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正文·十八
裴砚淮多混球，她一清二楚。
跟他算是彻底摊牌，什么话都撂下了，也把秦施杨给拖进去了，姜瑜到家就开始后悔。
太冲动。
倒是真的怕他做出点什么事情，杞人忧天地把各种可能性都想了一遍，没结果，反而胃疼的不行，这种疼痛连着脑子里的某根弦一起不对劲，她叹了口气。
学校的论坛如今好比热锅上的蚂蚁，每个闲人都在指手画脚秦施杨的情况，她们印象里的他柔如三月风，暖如五月阳，走到哪里都谦虚低调，从不以“受欢迎”三个字为荣，别人觉得他会和一个同样温柔的人在一起（论坛上有磕他和贺沁姿的cp），就算以后没有美满的结果，起码是最适合的，最相配的，最招人羡慕的。
可他偏偏把名声砸在她身上。
砸在活的稀巴烂的她她身上。
好人永远对坏人情有独钟，就像装懵懂的郑凝白爱裴砚淮爱的死去活来不求回应。他们骨子里缺乏的东西，会通过一见钟情的方式在某个人身上找到。秦施杨缺的是疯狂的胆量，这些恰好姜瑜有，所以他被吸引，被诱惑，都是正常的现象。
然而无人理解。
……
姜瑜过完论坛上的帖子，关手机，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情绪的低迷持续到次日中午下课。
裴砚淮没挑着早上来造作。
他最近忙得很，俱乐部得签新人，得盯，市里篮球赛下周六开比，老赵抓他比亲儿子还猛，逃不开。其次，各科的繁多作业限制住他的自由，所以他根本没空来搞事。
“吃太少了。”秦施杨坐在她旁边，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蛋和咕咾肉挑到她盘里，又将食堂另送的芒果插上牙签，放到她空出的位置上，“下午有数学课，废脑，多吃点芒果。”
“不饿，”姜瑜停下捣腾米粒的动作，垂眸盯着芒果数秒，才补充道：“这周要去拍杂志，得减肥。”
“什么时候去啊？周六还是周日？”贺沁姿将阻碍吃饭的长发撩到身后，边夹着喜欢的丝瓜，边问一句。
“周日。”
“周日几点？我送你去吧。”
“哎呦——秦施杨你这么空啊？”食堂的就餐同学离他们远远的，没了说话的顾忌，程风昀放开心扉立刻揶揄。他这个人精从昨天就品到一丝不寻常，眼里不光促狭味道重，声音还抑扬顿挫，“你忘了咋们下周得比赛？周末不被裴砚淮拎着加训，可能吗？”
姜瑜默不作声地戳鸡蛋。
“老赵这次又要去监督你们吧？”贺沁姿接话，“前几周也没这么严格啊？”
“那是因为裴砚淮前几周总说自个儿有要紧事来不了。”程风昀手肘搭着桌面，“老赵本来最看重他，完了他非说自己家里的猫闹事，事挺大，赶着去处理，没空练习，所以老赵对我们松懈了点。”
“他家里养猫了？”贺沁姿疑惑问，问完，像是突然闪过细碎的片段，“噢”一声，“郑凝白之前发动态说他后耳根那儿被猫抓了来着。”
姜瑜看她一眼。
“那猫是他朋友的。”程风昀挺清楚这，拓展讲，“他朋友养了只波斯猫，邵旭晨说挺高冷的，不经逗，抓人也正常。”
“他好像手臂也被抓过吧？”秦施杨闲聊似的加入讨论，语气平淡，“上次打球换衣服，后背上也有。”
姜瑜倒吸一口气。
真是，没料到有这出等着她。
她当时为了让裴砚淮在女友面前不好交代，给他弄出了很多难消的痕迹，手臂、喉结、侧颈还有脸颊上都多多少少有一点。不清楚一班的人是怎么看待的，毕竟他不会用粉底液遮盖。
