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审讯

清晨的阳光照进客厅里，路易斯正在一边烤松饼，一边准备热牛奶。
  自从艾勒搬来庄园，身边多了很多仆人照顾使唤，但他坚持依旧由路易斯准备着他的起居饮食。
  由于他们搬进来，莫俊宇总是不免和他们碰面。
  就比如今天早晨，莱尔来看望艾勒，并且两人坐在餐桌上，一起共进早餐。
  这种情形并不少见。
  莫俊宇在旁边看得久了，发觉艾勒对路易斯有一种依赖性，路易斯将糖浆放在桌上，艾勒伸手就能够到，但艾勒却仍然要路易斯给他倒。
  在路易斯的照顾下，艾勒仿佛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矜贵摆设，虽然偶尔会发少爷脾气，但路易斯总有办法很快地哄好他。
  莫俊宇开始总是觉得路易斯很虚伪，不怀好意，但他搬进来的这段时间，的确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并没有刻意的接近莱尔，也没有表现出对庄园里任何事物的好奇和贪婪，更没有和庄园的其他人主动拉好关系。
  路易斯恪守着自己的职责，一心一意地对待艾勒，将所有的温柔和细心都倾注在这个病弱的少爷身上，对外界的一切事物毫不关心。
  莫俊宇也不禁为之动容，忍不住反思，看来他误会路易斯了，他对路易斯的厌恶完全来自于主观臆断，其实路易斯是一个很好的人。
  想通了这一点，莫俊宇便不再处处关注和提防路易斯了。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巴尼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莫俊宇抬眼瞧见，心里腹诽，难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莱尔正坐在餐桌旁，用刀叉切着烤的微焦的香肠吐司，巴尼径直走到莱尔的身边，俯下身对着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莫俊宇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应该并不是什么好事。
  莱尔的目光暗沉，朝着巴尼道：“我知道了。”
  这四个字听起来一点波动也没有，但莫俊宇却从中感受到，莱尔因巴尼的话而心情沉重。
  正在莫俊宇思考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喧闹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雷恩领着一群警察冲了进来，无视仆人的拦阻，直接走上前，朝着莱尔道：“莱尔，你涉嫌和多宗谋杀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莱尔听了这话，半点反应也没有，不紧不慢地用手中的刀叉切了一块吐司，放进嘴里。
  “莱尔先生！”雷恩被他的无视激怒了，正要伸手去强行抓他，却被莫俊宇拦住了。
  莫俊宇冷冷道：“现在警察办事都是这么胡来的吗？没有证据就上门抓人，简直是滥用职权，我要投诉你！”
  “你有这个权力。”雷恩语带嘲讽，“不过对于一个谋杀了自己亲哥哥全家的人渣，采取任何手段都不为过。”
  莫俊宇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僵在原地，“你说什么？”
  雷恩盯着他，恶狠狠道：“昨晚，保罗的别墅遭逢大火，他的妻子、情人、子女、还有里面所有的仆人、管家，一共二十六人，全都葬身火海。”
  话音刚落，莫俊宇惊愕不已，他的手一颤，整个人如遭雷击，怔怔然不知所措，心神恍惚地松开了雷恩。
  “雷恩警官，你说话小心点，莱尔先生昨晚一直在庄园，他和这件事毫无干系。”巴尼道。
  “是吗？”雷恩看向莱尔，冷笑道：“就要问问他才知道了。”
  莱尔平静地喝了一口鲜奶咖啡，淡淡道：“我的早餐还没有吃完，等我吃完以后，就跟你走。”
  雷恩从没有见过如此狂傲自大的人，他真想拿那杯热咖啡直接浇在莱尔的脸上，但雷恩还有理智，他压着火，嘲讽道：“好吧，看在这是你最后一顿早餐的份上。”
  早餐桌上，人们各怀心思。
  路易斯依旧称职地做着他的工作，服侍着他的少爷，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艾勒担忧地望向莱尔，却又不敢说话。
  莫俊宇瞥向莱尔，心里翻涌起无数的波涛骇浪，莱尔那双看起来如大海般澄澈明净的铂蓝色眼眸，此刻却显得神秘冰冷，又极度无情，彻底将他心底最后的一丝柔软席卷淹没。
  到这时，莫俊宇忽然发现他又看不懂莱尔了。
  就在最初莱尔欺骗他的时候，莫俊宇认为莱尔感情凉薄心机深沉，但后来这段时间的相处，看着莱尔不断地挣扎，他的悲伤、脆弱、孤寂无可抑制地动摇了莫俊宇的心。
  莫俊宇觉得莱尔应该受人保护，他甚至因为推无辜的莱尔去对付保罗而心生愧疚，可现在，他只觉得心里有一股寒意窜了上来。
  其实，在第二天莫俊宇看见报纸上保罗遭遇爆炸案身亡的消息，这种感觉就出现过一次，但他没有在意。
  当时，他以为莱尔并不知情，是卢瑟他们动的手。
  卢瑟一直想要杀了保罗，彻底为莱尔除掉这个敌人。
  莫俊宇知道后，虽然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平复下来，毕竟杀死保罗本来就是他所想要的结果，他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

  他当时还担心莱尔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接受不了，伤心难过，但他却无法面对莱尔，他做不到一面暗地里伤害他的同时还扮成朋友去安慰他，莫俊宇感到自己很卑劣，于是他选择了逃避，没有去见莱尔。
