦羽像是被吓着了,猛地脱力跪了下来,手上还紧紧地握着那个金色的铃铛,神殿里面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观礼的人相对无言,面色各异。
灵族祭祀大典,祭品身亡,这是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阿羽,看你办的好事。”
姬蔺慢慢的站起来,“为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有多重要,你难道不清楚,但是现在,祭品身死,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
姬芦羽双手伏地,指尖紧紧地抠着地面,长发垂落遮掩着她泛白的脸颊,她浑身颤抖,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害怕。
“父亲……我……我……”我知道是谁……”
她缓慢地抬起头,眼眶通红,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地上晕染出一大片水晕。
她话都说不圆润,看上去可怜又无辜,不可否认她有一副好面孔,泪水涟涟的样子绕是在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心责骂。
但姬蔺不会,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冷漠无情的吐出冰冷的话语,“若是欺瞒父亲,随口胡诌一个理由出来,阿羽知道会如何。”
姬芦羽浑身一抖,看都不敢在看他。
姬蔺拂动佛珠的手一顿,喜怒无常般的笑出声,“既然如此,阿羽说吧,是谁破坏了祭品,为父定然不会轻易饶了他。”
在听到姬芦羽说她知道是谁时,姬河心里一咯噔,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对上了那双溢满泪水看上去楚楚可怜的眼睛。
姬芦羽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红唇一张一合。
下一秒,姬河整个人如坠冰窖。
“是哥哥……就是哥哥,是他杀了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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