可惜后来被郑凝白捡了便宜，她乐此不疲地发送一些惹人遐想的话，例如“我家的猫很厉害”、“本来也不想这样……”等一系列的娇羞动态，直接把所有的舆论给引到自己身上。
自那以后，姜瑜开始从制造痕迹走向“挑战裴砚淮底线”这条路。他在她面前脾气蛮好，无奈身份是“郑凝白”男友，她经常会把在外面受到的恶意及郑凝白党派那群人讲的话给消化一半，剩下的会在加倍报复在他那里。每次被拐出去她都会摔烂他的东西，以及民宿或酒店里的花瓶和其他摆设，但他无所谓，顶多不搭理她跑去跟朋友喝酒，完全不顺着她吵。
姜瑜觉得没意思，就懒得再整他。
……
“那猫这么厉害？”
贺沁姿没往别处想，听得心惊肉跳，当即打消要养猫的念头，得亏程风昀懂她，揽住她肩膀，慢悠悠地安慰：“也就那猫厉害，猫你养你的，过几天我去给你挑只好的，喜欢什么样的？折耳猫怎么样？”
“唔……我考虑考虑。”
“行。”
随后，程风昀意味深长的看向秦施杨，继续说自己感兴趣的：“什么猫会抓他后背啊，我觉得不像。”
秦施杨心知肚明地笑了笑。
贺沁姿也轻轻笑了笑。
程风昀把打的丝瓜全搁到她盘子里，勾着唇角，一点不掩藏对朋友的某种小心思：“我记得他有段时间跟我打篮球一直有这种痕迹，喉结和脖子那块偶尔也有，我刚开始怀疑是郑凝白弄的，不过这不太可能。”
“不是她还有别人？”贺沁姿不避讳这个话题，显然被男友带歪，稍许好奇的发问。
“说不准啊。”程风昀说，“郑凝白可不是他喜欢的款儿，他俩怎么在一起的我都没搞明白，再说了他喜欢烈的，烈的程度起码要像我妹这样……”
姜瑜拿筷尖点了点他。
让他闭上嘴的话还没说出口，四周突然传来低低的起哄声，夹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燥，是一种不刻意体会都能感知到的燥，酥痒的感觉扑面而来，一群姑娘从沉默中走出来，失言的激动覆盖到每一个角落，而姜瑜置若罔闻，是程风昀熟念的向门口抬了记手，她才兴致缺缺地转头。
看向那处。
门口处零零散散进了几个男生，长相标准，小帅，穿着南哲统一的校服，一看就是尖子班的料，而且是裴砚淮那派的。他们正勾肩搭背地往这块来，一副要跟同学畅聊的架子，其中有个和秦施杨玩得很不错的男生，也是篮球队的，他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进来瞥见这桌的第三秒就将目光落在她脸上，含着打量和感叹。
随着程风昀说“你们怎么也来这儿吃了？平时这会儿不早在体育馆等老赵来视察了吗”落下，她的目光先是触及到喝着可乐的邵旭晨，跟着才是慢他一步，正在讲电话的裴砚淮。
这层躁，是为他。
而他抬眼准确的扫到她的脸，连两秒时间都没用到。
那一眼，情绪起伏不大。他眼睛本就招人，平时除了数学题和赛车就没被什么激起过波澜，坏劲儿在里面蕴着，所幸他藏着好，有什么变化也不会被加以解读。
他很平和。
看他的学生是这样觉得，看他的友人也是这样觉得，只有姜瑜，只有她窥探到了他眼里长久注入的一股子蛮力，完全散发着“爷倒想看看你有多牛”的痞子气息。
凭他不按套路出牌选择来这里“吃饭”，就知道他窝了什么坏水。
五区食堂。
从这一刻变的不再安静，曾具有“宁和”的特点的地方，不复存在。露台上几只麻雀在扑腾着翅膀乱飞，阳光透过玻璃门洒进来，她转正头，收视线。
“稀客啊，你俩也来五区吃了？”