  但到现在这一刻，莫俊宇看着莱尔毫无动容的表情，发现他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没有莱尔的默许，卢瑟怎么敢对保罗下杀手？
  一切都是莱尔安排的，从晚宴的那张请柬开始，莱尔已经下决心要杀了保罗。
  而像莱尔这种偏执的人，一旦下定决心，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
  他忘记了莱尔曾经为了掩饰身份不择手段，他忘记莱尔因吉米的死疯狂地开枪杀人，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
  莱尔之前屡次放过保罗，不计较他的谋害，不是因为保罗是他的哥哥，而是因为保罗没有真正触碰到莱尔在乎的东西。
  莱尔在乎的不是兰斯家族，不是他的金钱地位，不是教父的权势威严，因此保罗所做的一切他都可以容忍。
  可当保罗夺走了莱尔真正在乎的吉米，他最好的朋友，莱尔忍无可忍地做出了反击。
  自从保罗来赴宴的那晚，他的死一早已经注定。
  尽管他的求饶和哭泣很动听，但却对莱尔毫无作用，莱尔早已经对这个哥哥死了心，失望透顶，再难产生半点恻隐之心。
  那晚莱尔之所以放过了保罗，让他离开，并不是因为他还念着什么兄弟感情，而是他不能让保罗死在家里。
  莫俊宇现在才明白，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报仇。
  保罗毕竟是莱尔的哥哥，教父不能背负上杀死兄长的恶名，因此，他选择了在路上解决。
  当保罗以为自己逃出生天而得意洋洋时，其实，他只不过是走上了莱尔一早已经为他安排好的死路。
  而莱尔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更狠，保罗一个人显然不足以平息莱尔的仇恨，他不仅杀死了保罗，还要斩草除根，连保罗的家人也不放过。
  莫俊宇只觉得内心如数九腊月一样寒凉，如深秋冷风一样刺骨，莱尔并不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脆弱艺术家，那只是他外表带给人的迷惑，实际上，他有着钢铁般不可撼动的意志和不可阻挠的行动力，他的骨子里流着兰斯家族高傲无情的血，是一个冷血记仇的暴君。
  而他的这一面，只有在你触碰到他的底线时，才会显露出来。
  莱尔放下刀叉，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然后起身，朝着雷恩道：“走吧。”
  雷恩拿出手铐，正要给他戴上，巴尼阻止了他，“雷恩警官，你手上有逮捕令吗？”
  雷恩的脸色微变。
  “看来是没有了。”巴尼道：“莱尔先生既然只是协助调查，这手铐就不必带了吧。”
  雷恩恼怒不已，但这次他手上的确没有逮捕令，只能咬着牙，收起手铐。
  莱尔上了警车，巴尼并没有和他同行。
  警察局，审讯室里。
  莱尔一只手撑着脑袋，手肘摆在桌上，另一只手拿着笔在纸上漫不经心地涂画。
  “哥哥全家都死了，你倒是坐得住。”雷恩盯着莱尔，凉凉道：“莱尔，你还是不是人？”
  莱尔面不改色，连眼皮都没有抬，“警官，没有证据最好不要乱说话。”
  雷恩心中气恼，“哼，前天晚上，有人亲眼看见保罗进了你的庄园，他离开后，半路车就爆炸了，你敢说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天底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吧。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莱尔握着笔，神色淡漠，“我的确不知道，可以告诉我更多细节吗？”
  雷恩的脸色铁青，莱尔简直是对他们警方能力的挑衅，“莱尔，你不要太嚣张！”
  莱尔淡定道：“警官，是你找我来协助调查的。”
  雷恩目光冷厉，投在他的身上，“好，那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为什么约保罗回家？如果你不是要杀他，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想得太多了。”莱尔不甚在意道，“那晚我只不过是邀他参加家宴，兄弟间偶尔聚会，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是吗？以你们的关系，还会有聚会？”雷恩目似寒星，语带讥诮，“他可是害死了你最好的朋友。”
  莱尔握笔的手并没有停，“那是一场误会，再说你们警方不是已经查清楚，如果那些绑匪与他有关，你们怎么会不抓人呢。”
  “你——”雷恩被他的话噎住了。
  莱尔继续道：“这件事哥哥已经向我解释过了，我也原谅了他。外人总会误解我们兄弟的关系，其实我们的关系不错，那晚我们在家里聊得很愉快，对于之后发生的不幸意外，我也感到难过。”
  难过？雷恩几乎要气笑了，莱尔的样子哪里像是难过，嘴上这样说，但脸色却毫无波动，雷恩从哪里也看不出他难过来。
  “莱尔，你不要太得意！”雷恩冷冷道，“我们有证人可以证明，当晚你根本就是蓄意谋害保罗！”
  莱尔摸了摸耳垂，“是吗？人在哪儿？”
  “他很快就会来了。”雷恩面无表情，“在他来之前，你休想离开，还是乖乖在这里等着吧。”
  莱尔在纸上涂画，“我本来也无意离开。”
  雷恩看着莱尔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一种莫名怪异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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