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郎君是要搜我的身吗?
众人听见宝绮叫喊,齐刷刷看向李缬云左臂,白玉臂钏果然已不见踪影。
“妙手空空儿!”澧王李宽惊呼一声,从坐榻上一骨碌爬起来冲到妹妹身边,“妙手空空儿来了!”
李缬云抚摸着空空的左臂,也急得脸发白:“这厮当真本事了得,这么多人围着我,竟然还是被他得手了。”
“堂堂澧王府,竟任由此人来去自如!”李宽越想越怕,面色铁青,“今日他盗你臂上钏,明日,他是不是还要取本王项上头?”
他猛然转身,眯起眼睛盯着舞筵上不知所措的天竺幻术师,一步一步走上舞筵:“你一吐火,臂钏就不见了,妙手空空儿一定就是你!”
他猛然掐住幻术师的脖子,用力摇晃:“你还会吞剑呢!两尺长的剑都咽得下,吞个巴掌大的臂钏还不跟玩儿似的?吐出来吐出来,给本王吐出来!”
来自天竺的幻术师人高马大,被李宽掐得两眼翻白,却始终摇头否认。
“不承认是吧?”李宽掐得手酸,索性松开手,拔出腰间匕首,“那就开膛破肚,把臂钏掏出来!”
寒光凛凛的匕首割断胸前璎珞,数不清的五色琉璃珠崩落一地,刀尖抵住古铜色肌肤,渗出几滴殷红血珠,顺着利刃流淌。
“哥哥,”李缬云望着暴跳如雷的李宽,开口提醒,“他若真是妙手空空儿,能由着你拿刀比划?恐怕早就反手夺刀……”
李宽忙不迭将匕首收回腰间,叉腰喝令:“立刻封锁王府,先排查生人,找不到妙手空空儿,所有人脱衣搜身!”
“哥哥如此大动干戈,真叫妹妹过意不去!”李缬云两眼发红,向李宽道歉。
李宽大手一挥,笑道:“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澧王就是乐意宠着妹妹,他身为二皇子,生母只是个卑微宫女,三年前惠昭太子病逝,郭贵妃生的三皇子直接越过他,登上了太子之位。众多弟弟妹妹当中,李缬云与他最相似,同样母妃身份低微,性格玩世不恭,人生最大乐趣就是给郭贵妃添堵,可谓意气相投。
为了帮妹妹寻臂钏,那就只能得罪外人了。
李宽对着满座贵宾,笑嘻嘻地一拱手:“白玉臂钏乃是御赐之物,绝不可流落民间。兹事体大,有劳诸位配合搜身、以证清白,得罪了!”
用上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众宾客只能唉声叹气,对着侍卫宽衣解带。
白赞善来得晚,错过了妙手空空儿的字条,他云里雾里地打听了一圈,回来对沈微澜叫苦:“坏了坏了,原来妙手空空儿给南康公主投了字条,要盗圣上赐给她的白玉臂钏。她不老老实实躲在宫里,偏要戴着臂钏赴宴,惹上这么一出乱子,我们算是被她坑了!这食人花的诨号真是名不虚传!”
沈微澜听了老友一席话,微微皱眉,神色复杂。
原来她取得的封号,是南康。
九年过去,当初救自己于水火的女孩,为何会变成世人眼中的食人花?
还有今夜,围绕着她的真真假假、云山雾罩,自己到底是该出手,还是该旁观?
沈微澜望向李缬云,此刻她正托着下巴,嘴角浮着一丝笑,事不关己地看着众人出丑。
九年时光,也许确实能改变一个人。
那个总是在回忆里照亮他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了践踏他人取乐的上位者。
他眼神一暗,伸手按住白赞善准备解腰带的手。
白赞善看着小友阴沉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涌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沈微澜竟起身离座,对着李宽拱手一揖:“澧王殿下。”
白赞善倒吸一口凉气,想阻止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宽转过身,拧着眉打量沈微澜:“你有话对本王说?”
沈微澜略一欠身,徐徐道:“殿下拿赃心切,下令搜身彻查,情有可原。可莫说是妙手空空儿这样的神偷,便是寻常盗贼,行窃后都不会将赃物带在身上,等着被人搜出。”
“哦?”李宽玩味一笑,“那依你之见,本王当如何捉贼拿赃?”
“那妙手空空儿再如何神乎其神,也不过是个凡人。当火球冲向公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火球吸引,他利用这短短一瞬完成行窃,便很难再有时间转移赃物。以在下之见,不管是贼人还是赃物,应当仍在公主身边。”
沈微澜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转向李缬云。
两人四目相对,李缬云微微蹙起一双柳眉,下一瞬,却像受到天大的惊吓,紧贴着身旁的宫女,反驳他:“郎君这话说的,好吓人啊。我身边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人,怎么会是妙手空空儿?”
“沈某无意让公主受惊,只是急人所急,想帮公主寻回臂钏。”沈微澜迎着她绵里藏针的目光,拱手一揖。
“你能帮我?”李缬云斜睨着他,不屑一笑,“就算你有青宫白鹤的家世,如今也只是一介白衣,连个功名都没有,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此言一出,奚落的目光立刻从四面八方投向沈微澜。
打从沈微澜强出头开始,他每说一句话,白赞善都在心里念一句佛,此时他终于忍不住,站出来为小友撑腰:“诸位有所不知,下官这位小友极为聪明,在与下官结伴来长安的路上,还破过一桩命案呢!”
“是吗?”澧王李宽一向信服白赞善,看沈微澜的眼神立刻变得友善,“传说妙手空空儿来无影、去无踪。本王命人搜身,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抱几分希望。你若能寻回臂钏,本王重重有赏。”
沈微澜恭敬拱手。得到李宽准许,他便不再客气,转过身,一步步走向被美婢姣童环绕的李缬云。
李缬云赤着双足,盘坐在一张八尺见方、可供睡卧的壸门榻上。沈微澜一路与她对视,走到近处时,宫女和内侍被他身上散发的冷意压迫,纷纷四散避让。
李缬云自及笄后出落得倾国倾城,加上近年恶名在外,没哪个男人能如此冷静地看着她。
沈微澜的目光令她意外。
她既觉得新鲜、有趣,也有被下了面子的恼火,于是故意提起裙裾,露出一寸莹润如玉、点染蔻丹的脚尖,娇声问:“郎君是要搜我的身吗?”
沈微澜微微一笑,抬起一只膝盖跪上壸门榻,朝李缬云伸出手去,却仅是拎起一点裙裾,遮住她赤裸的脚尖:“公主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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