程风昀社交杠把子样，和一堆人聊完转对象继续寒暄，邵旭晨努了努嘴，回：“可不，换个口味。”
他话是对程风昀说，眼睛却定在姜瑜脸上，溢着“真巧啊”的三个问好的字，姜瑜掠他一眼，这时候的火热气氛越发高涨，耳边的杂乱动静渐大，而别人顾着瞎七瞎八扯皮，秦施杨倒是很少接话，和好友寒暄的途中时不时侧头看她，再移动视线看她盘里的饭菜，然后暂时收话音，转而轻问她：“饱了没？没饱的话我再帮你去弄点别的。”
“不用，我等会儿……”
顿住。
眼前无征兆的落下阴影，太阳光照出他的轮廓，她的视野里进一只右手食指戴了银戒的手。
裴砚淮。
响动因他后来戳芒果进嘴的动作慢慢止住，一时之间，也只能听见食堂阿姨用本地方言谈天说地的声音。
裴砚淮把她三块芒果全吃了。
完了还极具挑衅意味地把牙签丢进餐盘，嚼完水果，又从打完饭过来的友人那儿顺了双筷子，雷厉风行地挑走她盘里的咕咾肉，专属于男性的侵略气息扑入她的鼻腔，又以示威的方式强烈的钻进每个人的大脑。
所有人都寂静无声的当一个看客，他们准确无误的看见了他脸上浮现的恶趣味，这样的神色从未有过。无人知晓他和姜瑜的真正关系，一个是尖子生中的金字塔，一个是优良生中的坏孩子，完全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但他昭然若揭的欺负之意，偏偏让人觉得有细微的电流声覆在两人之间，滋滋作响。
姜瑜那股子气冲到心口，偏头杀过去的第二秒，邵旭晨故作疑惑开口：“淮，你抢别人饭干嘛？”
…妈的。
“抢了吗？”
裴砚淮不疾不徐地动着腮帮，反问一句。
姜瑜心口起伏，憋着没出声。
他看出她的暴躁了。
可就是想要借此机会发泄情绪，就是想让她不高兴还没法正面的和他作对，气她的欲望越发浓厚，压根不在乎周围人群对他怎么看怎么想。
姜瑜直视他，他则饶有兴致地欣赏她怒火冲天的模样，拿捏她拿捏的恰到好处，对视片刻，他在她快要起身时懒洋洋地放下筷子，捞起她左手边的酸奶放手心里转了转，一脸“这东西爷拿了”的欠揍样。
裴砚淮将手插进制服口袋，目光直直地扫过秦施杨，眸里有燃着火的胜负欲，这一眼被姜瑜注意到了，她的指甲抠着桌沿，盯着他转身的背影，他边向门口慢悠悠的走，边说：“十二点一刻，体育馆训练。”
平时是十二点半训练。
“混蛋。”他背影彻底消失后，她低声念。
空气上方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诸多队员看完时间继续站立不动，这会儿被这么一折腾全懵。姜瑜冷着脸，程风昀动着脑子给这一系列的“互动”找理由，贺沁姿莫名其妙地坐着，秦施杨则是叫她一声名字，而邵旭晨捏扁易拉罐，先一步抢他的话好心慰问她：“刚刚那些东西，我帮你再去重新弄一份？”
“又不是你吃的你干嘛帮我重新弄？让那姓裴的来干啊。”
她态度不好的说完立马起身走，火大得不得了，邵旭晨叫她名字，她压着气没理。
“酸奶帮你再买一瓶？”邵旭晨装瞅不见她的暴怒，仍然不受干扰的询问。
“搞什么啊！”她回头冲他嚷，滋生的不爽从裴砚淮那里倾刻转到他身上，音量不自觉地提了一个度，这下不光学生盯着她，连聊在兴头上的阿姨都向她望，一干人等静默无声。
邵旭晨耸了耸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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